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包东西的白布像是李济世从衣服上随意撕下的一块,王壹拿在手中,仿佛听到李济世撕扯时“哗”的一声。布里包着的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济世要他完成的承诺是什么。西蓝花急于离开,王壹的问话撞上她离去的背影,带着三个字返回:砍一刀。

砍什么呢?只能砍一刀不能砍二刀吗?砍一刀就给报酬,李济世也变得世事洞明了吗,还是其中另有隐情?既是对棋哥的承诺,王壹想去问棋哥,棋哥就在门口,从下而上虔诚地仰望王壹,吓得他好像做了什么神圣伟大的事业,必须保持一种无可挑剔的庄严肃穆,手中白布胡乱包裹的东西必须马上收起来,以免破坏氛围。

王壹将西蓝花给的东西只看了包装没有看实物,飞快放入胸前,然后,双手自然交叉,垂在腹部下方,等着棋哥说话。他是被仰望者,不能先开口。

“王壹,宗道长回来没有?”

“没有。”

“他能去哪里呢?”

“是啊,他能去哪里呢?”

“附近找过了吗?”

“找过了,没有。”

他们两个之间严肃的对话让八哥听不下去,他又躺下。王壹觉得自己成为被仰望者连声音都变调了,这是他优秀的听觉发觉他自己声音微小的变化,有点难听。他调整了双手的姿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声调回归正常。

棋哥也变化了姿势,他双手背在身后,围着王壹打转,“那怎么办呢?”

李十八在床上说道:“棋哥,要不你骑着王壹去外边转一圈找他。我想,如果他喝醉了,那他有可能倒在哪里睡了,那就麻烦;如果他没醉,他可能是想出去透透气,他会自己回来的。王壹,你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不用担心他。就看有没有醉在外边睡了。我在屋内等他,你们转一圈就回来。”

不知转了多少圈,棋哥没有按着标准的圈来转,而是是瞎转。转到有人的地方,他就往高处去躲人,转到没人的地方,他就停下来,找一找。王壹觉着这不对劲,提醒棋哥,他才发现自己的错误,又重新开始寻找,看到人了,先到没人的地方停下来,再走到有人的地方去问,人早已经走了。后来王壹又提出让棋哥睁大眼看地下是否有青色的物体,结果看到了好几坨牛粪。

王壹睫毛都冻住了,他想棋哥的大眼睛可能看不清楚了,要他回去,他不,继续在三山镇上瞎飞。如果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田野、山川、河流,全都被雪覆盖,高低起伏的轮廓像远古的风景壁画复活,引人无限遐想,如此壮美的雪景会让王壹终生难忘。可惜,没有阳光,又是寻人,他没有欣赏雪景,在空中看地面非白色的物体,眼睛渐渐模糊到彻底看不清任何东西,任由棋哥带他飞。

回来后,客栈厅里没有人喝酒,大家都早早睡觉,在梦中期待明日的好天气。小二殷勤地问他们要不要来几杯他温好的酒,暖暖身子,小二期待的眼神和王壹对他新生出的有关速度的敬意,没有拒绝。他坐下来,想喝一杯让阿长一醉难解的酒,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

棋哥不用别人劝,也不劝别人,他一口气喝了两杯,面不改色,又喝两杯,再两杯,停下来,没有唱王壹不喜欢听的呜呜歌。他要了一杯,先抿一小口,太寡淡了,这水掺得,不能叫酒,说是水,估计喝过的人都不会反对这种说法。

问题悄然而至。宗道长昨晚喝的绝不是客栈里的酒,也不是他自己买的酒。他们仨除了客栈及其一百步以内的范围会分开行事,其余去哪里都会同行,他们没有去别地方买酒。昨晚,宗道长喝的酒是那位真人老者的酒。中心问题: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给他喝那么好的酒?其余问题:棋哥与他一同喝的酒,为什么棋哥一觉醒来,没事人一样,而宗道长完全变得像是陌生人?那真人老者说双方有一笔交易,听起来没有涉及性命,他酒醒了去找真人老者了结交易了吗?

花姐姐说阿长大难临头,是昨晚就临头了吗?大难又是什么难?

王壹没有喝完那一杯酒,起身回房想与八哥商讨他脑海中的所有问题。小二将王壹剩下的那杯酒想再倒回酒坛,棋哥盯着他,他忙递给棋哥,“你要喝吗?”

棋哥一饮而尽,不再喝酒也不付钱,在一扇窗户前开关开关。这酒只要能喝,无论喝多少都不会醉,可棋哥玩开关游戏,又像是喝醉酒的样子,他其实也有事想问棋哥,“棋哥,我有点事想问问你,要不...”

“我回房睡觉。”棋哥一改往日大方形象,在钱袋里找了好一阵子排出十文钱算是酒钱,也不听小二说还要二文钱的话,一个转身不见人,王壹补了二文钱。棋哥真没醉,但他真有心事,但愿与李济世要他做的事无关。

所想的问题无需商讨。八哥说他们出去没多久,有人送了封信来。信封写着“王壹亲启”,李十八认为是宗道长写来的,既能写信叫人送来,那他就没事,论身手,宗道长几乎没有对手。他没看信,等王壹回来看。

师傅,流云观见。

就这一句话。每个字写得长长的,像他刻在松树上的字。王壹认为是宗道长的笔迹,字写得很端正,像是从容不迫写的,没有遇到危险。他给李十八看了,八哥的看法与王壹一致。

可宗道长想抛开他们两个,单独去流云观,用不着偷偷摸摸地走,明说走就可以走,何必来这一出,又写信告诉他。再说,走也冰没化、船没有不是,他们仨不都在这里等嘛?

八哥说的话,王壹得出了一点启发。

“王壹,西姑娘说宗道长大难临头,也许他自己已经觉察到了,就先躲起来。我状态不好,现在这样的情况本就是极不正常,可我也找不出原因。上次来的甄原则,我想他会用你的阿刀去做些什么事,可什么也没发生。钟姑娘与棋哥又来这里,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云师傅他还没有回流云观,他一定会经过这里,明日,我们出去打听吧。”

云叔叔。宗道长他本就是为了找云叔叔而来,难道他找到云叔叔了?

“八哥,送信的有没有说宗大哥在哪里要他送来的?”

“他是哑巴,只比划了一下人,我猜是宗道长。”

“八哥,宗大哥是不是找到云叔叔了?”

“有可能。”

李十八想了想才回答。他一个翻身起来,这一点,他竟没想到,他脑袋躺糊涂了。

“可如果找到了,他还去流云观与你见面做什么?他来不就是要找云师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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