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见

第二天,我仍然由卓远怀护送回成王府,由于皇帝特意关照,我需要低调,毕竟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刚进成王府,便看到一中年男人,虎背熊腰,带领所有家眷在院子里跪侯。我猜想,那便是我从未见过的阿玛,成王索绰罗图尔巴。只见卓远怀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我便知道今天卓远怀护送我回来,还带着任务,一定是关于我的。

“圣旨下,跪听接旨!”卓远怀说道。

我便走到所有人身后一起跪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成王索绰罗图尔巴庶子满尔瓜泰,为正五品藏书阁侍卫,与成王之嫡长女索绰罗颜私闯藏书阁,致使藏书阁内失火,二层御用书籍皆烧毁。索绰罗满尔瓜泰,朕念其年幼,且当年救驾有功,故免其死罪,以渎职之罪流放宁古塔三年,三年后方可回京城。索绰罗颜,为成王府格格,假扮大内侍卫,混入藏书阁致使大火,朕念其年幼,且为女流,故免其死罪,贬为庶人。钦此!谢恩!”

“谢皇上恩典!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们磕了头,谢了恩。

卓远怀宣读完以后,就将圣旨交到了我阿玛成王手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在清代名义上的父亲。成王图尔巴是一位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魁梧,脸上有络腮胡。眼神刚烈,看上去不太好惹。他接过了圣旨,然后十分客气地邀请卓远怀进内堂用茶。卓远怀婉拒了阿玛,然后看了看我,轻轻叹了口气对阿玛说道:“王爷,皇上的意思,索绰罗颜如今虽已贬为庶人,但仍然是您与固伦公主的女儿,所以在皇上还没其他安排下,仍希望王爷善待女儿,留其在王府。”

阿玛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并不见父爱,反倒是有几分厌恶。我被他的眼神瞧得有些害怕,我不受这位阿玛待见,是显而易见的。阿玛又转回头看着卓远怀,说道:“臣遵旨!”

随即,卓远怀辞了我们众人,临走前对我悄悄说道:“格格,皇上说三天后让我来接您。到时候您就得换一个身份了。奴才先告退了。”

我没有多说什么,朝他点了点头。送走了卓远怀,我便随众人进了内堂。

阿玛与额娘端坐正位,侧福晋淑姨娘坐旁位。我见此阵仗,便知今日必定要负荆请罪,毕竟我连累了满尔瓜泰,连累了成王府的名声。我扑通跪下,向阿玛额娘磕了磕头:“阿玛、额娘!女儿有罪,连累了弟弟满尔瓜泰,连累了阿玛额娘,请阿玛额娘处罚颜儿。”

说完,我定定地望着眼前两位我这具身体的父母。阿玛的脸上,有些许怒意,拍了一下桌子,暴躁地说道:“你有脸叫本王,你犯了滔天大罪,还在这里做什么戏?今天有圣上护着你,你额娘替你求情,你还能留在府里。否则,你现在已为庶民,本王就应该把你赶出这府里!”

这时,额娘忽然狠狠地瞪着阿玛,厉声说:“你敢!”

只见阿玛瞪着双眼看向额娘:“哼!”了一声后,就怒气冲冲离开了内堂。淑姨娘也跟着阿玛出去,只怕趁机去挑拨邀宠了。

此刻,额娘哭着过来抱着我,摸着我的头说:“颜儿,你让额娘怎么办?”

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好好为索绰罗颜尽到对她额娘阿玛的孝心,只是感觉自己不太像这位成王亲生似的。我抱着额娘,只能默默说道:“额娘,别哭。”

额娘将我拉了起来,然后牵着我去了我的闺房。她遣走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了我和她两个人。我们坐在桌旁,额娘对着我说:“颜儿,如今你已被皇上贬为庶人。今后可怎么办?”

