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中送炭

一路向东北方向,很快已经日上三竿。我的心也渐渐开始慌乱起来,因为此时卓远怀应该已经来王府接我回宫了。看到我的出走,全家应该是又气又怒的。还有,就是皇帝。他不知道会如何震怒?会不会一路抓我回去?我不敢想象,摇了摇头,继续前行着。从出城到现在,我已经骑了两个时辰了,我需要休息,马匹也需要休息。可是这是郊外,除了山就是树,我得找到水源,让马儿喝点水。

果然,前方有一处小水潭,我赶紧停下,让马匹喝水,而我也拿出之前金掌柜他们帮我准备的水和干粮啃了起来。无论如何,今天日落之前,一定要找到小镇,才能借宿客栈,否则我可真要露宿在这荒郊野外了。此时,我余光瞟到旁边有人,转头一看,好似一位中年大叔,背上驮着很多树枝,看着像砍柴的,正蹲在离我五米远处,也在喝水。我想着该问下这位大叔,前方最近的小镇。

我走了过去,弯腰问他:“这位大叔,请问那个方向,最近的小镇在哪里?我想找客栈住宿。”

大叔抬头望了望我,看看我指的东北方向,他有些担心地说:“姑娘,这个方向,最近的是临云镇,你走路起码要走上一天一夜。”随后他看了看我身后的马匹,继续说道:“如果你骑马的话,起码也需要一天。天黑之前你是赶不到的,这里偏僻,太阳落山后,多的是虎豹豺狼,你一个姑娘家,可要当心了。”

我一听,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犹豫,但是转念一想,反正也不可能回头了,走吧,说不定运气好呢?我谢过了大叔,就赶紧启程了…

成王府——-

当卓远怀来接人时,王府上下找不到我。我只留了三封信,一封是给皇上的,一封给我阿玛额娘,一封给秋雏和尹织。

阿玛和额娘正在看着我的信:

阿玛,额娘:

女儿不孝!女儿犯了错,皇上恩旨,只将我贬为庶人,幸好未牵连阿玛和额娘,以及成王府上下。此刻,女儿已经和成王府没有任何瓜葛了,却还恬不知耻留在府上。女儿无颜面对你们,故远去,愿将来有机会,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我的措辞,就希望这封信能撇清与成王府的关系,我的离家出走,就可以不牵连家人。也幸好皇帝未在圣旨上说明要我入宫。我就只能钻了这个空子,即便他生气,迁怒成王府看管不利,也不能真的定罪。

成王看着这封信,满脸怒意,却隐忍未发。而福晋,我的额娘已经哭成泪人…

卓远怀带着另外两封信回到了宫中,乾清宫——

皇帝听完卓远怀的叙述,青筋已经布满了他的脸庞。眼前跪着的,是秋雏和尹织,两个人吓得直发抖。皇帝读着我的信:

皇上:

我知道我的离开,你会觉得是我的背叛。可是,当我知道藏书阁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而你这一世已然不同,也许今生你不会再受诅咒的痛苦。那么我的存在,也对你没任何意义了。我不属于这里,我终将有一天要回到我的世界。我不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我只能离开这里。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请不要牵连索绰罗颜的家人。永别了。

看完了信,皇帝拍案而起。“谁说你对朕没任何意义?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卓远怀也吓得跪了下来,只能默默低着头。皇帝感觉自己气急攻心,这女人居然敢离开!此生你绝不能离开朕,上天也不能阻止!“卓远怀!”

“奴才在!”卓远怀低头道。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皇帝如此,第一次是太后下嫁摄政王的时候。

“传九门提督王传一!”皇帝道。

“嗻!”卓远怀赶紧走了出去。留下了跪在地上的秋雏和尹织。

皇帝冷冷地说:“你们主子留了书信给你们,自己念出来!”皇帝将信扔在了地上。

秋雏一边哭一边捡起地上的书信,双手颤抖地打了开来:

秋雏,尹织:

我的两位好姐妹,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也许,你们知道以后,一定会伤心难过。我不能带你们离开,因为这是一场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远行。如果你们愿意,请拿着书信去成王府,我额娘定会将你们妥善安置。当然,你们自己选择。谢谢你们这些日子,对我如亲姐妹般的照顾。请你们珍重。

皇帝听了以后,冷哼了一声。“你们继续留在椅月轩。退下吧!”

秋雏和尹织吓得已经浑身湿透,泪流满面。听到皇帝说可以退下了,秋雏和尹织赶紧退了出去。此时,卓远怀带着九门提督王传一进来。

王传一四十来岁,身负要职,九门提督是掌管整个京城内外安防的重要职位。他立刻跪下行礼:“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王传一,朕命你带人全城搜捕成王府嫡长女索绰罗颜。如有必要,朕再特旨你可以派人出京城全国搜捕。”皇帝此刻,已经冷若冰霜,这种被背叛的痛,发誓,一定要让索绰罗颜加倍偿还!

