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难当

凭栏远望,殿宇楼阁,茫茫青山连绵起伏。

回身看着居住的地方,房间宽敞通亮,一切陈设皆是华美无比,房门窗格制作精细,每个雕花都栩栩如生。这里共是两层,上层是个通敞的阁楼,摆满了各类大型书架和稀奇古怪的东西,下层是三间大房。每间之中有高大三米的巨大梨花木镂空屏扇相隔,将空间小化分割。在门外是方平坦的空地,两旁花园,边上砌有白玉栏杆,栏杆上的图案都是凤凰、麒麟和龙。

这里是天宫的最高处:云霄阁,是历代祭司才有资格居住的地方。

说起来很奇怪,在天宫里祭司的地位十分特殊,虽然不是地权地位最高的宫主,可拥有最尊崇的住地,说的话一能挡百,而且最神奇的是天宫的记事朝历是以祭司为标准,比如我继承了祭司职位,那么天宫的宫主就要更改年号,天宫俨然就是一个世外小国,如今的年号是:凤仪。

顺着石阶往下不过两分钟路程,就是天宫的主要大规模建筑群,天宫的建筑核心:九天殿。

“祭司大人,请沐浴!”侍女立在两步开外,垂首侍立,态度恭谨,声音温和清越。

“嗯。”应了一声,随后朝楼下走。

在楼下靠近西边的园子里有方天然温泉,四周全是堆砌的天然白玉石,生长着四季常青树木,另有特意种植的各色花卉,将一方不小的天地布置的完美又不显雕琢。

侍女从两边将门宽大的雕花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弥漫着淡淡白色水汽的温泉。温泉一共分布着大小四个池,形态自然,一直跟在脚边的小狐狸见状喜的窜出去,一蹬脚就跳进一个小池里泡起来。

好笑的看着它,知道狐狸是十分贪水的,它又格外淘气,不过倒是能解闷。

走到最大的泉池,刚站稳就即刻有侍女上前,微弯着身,动作小心的帮我宽衣解带。原本想阻止她们,可转眼一想,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如此才不辜负人生。泡澡的时候最好能喝杯红酒,再听听音乐,看看书。于是我招手叫过一名侍女。

“祭司大人,有何吩咐?”侍女弯身站在两步外。

我看着她们刻意保持的距离,不禁感概:难道说敬畏我到了这步田地?是好是坏啊。

“取酒来,要漂亮的小杯,另外给我拿本书,再另外……这里有人会吹箫吹笛或者弹琴什么的吗?”我问的很轻柔,暗自思忖,不知道我这样的要求会不会让她们感觉很奇怪,从而破坏祭司这一职位庄严神圣的形象。

“是!”这侍女看着似乎是领首的,她回身对着站在几米外的人吩咐,随后她又转身问我,“祭司大人,用玉屏箫吹曲《凤栖梧》好吗?”

“嗯!”有的听就满足了,不过说到凤凰,我不禁又想起那两只漂亮的大鸟。

少顷另有侍女端来酒具奉上书,在泉池的三级阶梯下站定,把东西转交。最近的侍女接过东西,将书交到我手上,随后执壶倒酒。

我看着那酒壶,是通体盈绿的细长天鹅颈,酒杯是碧绿色石冻荷叶盏,里面的酒液如一眼清泉微微晃动,散出的酒气透着一股香甜。我将杯子捏在手里,仔细又看了一回,尝了一小口,酒水甘醇清香,估计酒劲不大,倒是适合我这样不胜酒力的人自饮自酌。

刚放下酒杯,透过一片稀疏的林木幽幽传过箫声,箫声圆润柔美,随着曲调而抑扬顿挫,又时而呜咽,犹如雨滴梧桐,悠悠扬扬,好似风卷云叶。吃惊这曲子吹的太精湛,朝那声音一直看着,发现在十几米外的丛树立有棵高大茂密的梧桐,不禁感到心中一动。

“这里有凤凰吗?”我问。

侍女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了然,回答道,“不曾有过。那棵梧桐树已经活了上千年,是第一任祭司亲手种下的,她曾说,若是有祭司能引来凤凰栖枝,天宫将重新现世,天下也会风云涌动。”

“是吗?”喃喃说着,还是看着那棵梧桐树。侍女的话我明白,天宫隐遁了上千年,不出世定是有原因的,而凤栖梧……真难!

