第4章大伯娘

老妈总说爷爷奶奶偏心,照顾大房,不过大伯娘确实是爷爷去求来的,所谓“求”,就是我我爷爷上北方去提亲,为我大伯求得的一门亲事,因此爷爷奶奶都要高看大伯娘一眼。

这件事我小时候当故事听,读初中的时候就奇怪了,为啥我大伯的婚事要去求呢?还跑到北方,据说是山西那边,千里迢迢。何况那时候我们属于黑五类,爷爷出门也不容易,谁家山西姑娘愿意嫁到四川一个黑五类家庭,这事很奇怪。

老妈觉得我分析有道理,也很奇怪,东打听西打听,也没问出所以然,反而大伯娘身份更加神秘了。

但我对大伯娘敬服,那是被她打了一顿,被打服的,这事跟王跃有关,十岁那年,王跃不小心把我的玩具水枪摔坏了,我当时气得很,又欺负他老实,就狠狠打他,王跃比我大,但力气不如我,被我打得大哭。当时小学校学校就在半间房。

半间房当学校,是因为村小学校垮塌了,我外公就找爷爷商量,借用几间房做教室,我爷爷虽不情愿,还是答应了,第二年我爷爷出资重新盖了学校,我们读书又才搬下小方坪半间房的。

我一打哭王跃,半间房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没想到第一个找我的不是老师,是大伯娘,她走进教室,右手一提留,就把我抓小鸡似的抓出教室,我拼命反抗,没想到大伯娘力气不弱,根本挣不动,她左手摁住我脖子,把我压跪在地上,右手水竹条,“啪啪啪”三下抽在我屁股上,火辣辣的痛,当时就见血了。

我自然大哭大叫,我老妈闻讯赶来,被我大伯娘气势所迫,也不敢上前来弄我。

大伯娘脸色如常,盯着我道:“我抽你三鞭子,你知道啥道理?”

我鬼哭道:“有啥道理,我的东西被人打烂了,你来打我!”

大伯娘放开我道:“好,我就给你讲讲这三鞭的道理。”

我一下就挣扎站起来,见大伯娘如此,我也蛮劲发作道:“好,你说出道理,我给王跃认罪!”

大伯娘道:“第一条,你是南家的男人,不该在外面欺负孤儿寡母;如果外面有人来欺负我和你希圣大哥,你咋想!”

希圣大哥对我一直很好,我一时镇住。

大伯娘道:“其次,你是南家的男娃,长大了要出去闯世界,打天下的,现在已经十岁了,为了一个破水枪,就打自己的朋友,是一个男人干的事吗?”

我顿时满脸绯红。那时好歹也看了些水浒、隋唐的小人书,也知道英雄人物的事迹。

大伯娘道:“第三,我说过,王跃的事我不会不管,你打王跃,将相当于打你希圣大哥,我肯定不饶。这三条理由,打你三下,没冤枉你嘛!”

说老实话,我当时很不想认输,但大伯娘说的有道理,我当时理想就是要当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一个水枪打人,确实小气了点;我也学电视的人,走到王跃面前,鞠了一恭,说道:“王跃,刚才是我不对,你打我几下,还给我。”

大伯娘竖起大指姆道:“十三,我没看错你,大丈夫,有错就认错,是男子汉。”

我挨了打,屁股火辣辣的,不知怎的,心里却有股得意劲,大人都表扬我是男子汉了。

说老实话,经过这事之后,我打架就少多了,起码打架不是为我自己了,对别人也多了点宽容之心,觉得做事不能小气。

当然这事对我妈也是个教育,觉得我大伯娘厉害,打人都打得人心服,还是我这种混不吝的人心服,确实有两把刷子。

我后来得出结论,大伯娘不是一般人,是很有主见的一个人,但她没见到大伯一面,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也太奇怪了。虽然有人说,可能是她娘家人贪图钱财,把她卖给了南家,这我不信;后来听到吕泽嫣说,这桩婚事就像解放前的结婚,婚事是双方父母定的,但大伯娘是自愿来的,双方老人彼此信得过。

我知道这事,心里就更加奇怪了,我爷爷是第一次到山西,怎么两人还信得过,跟故交似的,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三年前,爷爷又到北方走了一趟,给南大又求了一门婚事,这次又是这样,双方家长定了,第二年春节,大哥就去娶亲回来,只是这次的媳妇是西北莫家的。这次南二去吕家提亲,据说也是爷爷允许的,只是吕家一时没有应允。

越想心里越来越凉,其实我爷爷最神秘,我爹爹一定知道点什么,我爹爹不擅长撒谎,也不敢编瞎话骗我,所以才一直不告诉我。难道,这次去泸州,就能知道真相吗?什么样的真相,还不敢告诉我们这些嫡传南家子孙?

