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封赏

承乾殿内,殿上的男子龙眉怒横,两鬓已显出斑白沧桑之色,脸颊瘦削,隐有病容,如此也掩不住他凌人的威严。

“抢占民田,铸屋修宅,平日游手好闲还不够,朕看你现在是出息了,嗯?”奏疏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三皇子苏璋跪在殿下也不敢躲,战战兢兢地道:“儿、儿臣知错了。”

余光瞥见那奏疏上写的密密麻麻,一条一条陈述着他的罪状,苏璋满头大汗。

皇帝严厉,苏璋生性又不好读书,因此素来就怕在他这个父亲跟前晃荡。本来以为就是件小事,谁知怎么就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

“你母亲怎么就惯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皇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一拍龙椅,“给朕滚出去!将仁爱百姓篇给朕抄上一千遍,没朕的允许,不准踏出重华宫半步!”

苏璋连连磕头,“儿臣遵命。”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承乾殿。

皇帝越看他这副窝囊样子越来气,按说他生母沈贵妃也是出自相府,为何养出的儿子这般烂泥扶不上墙,简直丢他的脸。他捏了捏额角,因为情绪激动整个人都有几分胸闷。

这时候已经快晌午,御膳房那边送来了午膳,皇帝尝了一口送来的菜,眉头蹙起,一偏头吐了出来,“做的什么东西?是要麻死朕吗?”

又尝了另一道菜,将玉著叮当一搁,对着满桌腻得流油的山珍海味失了胃口,“御膳房的厨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布菜的太监和侍奉的宫人闻言立马跪了一地,一个个面如菜色两股战战,心中暗自倒霉。皇帝今日因为三皇子的事心情不好,这会子又在气头上,可不是吃什么都不合心意吗。虽然知道,却又没人敢说。

刘公公一进殿就见气氛紧张,皇帝神色不虞,再想起来方才半路撞见三皇子慌慌张张地身影,他当下就猜出了七八分。

刘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心腹信臣,说话做事也十分妥帖,也只有他这时候还能在皇帝身边说上话。殿上跪着的人目光都隐隐落在刘公公身上。希望刘公公带回来的狮子头别让皇帝失望,否则……他们可就真的都得玩完。

皇帝正是处处都不趁心的时候,见他进来,脸色果然缓和了几分。

刘公公轻轻地将食盒放在案旁,默默地打开了盖子,底下现出一只精巧的青瓷汤盅来,“午时了,有什么事,圣上用了膳再说吧。”

狮子头浸在清浅的汤底里,被片翡翠似的菜叶子托着,煞是诱人。

清淡舒服的品相一下子就让皇帝的火气去了三分,再闻到扑鼻的鲜香气儿,皇帝这时候确确实实地是感觉到胃里饿得绞痛了。

他动著将丸子分开,尝了一口,弹脆的口感在舌尖炸开,笋粒的清香和恰到好处的肉香交织,整个丸子从里到外都是一样的细嫩,一点儿也不腻,清淡鲜香的味道更是将整个人的情绪都一起熨平。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阮师傅这一次的狮子头比往常还要好吃,大概是口感上更胜一筹。

不一会儿皇帝就吃得一头细汗,连带着御膳房的菜也能吃几筷子。

青瓷汤盅被喝了个底朝天,最后一口汤喝完,皇帝餍足地回味了一番,才心平气和地道:“赏,黄金百两。”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如临大赦,暗暗抹了把汗,感激这位做了清炖狮子头的大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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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和堂里,阮师傅的母亲已经醒转过来,经大夫施针救治已无大碍,只是神志尚有些不清明。

阮雁菡正给母亲喂着汤药,听见外头有人说是九香楼的,便搁了碗,打窗牖往外瞧了一眼,的确是自家的小伙计。

她道:“九香楼发生什么事了?”

小伙计跑得满头是汗,见是阮师傅,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他来这里,为的就是给白云心请大夫。

阮雁菡半天越听面色越沉,云心晕倒过去,李德水又并非和她同出一门,这事没有人能办。

阮母朦朦胧胧也听明白几分,她知道伙计口中的刘贵人是何许人物,虚弱地道:“雁菡,九香楼摊上这么大的事,你得回去。不然这些伙计们担待不起。”无广告网am~w~w.

阮雁菡这边放心不下,但她也只得将母亲托付给小医倌儿照顾,自己跟伙计一起马不停蹄地赶回九香楼。

阮雁菡回到九香楼后厨的时候,除去白云心不在,其他人都井井有条,各司其职。

她问李德水,“刘公公呢?”