叹息着收回视线,一边翻开手里的书,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素素。”

“哦,懂武吗?”我已经习惯这么问,潜意识里觉得,能在我身边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是!”素素垂下眼。

“哦,有多厉害呢?”我漫不经心的问,看着书上的内容,眉头忍不住跳了起来。居然是占卜术?!

“我是五年前从整个天宫挑选出来的侍女之首,其他几人分别配给宫主和四殿之主,而我接替了之前的侍女来服侍祭司大人。”

整个天宫的侍女……她的话引起我的注意,挑眉问出猜测,“你的意思是……天宫里的所有侍女都会武?”

“是。”素素点头,接着说,“天宫内,不分男女身份,皆是自小习武,至于成就,要看个人修炼。”

了然的点点头,一个词冒出脑子:全民皆兵!

“你刚才说的四殿之主是怎么回事?”我想到了当时跟在龙苍云身边的两男量女,大概就是他们了。

“整个天宫以祭司大人为尊,以宫主为首,其它四位殿主大人分别掌管东南西北四殿。”她说这略一停顿,紧接着似乎想到什么,细细说道,“东殿殿主龙樱,南殿殿主龙羽,西殿殿主龙灵,北殿殿主龙玄。”

默然的点点头,突然在想,我算不算是只凤凰?择良木而栖。像天宫这样强势的所在,给我这样的身份,想做什么不能?

端起酒又喝了两口,然后认真的研究手里的占卜术。看起来很深奥,我已经非常努力,很用心,可依旧是看不懂,完全犹如天书。气馁的将书合上放在一边,仰面躺在光滑的石块上,突然一阵水声响,小狐狸蹬着水跑了过来。

“小色狐!”抓起它的尾巴将它倒吊,手指点着它的鼻子,笑道,“小家伙!看我怎么罚你!”

“呜――”小狐狸装可怜的呜咽,突然尾巴用力一摆,挣脱我的手掉进水里,不等我去抓它,它就奋力的摇着尾巴,撩起一阵阵水珠溅落在我脸上。

“火火!”佯装威怒的冷喝,可显然对它没用,于是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泼!

玩了好一会儿,素素小声的提醒,“祭司大人,夜暗了,泡久了对皮肤不好。”

整个天宫很安静,廖无睡意,于是拖着一身华美的服饰上了阁楼,站在栏边远望。

所望之处都是郁郁苍山,俯瞰的是天宫在星光下被照耀的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屋檐,处处宫门都悬挂着拥有金黄色光泽的灯笼,一盏盏,在庞大的建筑群里闪亮,也是一道不能不令然赞叹的风景。

小狐狸突然从身后跳过来,欢快的在我那金色华美的大裙摆上跳跃。这身衣服有点类似唐朝奢华的宫廷装,敞露着前胸和后背,身上是抹胸束腰宽大的百折大裙,而胳膊上披着件朦胧纱烟般的外衫,原本还有一些金玉器物,我嫌累赘就没戴。

将小狐狸抱进怀里,看着浩瀚星河,有些茫然。我想,我是不能永远呆在这里的,至少我要去找方龙。就算来到这个世界是命中注定,那也要了解他的到来是不是也有关系,而彼此的使命又是什么。

小狐狸举起爪子蹭我的脸,小声呜咽的叫。

“我知道,在走之前我会学好怎么保护自己。”笑着捏捏它的鼻子,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

“启禀祭司大人,宫主求见。”

