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奇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搓着双手，编辑部主编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翻阅稿件。只见他眉头紧锁，越往下翻，两根眉毛越向中间靠拢。
最可怕的是，这才翻到第三页！就像老师在审批差生的作业，越看越生气！
杨帆坐在何奇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紧张的情绪。
在一声叹息声下，主编合上稿件。
他只翻到三页！！！就已经断定了这个“学生”没前途。
“没亮点啊！兄弟，我都看到第三页了。”主编点起烟。
“亮点我放在后面了。”何奇解释。
“要放前面，你想让作者倒着看吗？”主编反问他。
这下黄了！
“铺垫太多，亮点太少，除非你成名了，文字随便水，否则没人买账。”主编说完把稿件还给何奇。
何奇和杨帆从出版社大楼出来，杨帆说老家伙比较保守，接受不了新潮思维，让何奇别放在心上。
这两年多，何奇为了卖作品，没少听到杨帆的安慰话！
“你不是还有个剧本吗？青春校园的，有人上周问过我，说想拍小电影。”
“小电影？”何奇一脸惊讶，杨帆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不是那种小电影，是小成本电影。”杨帆嘿嘿地笑了两声。
事到如今，出书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另谋出路！buhe.org 非凡小说网
杨帆帮他叫来出租车，看他上车后才回到出版社继续工作。
他和杨帆约好下周一去影视公司，又花了几天时间给作品做些修改和润色。
周一那天，杨帆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辆车。
坐到车里，杨帆上下打量着何奇。
何奇按他的意思，头发梳好，胡子刮好，还穿了黑裤子加白衬衫。
“哟，还挺精神的。”不知杨帆是取笑还是真的在夸。
“衬衫领子有点黄了。”何奇想到大学毕业典礼时穿的，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昨天急急忙忙用漂白水洗了一下。
典型的一次性衣服！
何奇系好安全带，杨帆给他递来档案袋。
“简历、计划书。”
“啥？”
“你的资料，给人看的。”
“弄这些做啥？”
何奇打开档案袋，一份厚厚的项目计划书和一份简历。
“我吸取教训，要给你镀金，像昨天就是个失败的案例。”杨帆正色道。
何奇看了一下，杨帆在个人作品上做了手脚，参与3部作品编剧、执导2部电影，还有一些花里胡哨的“经历”。
“别急着感谢，我在网上套的模板而已。”
“泥马。”
“不然呢？”
“我们这是要去骗人？”何奇忽然感到车里很热。
“这不叫骗，叫合理预支未来，跟信用卡一样。”
何奇想下车，杨帆拉住他。
“你干嘛呢，要打退堂鼓？”
“我不想骗人。”
“得了。”杨帆把车门锁了无法打开。
“我跟人家约好了，你要是不过去，我以后怎么做人啊！”
杨帆这么一说，何奇倒是犹豫了。
这个自小玩到大的朋友，在自己辞职搞创作期间没少出力，又拉关系，又做推荐。
这么下车恐怕会让对方心寒！
何奇想着，要是作品卖出去，分他一半钱。每次杨帆总是开玩笑，没有名气不值钱，要分也分扬名立万的钱。
“你怕啥，大不了当场揭穿呗，还能吃了你不成。”
何奇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杨帆这才发动汽车。
‘死就死吧！’何奇心想。
车子穿过市中心上快环，直奔郊外的影视基地。
尽管何奇还没入行，但也听过不少关于影视行业的“江湖传闻”，大公司都会在5A写字楼里面有一整层办公室。
中等规模的影视公司也会在写字楼里面有办公室。
只有那些不入流，不太规范的影视公司才会为了节约成本，在影视基地附近租民房来做办公室。
果然！不出所料！
车子在影视基地的大门右拐，开进一个小乡镇。道路两旁有不少休息的小店，店门口坐满了各地过来寻梦的工作者。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都在等待剧组导演或者制片过来找人。
何奇忽然想起老家有一条路，也是坐满了各种农民工，带着工具坐在路边，等待雇主前来雇佣。
不同的是：前者油头粉脸，后者灰头土脸，相同的是都为了吃饭！
车子最后在一间民宅前面停下，大门旁挂着招牌“九纹龙影视公司”。招牌顶部是公司标识，一个圆圈，里面好像是九条龙，但因为太小，看着像九条蜈蚣。
“九纹龙？我还豹子头呢。”何奇不自觉地说出来。
“你别笑，人家好歹也有辆奔驰E级，再看看我们的破车。”
杨帆指了指门口旁那辆黑色奔驰，漆面光亮，造型流线，最关键的是车头那个大LOGO，再看看杨帆的二手车，暗淡无光，连LOGO也像块创可贴。
我虽然没有E级，但是我不喜欢奔驰，何奇心想。
“他们是衣食父母，这种又土又有钱的人才好忽悠。”
杨帆说完便拿出手机打电话。
何奇拿出烟，自顾抽起来。
半支烟没抽完，一个光头从屋里走出来，穿着花衬衫，一条黑色的小脚牛仔裤和豆豆鞋，皮带扣是个特别显眼的金色大H标志。
典型的暴发户！他要是再配条沙滩裤，何奇还以为他刚从海边度假回来。
光头跟杨帆寒暄期间，何奇还看到他手臂上的纹身，简直跟公司的名字一样土。
接着，三人穿过一楼客厅，走上楼梯，来到二楼。不知是天气热还是紧张，何奇的手心开始冒汗，他的衬衫已经湿透，尽管屋里开着冷气。
二楼有间大的房间，他们称之为会客厅，里面摆着木制沙发、太师椅、实木桌、还有精致的茶几，墙上挂着大幅的壁画和毛笔字画。
这些东西看上去十分古香古色，但因为品质和做工问题，完全给人一种很低端的感觉，何奇再看看光头的打扮，果然很搭配！
让人意外的是当他们坐好以后，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那人留着寸头，嘴上刁着烟，穿着与光头相似，体形上则与光头相反，很瘦！
光头称他为史总！是九纹龙影视的股东之一。接着，光头向何奇自我介绍，并让何奇称他为九哥。
他真把自己当成九纹龙了？何奇内心有点抗拒，但表面还是表现得很憨厚，他边做自我介绍边把简历递给九哥。
只见九哥接过简历，看了两眼便放过一旁。
“我们做事不像你们年轻人这么多章法，都是见招拆招，做人也是这个道理......”
