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老虎之死

郑行中的汽车里就有上次剩余的广告,他给了张浩,又抓紧印了一批。一时间,尉市所有的出城路口都张贴了“老虎来了”的广告。为了赶老虎出动,尉市的大街小巷,都有张贴。留了一个出口,在大河的坝上公路。坝上公路的路口,没有贴广告。坝上公路,东西两端可行。向东不远,就是大河与黄河的交汇处,是死路,只能掉头,不能前进。向西,沿坝上公路顺大河沿公路而上,不知道有多远,可到大河源头。出了坝上公路的收费站,向西十多公里,可下一条乡间道路,在这条乡间道路上,转一个大弯,可通往省城。张浩判断,老虎一定会从此下了坝上公路,就此绕道去往省城。便布下警力,在此设伏。

郑行中事先也来此地踩点。警方的布置很严密。坝上东西都有警力设防。下了坝上公路,那条乡间小道,应该就是警方布下的口袋,在此地抓捕。他觉得坝上对着乡间道路的位置有漏洞。如果老虎警觉,从乡间道路掉转车头,到了坝上,又发现东西两头都有警察,势必惊慌。他的汽车会在坝下停了,然后,徒步登上坝上公路。大河边到坝上公路,只消十几步,便可以投身大河。到那个时候,抓捕的难度就更大了。

老虎有枪,郑行中又不能投匕首去杀死他。当年在敦煌时郑行中买得了蒺藜球。回到尉市,他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他把蒺藜球带在身上,以防万一。郑行中提前埋伏在坝上公路,双目紧盯乡间道路的坝面。

老虎接到了信,要去省城接上贾光明,共同离开。老虎的习惯,干活以前,都要填饱肚子。吃完这一顿,下一顿饭便不知是在哪里。也许三、两天都吃不上饭。吃完饭出来,不经意间发现墙上一张广告“老虎来了”。这张广告和上次在省城看到的一模一样。对手是谁?他不清楚。上次是为了保护李顺。现在李顺死了,这张广告是贴在杀李顺前呢?还是在杀李顺后?“他妈的混蛋。”他骂自己心粗,广告都贴在了家门口,居然没有发现。对杀手来说,粗心就是送命。肯定不是警方,警方发现了自己,围住抓就是了。用这手段,软弱无力。自从在省城发现了这张广告,他一直想到现在,对手隐藏太深,并没有发现其蛛丝马迹。有一点是肯定的,和李顺一个阵营。现在,李顺死了,都结束了。李顺的人也该收手了。不过,老虎还是不马虎。他招手唤来一辆摩托车。这种私营搭客的摩托车,到处都是,没有牌照,暗地里运营。检查的人一来,四散而逃。根本就查不清楚谁是谁。老虎的所有行装,随时准备着,就放在皮卡车里。一但有什么风吹草动,上车就开溜,不浪费时间。

老虎不返回住处,乘着摩托车来到郊外。快到一家汽车修理厂的时候停下。老虎下车四处观察,发现没什么动静。这才去了汽车修理厂。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修理汽车。这个修理厂,就是一个破落的农家院,里边设备简陋,地平还是土面,里面停的好车、坏车没有几部。老虎的皮卡车就停在这里。不怕多付钱,安全就足够了。

老虎结清了所有的费用,登上他的皮卡车,向省城出发。到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老虎发现了那张广告,“老虎来了”。不是自己的错,这广告不是李顺死前张贴的。对手要干什么?老虎不能犹豫,他掉转了车头,转向国道出城的地方,国道出城的路口也有,不止一张。省道就不能去了,他转向一条隐秘点的乡镇道路,出城再说。不好,那里也有。老虎开着他的皮卡车,在尉市转着,心里盘算应该如何化解当前的危局。他忽然想到坝上公路。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广告。

到了坝上公路收费站,这里没有广告。看来对手不是尉市人,他们不知道坝上还有公路。老虎上了坝上公路,左右环顾。还好,今天坝上公路清净,汽车不多。老虎加大油门,皮卡车向前蹿去。坝上公路向东直到黄河,是死路,坝上公路不通。向西却与省城背道而驰。他想起一条乡间道路,绕一个大弯,可以到省城。

老虎下了坝上公路,进入乡间的道路。道路是沙土路基,有点颠,老虎不能减速,他得赶快离开这该死的尉市。没走多远,老虎看见了警灯的闪光,沉住气,估计不是冲他来的。减速慢行的时候,老虎发现不对了。乡间的道路窄,两部警车并排,把前进的方向堵死了。他停下来,向后倒,这地方不能掉头,万一汽车陷在田地里,逃也困难。

“皮卡车里的人听着,立即下车接受检查。”

警车的小喇叭响了起来。是警方,这次觉得自己失算了,各个路口贴的“老虎来了”是虚招,摆下口袋阵让自己往里头钻。老虎飞快地向后倒着走,他要倒到坝上去,到坝上公路再想办法。

坝上公路的东西两端,都想起了警笛声。他们这是要从两头夹击。老虎在坝前停住了汽车,伸手从包里摸出了手枪。他打开保险,子弹上膛。目前的这种状况,老虎觉得还有机会。国内的警察和国外的不同,他们讲究抓活的,不会轻易对人犯开枪。他可以越过坝上公路,过来时他已经看好了,大河离坝基也就是十几步,就几秒钟的时间,他便可以投身大河。

乡间道路的两部警车并排开过来,离他越来越近。砰地,警察鸣枪示警,接着警车的小喇叭叫了:

“皮卡车里的人听着,打开车门,双手抱头下车,接受检查。”