“让他上来吧。”我忍不住笑意,似乎这个祭司真的很威风呢。

平稳的脚步逐渐靠近,在我的左侧停了下来,夜风吹了过来,一片麒麟色衣角晃入眼角的视线。我看他一眼,随后在宽阔的楠木地板上席地而坐,宽大的裙摆铺散一地。不远的桌案上摆着一顶精致的金倪小香炉,燃的似乎是迷迭香。

“你有事就说吧。”我不喜欢这种沉默,就算在轻松,慢慢沉寂下去我也会觉得沉重。

“你还有一颗什么珠子?”他很直接的开口问,见我有些吃惊,他温雅一笑,“你是我天宫的祭司,也就是天宫的人,珠子在你手就是在我手,反之亦然。你没有必要瞒我,我就算得了珠子也是交给你。”

“海蓝珠。”我知道他说的没错,不管我是否出于自愿,可如今是祭司。

“原来是它……”龙苍云微微蹙了眉峰,随后在我身旁一米处也盘腿坐下,“我有一件事想请求你。”

“呃?”对于他恭敬谦虚的口气很惊异,他……和我想象中的天宫宫主很不一样,似乎架子很小。但是另一方面也说明,能被他请求的事,一定不简单。

“在云霄阁后有棵千年梧桐树,我想请你召凤凰栖枝。”

“你、你是想让天宫出世?!”不由的皱了眉,耸耸肩,无能无力的说,“你知道我什么也不会,召凤凰……很难的。白天在祭台的事纯属偶然,你不要对我抱什么希望。”

“我想你一定可以!”龙苍云眼神坚毅,望着浩渺的星空,轻声说,“天宫以前是和孔雀王朝并存在这片地域的国家,本名叫天朝。后来鬼岛动乱,也波及了这里,先祖为了避免祸事就将整个天朝隐遁到茫茫大山里,建造了天宫,在外围中无形八卦阵法种植了树林。随着时代的久远,人们忘却了天朝,就连天宫也只是他们听闻的存在。”

“其实我觉得,这样不也挺好。”我淡淡的说。

“不一样。”龙苍云摇头,“虽然这里自己自足,繁衍生息了上千年,可是毕竟与世隔绝。我想让天宫出世,就必须让所有人都同意,唯一的办法就是第一任祭司的遗言实现。”说着他露出一抹苦笑,“我说过,天宫的人对祭司非常崇敬,他们或许不会违背我的命令,但心里会有想法,如此人心不齐,必成大祸。”

“我明白。”我点头,这也是一种神奇而庞大的宗教力量,只是,让我召唤凤凰住在梧桐树上?这个就太悬了。“或许……多颗珠子会好一点。”我猜测的说。

“我明白。”龙苍云见我答应,释然一笑。

我转头看他,星光照着他的右脸,灯光照着他的左脸,一冷一暖,真是个出色的人,也是个让人出乎意料的人。

“你真是个和蔼可亲的宫主。”我忍不住笑。

“你也是个很特别的祭司。”他同样温和的笑,他的笑不同于秦俊,是真正属于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纯至尊贵的笑容。

我低了头,一边摸着狐狸的背,一边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拿珠子,只是……”

“放心,我不会杀他们。”龙苍云什么也不多说就下了保证。

安心一笑,又问道,“做祭司是不是限制自由?我只能呆在云霄阁吗?”

“这……”他一听有些迟疑,“向来没有祭司会想到出去,所以……我想应该没有限制。你想去哪里?”

“也不是,不过随便问问。”盯着他的眼睛凝视,很想从这双温润的眼睛里看出,他值不值得信任。说实话,今天的转变太大,到现在还有些恍恍然,我不想到头来又是一颗棋子。看了一很久,直到他有些尴尬的别开眼,这才笑着问,“祭司有什么禁忌吗?比方说,那些事情不能做?你最好提前告诉我。”

“其实也没有规定禁忌事项,每任祭司都很自律,因此没有条例传下来。”说着他看我一眼,抿唇一笑,“不过,每任祭司都是终身不婚,你应该没问题吧?”

“呃?”微一愣,随后笑的苦涩,“这个……应该是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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