何奇以为他只是简单的两句开场白，没想一说就是十几分钟完全停不下来。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就是“见招拆招”。
何奇有种错觉，他们是在谈项目还是武术交流？
“小何，说说你的项目。”
九哥终于口干了！只见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还没等何奇开始说话，一旁的史总插嘴进来，他也有话要说，同样是二十分钟起步。何奇和杨帆始终保持礼貌，端正坐姿，等到史总说完，两人已经腰酸背痛。
终于，地狱式体验结束，轮到何奇说项目了，他像预演好的逐字逐句，慢慢把故事整体、立意、亮点层层递进。
“又是青春大戏，就不能拍点别的吗？比如爱情片、武侠片。”
九哥对青春片不感兴趣。
何奇一下反应不过来，他对创作是了如指掌，却对市场完全不了解。
“九哥，校园题材市场大，而且也稳定。
杨帆插话进来。
“市场大竞争也激烈啊！”史总提醒他。
“前几年情怀类题材很吃香，这几年不行了，尤其是喜剧起来以后。”
九哥的话让何奇有点慌，是不是意味着又要黄了？
“九哥，我们全面看下问题，竞争激烈的一端在院线，网大目前还是空缺。”
杨帆提醒九哥。
“你想啊，现在网大最流行的题材是什么？”说到这里，杨帆顿了顿，“喜剧、魔幻、玄幻还有所谓的探险，我们也是进行过市场调查的，计划书里面写有。
杨帆指了指被九哥放过一旁的计划书。
九哥把烟头掐灭，拿起计划书，他的兴趣来了！
“那你们的校园题材不是情怀么？”史总问。
“不是，我们不写校园爱情，我们写励志，读书、考试，目前并没有这一类题材。”
杨帆加大音量，说出与其他电影不一样的地方。
“说读书和考试？岂不是很无聊，有什么好说的。”
九哥觉得这样的题材可笑。
“哎，你可别说，励志的东西每个人都需要，你看写鸡汤的自媒体活得多滋润，现在的年轻人想要的东西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了。”
杨帆说得滔滔不绝，两位老总已经被他深深吸引。这会他们不再反对，杨帆便接着把故事结构说了一遍，他的谈判技巧简直让何奇叹为观止。
这大概就是多年在出版社市场部练就的功力吧！
“看来是个宝藏。”
史总拿着计划书感叹道，好像发现新大陆。
“切，这东西我看着就很无聊。”
九哥只是为了嘴硬，却已经不做反对。
“我们对项目的前景已经做好规划。”
杨帆顺水推舟地说。
“计划书是不错，可是...饮料售出预估1.5万份是什么意思？”
九哥摸了摸光滑的头顶。
何奇一听便知道是杨帆套模版没有认真检查，套了一份饮料类的市场分析。
他紧张地看着杨帆，汗流浃背！他的白衬衫真的湿透了！
“哦，哦，这个嘛，如果是院线电影的话，预估影院还能多销售出1.5万份饮料。”
杨帆急忙解释。
“我们不搞院线不是嘛。”
九哥看着杨帆。
“对，是做网大，这只是把院线的预估进去而已。”杨帆笑嘻嘻地圆了回来。
当天的商谈还算顺利，好在中间的疑问都被杨帆消除，九哥让他们把作品和计划书留下，先回去等等，他还得跟史总探讨探讨。
晚上，何奇没有出门，他把另外一部作品继续修改。
凌晨一点多！杨帆打来电话，告诉他成了。
“九哥决定把作品买下来。”杨帆激动地说。
何奇像是挨了一记闷棍，他不敢相信，竟然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何奇一听便预感不妙。
“由你来执导，价格会在原有基础上加一点。”
杨帆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
“什么！开玩笑吧！”
‘我哪有执导经验。’何奇在这一分钟内简直是经历了冰火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