其实我心中已经想好了一切,只是无法向额娘坦白,毕竟如果让她知晓,就会害了她。我摇了摇头,说:“额娘,既来之,则安之。我不在意身份地位,也无所谓旁人如何看我。只是让您和阿玛平白受了他人的讥笑。”

“你阿玛打你出生,就没好脸对过你,你受委屈了。他不喜额娘,喜欢侧福晋,只是碍于额娘固伦公主的身份,又是先皇亲自指的婚,所以额娘地位稳固。咱们母女,也在这府中有了立足之地。如今,你没了格格的身份,怕是将来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府里的人怎么对你姑且不论。这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对你还会议论纷纷,你怎么受得住…”额娘忧心如焚,替我操这心,继续说道:“颜儿,不如额娘送你去你表舅家暂住。你表舅在山东,是山东巡抚,他与我素有联络,与我也自幼要好,你过去,定不会亏待你,也好避避京城的风头。你在那里住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你再回来,我们母女就可以相聚了。过段时日,额娘进宫去向皇上求情,毕竟额娘是皇上的亲姑姑。我想,皇上定不会驳了额娘的请求。”

我看着眼前这位事事替女儿着想的母亲,不由想起了自己现代的父母。我一把抱着额娘,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额娘拍了拍我,泪流满面。我在心里发誓,只要有机会回来,定要报答和孝顺额娘,现在的我,留下也无济于事……

这一夜,真是不眠之夜。因为,第二天我便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一切。由于皇帝安排我三日后进宫,所以秋雏和尹织留在宫里,并没有随我出宫,这样反倒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我如果离开,便不会牵扯到她们。现在,我需要解决的就是怎么不牵连索绰罗家。我写了三封长长的信,一封留给皇帝,一封留给我的额娘,一封留给秋雏和尹织。留给秋雏和尹织的信,是我故意而为之,我怕皇帝疑心太重,仍然不放过她们,所以我留了道别的信,让皇帝更相信她们毫不知情。

我将三封信收藏好,便上床就寝。这一晚,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与皇帝好似在木兰围场,他抱着我,站在风里…他告诉我,他找寻我很久很久…忽然场景转换,我又身处皇宫,我似乎成了他的妃子,他正和另一个女人非常亲热,然后,他转头冷冷地对我说,他厌倦我了,我被打入了冷宫……”我非常难受地从梦里醒过来,汗已经浸湿了我的衣服,我猛得坐起来。此时,天已经亮了。

这一日里,我尽量开心地陪伴着额娘,陪她说话,陪她用膳,陪她绣花…我急着想把所有能使她快乐的事,都在这一日里做完。我感到额娘很开心,可有时,额娘也会唉声叹气,我知道,她仍然在意我往后的生活。

很快,到了夜晚。我将三封信放在了我房内的桌上。我女扮男装,拎着包袱,沿着当初满尔瓜泰带我偷溜出王府的路线。果然很快走到了王府的后门,后门把手不是很严,我便趁着守门的在打瞌睡的时候,轻轻推了门出去….

到了外头,我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流浪。我想好了,去找一位久违的朋友。我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这一刻,我借着月光才真正细细打量:玉佩和日常佩戴在腰间的玦没什么两样,只是在正中间,有一个很小的“轩”字。我知道,这便是按照文轩的名字而打造的。文轩离开前,告知我如有需要,去城东的恒丰客栈找店东家金掌柜,将玉佩交予金掌柜看,金掌柜自会替我通知文轩。

今夜天气非常好,所以抬头看了看,还能看到北斗星,我根据北斗星的位置,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概念,很快寻到了方向。向东走了半个时辰,古代的道路还是比较简单的,因为是以农村包围城市,所以城市道路比较少。我大约寻来寻去,路上又遇见了一位打更的,问了问恒丰客栈怎么走。终于,我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五层楼的建筑。硕大的招牌,赫然写着:恒丰客栈。

此时,我估计应该是亥时了,所以店铺都关了门。我敲了敲客栈的门,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终于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年轻小厮,他看了看我,马上问:“客官,是住店吗?”