东想西想,也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是老汉出来把我惊醒了。

老汉背起包裹,就往外走,急着去赶车回广安,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叠钞票,拿出一张身份证,扔给我道:“你这次出去,多带点钱,不要充穷大方就是。这次去合江,用这个身份。”

我一看,一叠票子,捆扎好了的,是一万元,我惊诧道:“老汉,抢银行了啊!”

老汉道:“滚,记倒起,准时到泸州,不然扒了你的皮!”然后“哐当”一声,出门去了。

老爸这次看样子挣得不少,回家老妈不会跟他吵架了。

看着这一万元,我高兴了几分钟,然后想到:“当个巫马子,能这么挣钱?”

广安的“巫马子”,就是假道士,也称阴阳,给人看风水,红白喜事敲锣打鼓,请神送鬼的。我们南家从不在周围干这事,也好奇怪!

再看身份证,姓名是“张天昊”,也是七六年生人,面目别说,还与我有几分相似。出去用假身份证,要干啥?

我靠,今天星期四,成都阴天,待在成都发霉不成,何不先到泸州去,泸州有两个同学,正好周末可以聚下。说干就干,我收拾了几套衣服,带上随身设备,装满登山包,立刻到五桂桥汽车站,买了到泸州的车票。

买好车票,我就开始打电话,电话一打就通,在泸州工作的江海沙接通了电话。

我笑道:“九点水的朋友,忙得很哪?”

江海沙笑道:“十三,没得你悠闲,一开张就吃三年,现在在晒太阳吧?要不就在泡妞!”

我笑道:“靠,成都能晒太阳!我准备来泸州晒太阳。听说泸州美女多,也准备来打望打望!还有,哪有好吃的,到时尝一遍。”

江海沙道:“真的假的,你娃是忽悠界大师,没事来消遣我。”

我笑道:“靠,我马上上车了,中午十二点半倒,到什么驿通客运站。”

江海沙道:“行,我在车站接你,中午一起吃饭。我马上开会,就不谈了。”

也有大半年没见了,这小子还是爽快。江海沙与我是发小,一个村的,小学同班,初中高中没同班,但一直同学校,放学回家都一路,因此感情不比寻常。我大学上了重庆建院,他上了武汉建院,他学的燃气专业,毕业就到了燃气公司,燃气公司,虽是企业,但效益不差,也比较稳定,这个专业比较缺,好混出头,因此这小子在泸州躬起屁股干活,想要早点混出头。

十二点半,车子准时到了泸州,进城的时候,就发现街上确实比较整洁,不愧“国家卫生城市”,比成都强多了。

江海沙圆脑袋在驿通车站门口接晃,看见我接招手,这小子胖多了。

我下车,海沙上来接住登山包,笑道:“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孝敬我,多不好意思!”

我笑道:“滚,我是白吃派掌门,只带嘴巴。”

他把我登山包放在皮卡车里,我一看笑道:“可以啊,出门都是警灯开道了!”

海沙笑道:“我有那本事就好了!这是我们的抢险车,都装了警灯,上工地停车方便。这是陈师父,老陈,这是我哥们,来泸州耍几天。”

我上前道:“陈师父,添麻烦了!”

那陈师父蛮老实,忙道:“没有,没有,欢迎来泸州。”

海沙道:“我们去吃李庄白肉,离我们公司不远。吃完,还可以参观下老窖窖池。”

我故作惊叹道:“哇,请我喝国窖1573,太高档了嘛!喝点跟斗酒就行。”

海沙笑道:“国窖1573,这我请不起,一瓶七百多,那不是喝酒,是喝我的血!”

我跟老陈就笑了起来,泸州城里整洁,还不堵,比成都爽多了,在一座桥下面,就是“李庄白肉”,老陈高矮不在这里吃,回去了。

我问道:“李庄在泸州哪里,一道白肉还成了名菜?你娃别舍不得,找个苍蝇馆子打发我。”

海沙笑道:“李庄在宜宾,不是泸州的,多少名人都吃过李庄白肉,前年被评为泸州十大名小吃,你放心,十大名小吃,一个一个吃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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