李德水将事情删繁就简地讲了个清楚。

“这……”阮雁菡听了,眸中惊诧的神色转了几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几番欲言又止,语气陡然严厉,“为何不等我回来。”

就算李德水不说,阮雁菡心中也清楚,时间来不及。

听双风凉道:“舒娘子可是说了,此事的后果由她一人承担,与九香楼无关。”

阮雁菡眸中又是一讶,最终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且不说这样的场面下,云心都吓得晕了过去,舒乐同为十五六的小娘子,如何有胆魄担下这么大的事。君王事,无儿戏,八成相似毕竟还是会有所区别,不知道圣上尝不尝得出。若是稍有差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当下木已成舟,她只能希望能在圣上那里过关了。

小帮厨们见阮雁菡神色凝重,不禁也都为舒乐隐隐担忧,想着这花季的美貌小娘子,若是因此送了性命,实在可惜。

舒乐仍旧是稀松平常地切着肉片,没事人似的,她这个人做事,只要有五成的机会就敢□□,更何况是八成。

不为别的,上一世她躲在别人背后,依靠别人——尤其是男人,这样的生活换来的就是她只被人当成个破布娃娃一样随意对待,生死来去都由不得自己。

她要直面艰险,像那些男人一样去赌,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真的触怒了皇帝降罪,那这天命,她也认。

随着时间过去的越来越久,阮雁菡心里也隐隐舒了一口气,看样子这关应该是过去了。

正当大家的心情都松懈下来,后厨的活也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个小伙计掀了帘子进来,“刘公公来了,现在正在楼上的梅厢雅间等着,要请阮师傅过去。”

笃笃笃的刀声、哗啦哗啦的淘水声戛然而止,后厨的空气冷凝起来。

舒乐微微蹙眉,神色疑惑,她不久前才从系统那里结算了10积分,皇帝应该没有道理不满意,除非他老人家吹毛求疵,硬要挑毛病。

不禁暗暗腹诽,这皇帝老儿不愧是男主他爹,一个比一个难搞。

舒乐神色淡然,一丝慌乱也无,她搁下手里的菜,擦擦手,“我来吧。”

阮雁菡叫住舒乐,“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小帮厨们纷纷劝阻,听双更是直言道:“就是她爱出风头,非要做这个汤,既然她说了一力承担,就不该再牵扯别人。”

舒乐也笑了笑道:“阮师傅,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我说过,此事绝不会牵扯到九香楼。”

阮雁菡目光扫过,众人纷纷缄口,不敢再置一词。

舒乐到底还是帮九香楼解了燃眉之急,她爱惜舒乐这个可造之材,短短十余日就能做出李德水夸口的菜,已是大大的难得。作为长辈,断没有让她独自承担的道理。

阮雁菡和舒乐一出去,后厨就又炸开了锅。

听双在顾二花跟前摇头晃脑地风凉道:“看看你们家舒娘子做的好事。”

顾二花冷哼道:“当初她也是大家和李师傅一起选出来的,没有人有异议,这时候落井下石,何苦来?”

听双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一眼,“你不落井下石,怎么不去和你的好姐妹一起死?”

顾二花被她这话激得一噎,咬咬牙摘了围裙就追出了门。

她来到梅厢见到了舒乐,舒乐被阮雁菡按在了外面,阮雁菡自己进去了。

舒乐没问顾二花为什么来,拉她到一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厢房里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传出来,舒乐静静听着,外头人声嘈杂,里头的话闷闷的,也听不真切,就听到什么“金”啊“金”的,最后似乎是阮师傅道了谢。

舒乐越听越糊涂了。

脚步声越近门口,舒乐拉着顾二花往一边躲,“哗啦”一声,厢门被拉开,刘公公跨出门走了,他的影子消失在长廊尽头的时候,舒乐才进去。

阮雁菡坐在木椅上,神态略有些疲惫,她饮了一气茶,抬眼看到舒乐,展眉淡淡一笑,“圣上赏的,你瞧瞧。”

舒乐:!

舒乐三步并两步到跟前,阮雁菡手边的匣子里,竟躺了满满一匣金子!舒乐眼睛都直了,她不禁朗声笑起来,怪不得皇帝要找她,敢情是封赏,看来她错怪了皇帝老儿。

她就说,自己的厨艺不应该会被挑剔到要定罪的地步。

顾二花又惊又喜,恨恨地拍着她的肩膀,“好啊你,真是有本事。倒害得我平白替你担心一场。”

阮雁菡也目露赞许之色,等舒乐的心绪渐渐平复些,才道:“你要不要试试做九香楼的大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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