“嗻!”王传一领旨后就准备退下,没想到此时皇帝又说道:“等等,不许伤到她!完好无损帮朕带她回来。”

“遵旨!”王传一明白,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不伤人地带回,这难度十分大。但是为人臣子,就要替其尽忠。

落大的乾清宫就留下皇帝一个人,卓远怀也在外面候着。皇帝此时,又伤又怒。怒火已经完全盖过了所有,他心中想着:索绰罗颜,如果你能被安然带回,朕就惩罚你一人,如若找不回你,朕就将所有你想保护的人都抓起来!到时候,你敢不回来?

我还在旅途中,此刻忽然打了两个喷嚏。难道有人在咒我?如果有,那一定也是皇帝。此刻,我也不知道离小镇还有多远,只是尽量不拖沓地往前赶路。之后,途中又休息了一次。感觉古人骑马赶路,就跟开着个敞篷车一样,人被风吹傻。但人家敞篷车起码不颠簸,骑马这姿势保持一天,简直要人命。还时不时听到不远处似乎有狼的叫声,我听得毛骨悚然,完全不敢停下来。忽然,马一下子尖叫了一声,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立马警觉起来。隐约看见前方有人,不止一个人。他们正渐渐靠近我,难道是山贼?我给自己壮胆,于是乎大喊了一声:“你们是谁?”

没有人应我,只见几个人当中有一位穿着白衣的人,走近我,其他人似乎停下了步伐。我借着天上那微乎其微的月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文轩!

依旧是那风流倜傥,笑容如沐春风的样子,他率先开口:“你好吗?”

我有些吃惊,这个地方,这种情形,怎么会遇见他?就算金掌柜和他说了我离家出走,他也没那么神通广大找到我吧!于是我就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文轩温柔地说着。

他回答得倒是好干脆,看样子前半部分,正如我猜测的,金掌柜通知了他。后半部分,我小看了他,他真的神通广大。“你不是在杭州吗?”

“杭州的事,我该做的都做完了,正好这一阵子在京城附近,金掌柜飞鸽传书通知了我。”文轩替我牵着马匹,我们在月色下走着。

“可是,我没有告诉金掌柜我的行踪啊。”我有些不可置信。

文轩淡淡地笑了笑:“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

“你父亲他…”我有些迟疑地问着。

“是的,当我赶到了杭州,见了他最后一面,他就走了。”文轩的表情显得落寞又伤感。

“对不起,提到了你的伤心处,节哀顺变。”我非常抱歉地说着。

随即,文轩莞尔一笑,说道:“没关系,我父亲已经病了很久,所有的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包括我。”

我接着问道:“那你母亲呢?你父亲刚走,你不应该多陪陪你母亲吗?”

“我母亲在我刚出生时就难产而亡了,我是兰姨带大的…”文轩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真没有那么悲伤,也许事隔已久了吧。

我转头看着文轩的表情,他的眼神里透着无限的温柔,我有些尴尬。耸了耸肩说:“不好意思,我可能不太了解,不过这种情形下,你的出现,真的让我觉得如同雪中送炭。我以为今晚赶不到凌云镇,又听到阵阵狼嚎,以为今夜真的要喂野兽了。”说完,我笑了笑,问道:“岳姑娘可好?”

文轩淡淡答道:“嗯,她还在杭州。”说完,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问我:“你想救满尔瓜泰?”

我非常佩服他的能力,连我去找满尔瓜泰都知道,只是他猜错了:“我想去看他,但是我不能救他,一旦救了他,我就害了他。三年后,他就能正大光明回京城。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多了条罪名。”

文轩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你千里迢迢,一个单身弱女子,就为了去看他?你是否太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我微微笑了笑,说:“他为了皇上和我,也同样豁出了性命,他也是真心把我当姐姐。我想看完他,与他道别后,天涯海角,我便从此流浪了。”

文轩的眼里,似乎闪起了一道光芒,他说:“他肯放了你?”

我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留在他身边…”我低着头,这句话,自己都说得没了底气。

文轩看着我的样子,便问了我:“你爱上了他?”

我猛得抬头,撞上了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睛。我是真的被他问住了,我该回答爱还是不爱呢?他见我如此,微微上扬了下嘴角:“看来,答案显而易见。”

他继续朝前走着:“走吧,我们护送你去,他们应该还没到达宁古塔,我们也许可以追上他们。马车在前面等着,你还是坐马车比较好。”

我非常感激他的不追根究底,更感激他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他应该是为了回报我曾救过他吧。

我没有推辞他,我知道推辞也是多余,我感觉他是一个决定了就会坚持到底的人。从他二十几年来,一直坚持不要反清复明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我坐上了马车,他们则骑着马,一路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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