枪声一响,老虎浑身热血蹿动,他兴奋了。他打开车门,副驾驶那边的车门也打开了。他在等待机会,副驾驶的车门外就是坝基。一但机会来了,出了副驾驶的车门,一个滚翻,就是坝基。看看没有机会,他在驾驶室里向警察方向开了一枪,接着又是一枪,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向驾驶室的左侧。接着便从副驾驶的车门蹿了出去,一个滚翻到了坝基。

警察只能用枪前后左右地封锁着他,不敢瞄准身体,怕误杀了他。

老虎终于爬到了坝边,坝上公路两头都有警察,眼前的子弹击到柏油路面,在柏油路面上开了花,柏油路面出现了一个个弹坑。他算计着哪一个机会可以蹿过坝上公路。公路有十几米,四步,或者五步就可以过去。开枪的间歇可以过去。糟糕的是警察人多,个个都端着枪,射击的时间总是交叉,很难找到空档。他如果喊上一声,估计警察就会停止射击,那时间就足够了,只需一秒,最多两秒钟。老虎想好了,他喊:

“你们听着,放下武器,我就会出来。”

警察果然停住了射击。老虎一跃而起。糟糕,对面有人,不是警察。

老虎俯下身,又退回了坝边。是对手,老虎看清楚了,对方正是郑行中。老虎和他交过手,这家伙功夫厉害。可是他没有枪,当今,解决问题的是枪,又不是功夫。他就在对面,老虎有枪,和他可以说是实力相当。老虎不镇静了,得先解决了对面的郑行中,才有可能逃过这一劫。

“出来吧,终于见面了。”老虎先入为主,从气势上压他一头,他说。

“老虎,果然是你。还记得我吧。”郑行中没有露头,他堵住了老虎出逃的路线,他不急,他说。

郑行中是李顺的人,老虎不相信。除非他和自己一样,是杀手。可惜他不是杀手。如果是杀手的话,也许比自己做得更好。郑行中和自己有仇。他不理解,自己做得是生意,常人之念,当然是仇恨了。今天,他老虎没有接到杀郑行中的生意,他不杀他。可是他拦路,拦路者必须得死。他说:

“我知道你,过去那是生意,不得已而为之。今天你让开,我不杀你。”

杀人是生意,郑行中接受不了。看来这家伙坏到骨子里了。还指望从这里逃脱。他说:

“老虎,你的前后左右都是警察,要杀你,你的身上早就被打了一百个窟窿了。你放下武器,走出来,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如果顽抗,下场你是清楚的。我这里,你是过不去的。”

老虎的心里有点泄气。这个对手,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自己被四面包围,唯一的出口处,让他给堵上了。莫非他老虎英雄一世,就此倒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郑行中手里。老虎左右环顾,警察端着手枪,越来越近。他不想再和郑行中多费口舌,硬闯过去。他说:

“你是帮李顺复仇的吧?他已经死了。你别挡路,告诉你实话,你也挡不住我。”

“我不是李顺的人。也不帮谁复仇,你还记得在学校草场上,你喊人揍过的那个小子吧。”郑行中说。

老虎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尝到看别人流血的快乐。这小子,是郑援朝的儿子。仇记得这么深。今天,是碰到真对手了,那就搏一搏吧。看有警察靠近,离他就十米,他抬手就是一枪,打在那人的肚子上。警察乱了,他欲出路基,抬枪对准了郑行中。

郑行中看老虎开枪,一怒,也跃出路基,伸手扔出了铁蒺藜球,铁蒺藜球在空中旋转着,和老虎射过来的子弹在空中撞上了,发出一阵脆响。突觉得右肩一震,坏了,老虎的枪快,第二枪击中了他的肩膀。郑行中左手的铁蒺藜球,瞬间也飞了出去。恰好击中了老虎持枪的右手手腕,老虎的枪掉了。郑行中就地一个滚翻,又一个铁蒺藜球在手。

老虎右手负伤,一个前扑,左手便抓起了手枪。铁蒺藜过来的力道够大,深深地扎在手腕的肉里,不能动。

郑行中看老虎扑到了手枪前,他刚伸出左手,一个铁蒺藜球过去,死死地扎在了老虎的左手手背上。老虎没了手枪,就等于老虎没了牙齿。郑行中又一枚铁蒺藜球在手。他注视着老虎。

老虎就是老虎,忍住了痛。打枪还是右手好使。他伸出左手,猛拔下右手的铁蒺藜球,霎时,血流如注。他用右手摸了一下枪,提不起来。他望着慢慢靠上来的郑行中,老虎还是没有斗过郑行中。

郑行中看老虎的双手有伤,估计他一时不可能再会使枪了。他慢慢地向他靠拢。这就好,要的就是活口。有了老虎,贾光明的罪行,李顺、贾正的恶行,都将大白于天下。郑援朝案得以彻底明朗。警察们也都围拢了上来。现在,就是有十个老虎,也无法逃出法网。警察唤来了救护车,不能让老虎流血太多。

“站住。”老虎突然喝道:“郑行中,我算是认识你了。无愧!”

老虎说完,扑倒在地,迎面向那颗落地的铁蒺藜球碰去。用力之重,令人心惊。铁蒺藜球正中老虎的眉心,扎得很深,半个球面,都深深地陷进了额骨。

郑行中没有料到,老虎会自杀。猛冲一步,可是晚了。欲帮老虎翻过身来,一用力,右臂钻心地疼。这才发现自己负伤了。他对张浩说:

“快救人。”

“可能是没救了。”救护车医生说着,把老虎抬上了救护车。

“还有你,上下一辆救护车。”张浩拉过郑行中说。脸上多少有一点失望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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