这个时候敲门,大部分人都会是住店的。我说:“是的,有空房吗?”

小厮热情地说:“有有有!客官,请!”

我想,这个时候,天已经晚了,总要先住下吧。我跟着小厮走了进去,小厮问:“客官,我们现在就剩两间房,一间朝西的房间,窗户比较小,有点闷,但是价格便宜。还有一间上房,天字二号房,朝南的大窗户,十分雅致。您要哪间?”

我出门时,可是带足了银量:“我要上房。”

“好嘞!”小厮听了以后,着实兴奋。

他正准备替我安排房间,我突然把他叫住:“等下,请问金掌柜在吗?”

小厮的脸有些奇怪,他一定是想我怎么会认识金掌柜?他迟疑了几秒,然后点头说:“在!您到底是住店还是找我们掌柜?”

我朝他笑了笑:“都是!”

我让小厮先带我进了房间安顿,然后他帮我去叫金掌柜。我进了房间,放下包袱,看了周围雅致的布局,想着文轩他们帮会的客栈甚是有品味。正准备倒桌上的茶,只听到有人敲门,我想应该是金掌柜。

我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矮胖白皙的中年男子。他笑盈盈地说:“客官,听说您找我!?”

我也微笑地说:“金掌柜,您好,请进。”我伸手示意。

金掌柜有一秒犹豫,但还是进来了。我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再给我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我将身上的玉佩交予了金掌柜。金掌柜接过玉佩,眼里的神情有些恍然。他抬头看了看我,似乎在细细打量着我:“您是…颜姑娘吧!”

我当下有些惊讶,但想到这也许是文轩临走前交代过的。“金掌柜,您认得我?”

金掌柜笑了笑:“我们少东家数月前交代过我,也许会有一位颜姑娘会拿着这块玉佩来找我,他让我必要相助您到底。”

我心里说不尽的感激,我对金掌柜说:“金掌柜,我有个不情之请…”

金掌柜和蔼地看着我,然后说:“但说无妨!”

“金掌柜,如今我是偷偷离了家的,想必文轩和你说起过我的家世…”我有些惭愧,毕竟我是给人带来麻烦的。

金掌柜见我如此,赶紧说:“姑娘不用顾忌,您是我们少东家的救命恩人,是我们帮会的恩人。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见此,便直言不讳了:“金掌柜,能否帮我准备一匹马匹,一些干粮和水。凌晨我就走,请金掌柜替我保密,不要暴露了我的行踪,尽量替我遮掩,我怕官府的人会找我。”

金掌柜收起笑容,非常认真地点点头,说:“姑娘放心,这点小事,我一定会办到。只是…”

我瞧金掌柜欲言又止,我便说:“金掌柜可还有事?但说无妨。”

金掌柜说:“姑娘让我准备这些,可是要远行?”

我点了点头,但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这是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金掌柜。金掌柜见我不愿透露,便说:“姑娘,可千万要小心呐!世间险恶,您一位姑娘家单身出行,您看是否要我通知少东家?”

我否定了他,“不用,我只是需要些干粮和马匹能给我上路,我在家里无法准备这些。明儿个一早,我便离开。”

金掌柜见我如此坚定,便不再多言,他起身道:“姑娘,您放心,明儿个一早,我就将东西准备好,您安心启程。我也会和刚才的小厮说好,让他保守秘密。”

我道谢后,便送走了金掌柜。

我赶紧洗漱,准备歇息。还能睡上两个时辰,我便要启程了。

很快,到了卯时,我赶紧起身洗漱,准备包袱。小厮将我带进了马厩,他牵出了一批黑色的马匹,告诉我,这匹马最适合跑远程。马鞍旁系着我需要的干粮和水,我感谢了小厮,且让小厮替我向金掌柜代为转达我的谢意,我便安心上路了。虽然我的马术不精湛,但是起码我学会了怎么骑,我骑上了马,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行…

再见了,京城…再见了,皇帝…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