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昨晚喝醉酒的证据已经变得淡薄,阿长身上没有酒味,空气中也没有。屋子里唯一的窗户开着,可能是昨晚棋哥打开的,他们仨挨得紧紧地睡在一起,抵挡了屋外寒气的侵袭。阿长的眼睛下方略有浮肿,将他不一般意义上的下三角眼的三角磨平,恢复到原来的一般意义上的上三角眼。眼睛的小变化是王壹能看到的他喝过酒的证据,但他也不能肯定,人喝了酒就会眼睛有小浮肿吗?他看过的李真壬道长留下的书中没有提及这一点,他的人生经历中也没有类似的经历。

钟兴弟门敲得嘭嘭响,她想让宗道长看到她,她也在怀疑她的耳朵吧,敲得那么响,无比怀疑。

“哪里来的女人,好没教养,早上来敲男人的房门。”

宗道长支撑起身子,脸上带着对门外女子的不屑说道。

这话让一直躺着的棋哥立马直立,大眼俯视宗道长,宗道长不看他,翻过身朝里继续睡觉。半坐着的王壹迎着他的大眼,棋哥的大眼睛下方没有浮肿,他昨夜不也是喝醉了吗?

棋哥去开的门,王壹和衣而睡的,迅速起来,只有宗道长仍是朝里睡觉。

“钟姐姐来了。”

钟兴弟进来也不说话,就站在宗道长身边默哀似地低头看着他睡。宗道长已经醒来,但他仍是朝里睡着,进来的钟兴弟没有让他的睡姿有一丝变化。棋哥站在门口,王壹与棋哥站在同一条直线上,朝向钟兴弟,他们四人各自保持自己的姿势,仿佛保持这个姿势能解锁某个神秘的千古难题。

“王壹,外面雪开始化了没有,我觉得天气暖和些了。”

李十八在床上说话,他与床貌合神合,合二为一。小荷包悄悄与王壹说了,八哥伤得太严重,在人间无法获得他恢复所需的能量,不知他还能坚持多久。

王壹到窗户看了,外边的雪没有融化,也可以说是他没有看出融化的迹象。八哥暖和的感觉王壹也有,这可能是今早阿长颠覆性的表现带来了热量,开启不同寻常的一天。

王壹不管闲事,可钟姐姐就这么站着,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传播,如果是花香传来会让人心旷神怡,绝望传来只会让人长睡不起。他已经醒来,不想长睡不起,他朝不知是不是想长睡不起的阿长踢了一脚,没有用力踢,可似乎踢到了某个机关,阿长弹了起来,准确无误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说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三角眼露出来的明狠让王壹在脖子被掐住后回到对阿长的最初的认识:天下第一强盗。

被掐得还能说话,王壹回道:“踢你一脚,钟姐姐找你。”

“宗大哥,我有事对你说。”

钟兴弟抬起了头,幽幽眼神无力地飘在她无表情的脸上,不能渗入任何人的眼中。王壹在她的额头上看到了一条皱纹,她从抬头这一刻起老了不少,不再是他记忆中与欢娣同龄的姐姐。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说。”

“我是钟兴弟,你以前叫我。”

小兴兴三个字,钟兴弟说不出口。宗道长眼神中自然流露出来的狠劲与陌生,让她的傲骄与骄傲无法施展魅力,她明白她的工具人使用期限已到,而她找不到延期的办法,所有权不在她手上,宗道长始终掌握工具人所有权。昨日黄昏在她房门口披头散发踱步,那是使用的最后期限,她当时在房内自怨自艾,不知过时不候。

“打扰宗大哥睡觉了,打扰各位,见谅。”

钟兴弟踩着小碎步出去,孔雀绿披风掠过王壹的手,他闻到春天百花盛开的香味,除了皱纹,他看到钟兴弟盛妆打扮,她清早来只为让宗道长看她的妆容么?挺好看,她本是美人,一条皱纹嘛,笑一笑就淹没,不妨事。

阿长醉后本性暴露,这是他醉酒的证据吗?他还没醒酒吗?

棋哥跟在钟兴弟的身后,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挺直腰身走路,他昨夜也醉了,可没什么改变。王壹抬着头,转动脖子,看着他们两个离开,不知阿长要掐他脖子掐到何时。如果想掐死他,那得用力,他现在无法反抗,他被阿长欺负了,他的刀不在身上。

大概是他一直没有回李十八的话,大概是李十八才嗅出房间内的不同寻常,他起来,冷冷对宗道长说道:“放手。”

宗道长没有放手,李十八的手朝他的手臂砍下来。这是王壹第一次看到李十八动手,那是手刀啊,速度相当之快,如果他们两个打起来,那他得帮八哥,他一点儿也不犹豫,因为,他想多了。宗道长缩回了手,放在身体两侧,三角眼瞪着他,像掐脖子时一样的看着他,只是他的手不在他脖子上。

这是中邪了么?他醉个酒醉得非常有层次,说话一层,舞动一层,默哀一层,不理谁一层,睡觉一层,谁不认一层,现在是想认谁这一层么?

王壹不知怎么办,是让他看呢,还是不让他看?他看向李十八,李十八在窗前看,外边的场景让他很失望,雪还是昨天的雪的样子,昨天的雪的样子是前天的雪的样子。

“王壹,我们出去转转吧。”

对,出去转转。他不要求阿长一起去,如果他还没醒酒,那就让他一个人自己看自己醒酒吧。屋子里有一面光亮的铜镜,这是冬眠洞内王壹最喜欢的物件,他每天都要看自己脸上的痘子,期待它们的消失。李十八告诉他,这些痘子表明他年正青春,要他不负青春。

王壹后退一步,宗道长前进一步,“阿长,我与八哥去外边转转,你就呆在房间里吧。”

“我不。我明明记得你是谁,可就是想不起来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王壹。”王壹说完,又看着宗道长凶狠的样子,他还是要跟着他们,那他随时有可能再掐他的脖子,得将身份亮出来:“我是你师傅。”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们穿同样的道袍,是不,我们是哪一个观的?”

“断山府流云观。”

“那我是谁?”

醉酒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吗?已经睡了一宿,还没解酒吗?

“宗道长,我叫你阿长。阿长,我们先洗漱,再下去喝个醒酒汤吧。”

小二说是祖传秘方的醒酒汤,宗道长连喝了三碗半。小二说天冷喝酒的多,特地煮一锅醒酒汤,能卖一整天,他卖的时候要掺水。还没来得及掺水,滚烫的原液被宗道长吹几下,一口一碗,全部喝完。之后上了至少五次茅厕,尿频尿急尿不尽的人生急事和风一般地来往于茅厕的忙碌,让此次三个出门转的行动取消。

王壹在铜镜前专心看痘子,想挤又不挤,摸了又想挤,听到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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