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话说当天刘氏给方家门房捆了之后,方家大奶奶还未晓得这场闹剧。

此时方大奶奶在婆母院中伺候,倒是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听说了此事,往地上“呸呸”两口,“真是不知道规矩,一个姨奶奶的老娘也敢自称我们府的亲家老夫人!呸!好大的脸面!”

另一个丫鬟冷笑道,“可不是,有什么样的老娘就生出什么样的儿女,福祥院那位行事做派就不像是正经良家女子,哪有好人家的女子给人当姨奶奶,天天霸占爷们儿不放,既然有这样的女儿,外头那位做出这些事情也在意料之中啊!”

恰逢方大奶奶所出的嫡子方昕去外租家探亲归来,方家的宅子坐落在一条静谧悠长、绿柳环绕的寂静街巷之中,方昕一行人下了马车之后,行李都由小厮带回方府内,而刘氏则被捆在方家的内院。

方府是座幽深秀丽的古典园林,其建筑虽热朴实无华,但是后院内古树参天,曲廊亭榭、开合有致也不失为当朝大员居住的府邸。

方昕的外祖母谢氏,祖籍浙江扬州,亦是出生于官宦人家,嫁到婆家已经有三十多年。

为丈夫生下了一子两女,长子是长远年间的进士出身,如今在外地任知府很少回京城,其子女妻妾也都居住在杭州,次子在家中经商,小女儿就是方大奶奶了。

因着方昕自小常在外祖家居住,所以众多孙辈中谢氏最疼爱他。

这次方昕回府带了不少好东西,孝敬祖父母。

而方家老太太虽然表面上对孙儿们一碗水端平,但是心下里还是偏向方昕这个嫡长孙多一些。

方家老太爷老太太住在府西园的玉泉院,方昕一行人在小厮的带领下走过了几条幽深寂静的长廊,又路过了一座流水潺潺的假山才到了老人家居住的西园。

方昕进院的时候,正好方家门房要往老太太院中去。

门房到了门口被两个丫头拦下了,他对着丫头作揖。

“姐姐好,外头有事要报给太太。”

这会儿,方大奶奶正在老太太院里呢,那丫头让门房等着。

门房老实候着,方昕还打量了一下门房,屈指瞧瞧,“出了什么事儿?”

门房见是大少爷,想着外头那事儿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就一五一十把事儿说了一遍。

方昕听完喝笑一声,懒洋洋道,“我竟不知,府中何时多了位亲家老夫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可语气却是冷得很。

门房再吃顿也晓得大少爷生气了,赶忙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方家老太爷老太太两个居住的小院,小院中树木丰盛,一颗高大的海棠树,堂前有一架长势甚好的藤萝,碧树绿草很是喜人。

方家老太太在屋内,就透过隔扇看到孙儿的背影,但是她毕竟上了年纪担心老眼昏花看错人,忙站起身问边的丫鬟:“是昕少爷来了吧?”

“祖母,是孙儿来了。”门外的方昕听见老太太的话连忙说道。

孙儿的话音才落,老太太就高兴的不行了。

方昕进了屋子,跟老太太行了礼。

“祖母,孙儿有桩趣事。”

“何事,快讲来给祖母听听。”

方老太太听孙儿讲完顿时大怒,呵斥下人让沈倩快滚到院里来。

沈倩在自己院中得了信儿一脸不明所以,想着莫不是又是旭儿惹了什么祸?她忙带着丫鬟去了老太太院儿。

没想到刚进了老太太院儿,就看见自家亲娘跟个泼妇一样,陪撇着两条腿在里头撒泼。

“倩儿啊,我的倩儿,你在哪儿啊!娘叫这群老虔婆欺负了!”

刘氏在家中也算是享福,养尊处优惯了的何曾吃过这等苦头,那门房捆她的时候,石阶的棱角硌着脚下痛的不行,嘴里也给塞了臭气熏天的袜子,让人作呕。

刘氏发髻散乱,头上的珠钗也掉了几只,那门房提着她过来的时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手滑了她掉进了院里的臭水沟,脸上乌漆麻黑,头发乱糟糟的,刘氏看上去确实像个乡下疯婆子。

只是刘氏却看不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只以为她还是原先高高在上的方府亲家老夫人。

“好你们这群下贱蹄子,敢这么对我,当心我让倩儿扒了你们的皮!”

沈倩看到这一幕,当下心头窜起一股怒火,里看到院中众人嬉笑的眼神儿,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

刘氏高下巴刚想要斥责那些奴婢几句,结果在看清沈倩模样那一刻,她目光惊诧,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一个熟悉的人影,脱口而出:

“倩儿,你作何跟老母鸡一般,如此鼻孔朝天出气?”

沈倩:“………”

还不是给你气的!

秋日风高气爽,这日刚蒙蒙亮,天边泛着鱼肚白。

街乌衣巷街上几个早食摊子早早支了起来,撑着乌篷船的商贩徐徐而过,顺嘴跟熟人打声招呼,有那眼尖的略一打量,就发现街角的沈家小食肆开张了。

沈溪在家料理乡下八十亩水田的租子,最近王庄头有个侄子求到陆家,想租赁陆家的几亩水田,免去徭役,过几年好日子。

大晋律法,一名举人名下有数百亩的免税田,数十名免兵役的名额。

若是十里八村有读书人中了秀才或是举人,便有不少生活困顿的农民求到秀才、举人老爷门下卖身为奴,这样就可以不用给朝廷交赋税,家中人也可以免除兵役者。

如此,对有功名者跟农民两者都有好处。

沈溪觉得这事儿不差,刚想叫三郎去回了信儿,外头陆二郎一脸急色冲进家门。

“娘!庄子里出事了!”

老太太惊了一下,“出了什么事儿?”

“王庄头说昨夜村里十几个年轻儿郎失踪了。”

里头大半是陆家的佃户。

沈溪赶紧叫儿子套马车去乡下看看,陆家的马车稳稳的出了县城,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已经进到了大脚下,虽然山路崎岖不好走,可也勉强通行,

此时正是深秋季节,山中一排排的枫树红了一片,一眼往后,煞是好看

沈溪可没有心思欣赏美景,到了王家庄,王庄头迎了过来。

“庄头可是事儿了?”

王庄头叹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遍儿,原来昨天夜里,村里一群年轻人光着膀子村前的溪流中游水,突然有人提起来到北山去探险。

村里老人们,尤其是老族长山爷爷都道北山邪门儿,一群小伙子仗着身强力壮不把老人家的提醒放在心上。

有那胆小的提出北山的恐怖传说,当时王庄头的大孙子也在其中。

村子里的男孩子都是从小山里闯地里野从小胆子就很大的。

一棒小伙子也都处于年轻气盛的年纪,当即披上衣服就嗷嗷叫着要往北山闯。

一群人中只有王庄头的大孙子跟花大婶的二儿子林耀祖不同意去北山,王庄头大孙子深知若不是有性命之忧山爷爷也不会这样忧心忡忡的担心村中的后生们会出事。

而林耀祖,他家中原本是有名的大财主,后来家道中落,仆人散尽,只留下他跟老娘老爹依靠几亩薄田度日。

林耀祖早前在家中都是有仆人伺候的,后来常年随着花大婶夫妇走南闯北做生意,也是有一些见识的。

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可是无论二人怎么耐着性子劝说,村中的后生们都认定了他们是胆小怕事之徒,众人奚落了他们二人一番之后,浩浩荡荡的往南山探险去了。

王庄头大孙子见事情不妙,连忙跟林耀祖去村子里报信。

当时已是深夜,劳作了一天村子里的老人们都吹灯睡下了。

村子里黑漆漆一片,王庄头大孙子跟林耀祖直奔里正家中。

里正的婆娘李氏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里正穿衣起身开门听王庄头大孙子二人听闻了事情的经过,当下老脸煞白,连呼不妙。

里正敲响了村子里的大木钟,村民们听见钟声都纷纷穿衣起身。

王家庄的大木钟是先辈们造了以发生危机时,给后人警示逃生用的。

自打上次水灾之后,王家庄已经几十年没有敲墙木钟了。

村人们站在村中的草场上议论纷纷,你问问我,我瞧瞧你都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里正左右查看壹一番,心中暗自盘算着着谁家的后生没在场,当看到村中大约七八个年轻的后生都不在人群中时,里正的心中顿时一凉,他就知道要坏事!这些娃子怕是......

里正在心中暗道不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要是这一遭真的不好,也是村中的娃子们命中注定由此劫难。

里正长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下。

村里的人听见自家的娃子不听劝阻胆大包天的去后山探险,有那心小的妇人当即晕了过去。

事不宜迟,村中的精壮汉子们都带着家伙举着火把脚步匆匆的向北山走去。

北山四周都是雾林子,山内高林耸立不见一丝阳光,百日里来都显得阴森可怖。

更不要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了,村中一行人举着火把走在北山的进口处。

一阵山风吹过,众人四周的树枝叶就发出粗噶的声音,如今秋日温度也不算低,可是北山的风吹过众人,只感觉身上凉飕飕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令人胆颤。

“这个鬼地方真是邪乎的很!”村中的葛二壮骂道。

就在众人壮起胆子往北山林子里走的时候,有人突然大叫一声:

“那......死人......那里有好多死人!!!”

有那信奉神灵的妇人只能跪在观影菩萨面前,请求菩萨庇佑自己的孩子们能平安归来。

听见有人喊叫,村中领头的汉子忙顺着他指的的方向定睛一看,果然在草木茂盛的树丛中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个赤着膀子的年轻人,他们正是村中失踪的后生们!

村中的田大生粗通些医理,他上前试了试后生们的鼻息,又逐个把了把脉,他起身表情淡淡的的说道:

“他们都还活着,只是吸入了迷雾的毒气暂时混过去了而已。”

众人一听悬着的心都放下了,村中后生的阿爹叔伯们,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是脸上赤红的眼睛跟嘴角溢出的微笑都暴露了他们现在的心情,兀自埋怨了一会之后,壮汉们都三五或背、或扛着自家的崽子回家去了。

村中的妇人见自家的娃子们都平安的归来了,都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喜极而泣。

这件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诡异的是第二天昏睡了一整夜的后生们醒来之后都是一脸的茫然,他们丝毫都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北山更是成为了王家庄村民口中的邪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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