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疑问并未让沈怀玉纠结太久，因为顾羽已经拉开宗门。
先生他回来了。
“老吴......累死我了。”
顾羽微微喘着气，将手中的拎着的木箱和杂物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寻了个阴凉地，整个人懒懒靠着柱子，对着迎接他的三个小萝卜散漫道：“有给你们的东西，自己翻吧。”
沈怀玉属于听话的那一挂，他好脾气地将所有物品搬进宗门。
而楚御毓两手一揣，漂亮精致的脸蛋皱起，眉梢一挑，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喂！你那么大一个人，干嘛老支使我和哥哥弟弟干活......而且，那个……你没发现院子里干净了许多吗？你辛苦，我们三今早也没闲着，帮你测底把太清宗大扫簇了一遭。”
“哦。”
顾羽掀掀眼皮，随便扫了四周一眼，他没看出哪儿有什么不同，不就是树人门石板瓦砖嘛，但他实在是太累了，猫猫这辈子的运动量今天都用完了。
故懒得再和楚御毓置气斗嘴，顾羽连说话也不断句了：“哦谢谢你了缺牙仔辛苦了好干净。”
“你......”
楚御毓每次都被顾羽气得张口结舌，他门牙被小石头磕坏了，现在说话漏风得很，楚御毓爱面子，顾羽却偏偏拿着他这点说事。
性格乖张叛逆，总能把身边人气出毛病的他总算遇上对手了。
这时唐河端来一杯凉茶水，摇摇晃晃地仰着头端给顾羽：“神仙，仙哥哥，喝，喝茶。”
顾羽接过，道了句谢，杯子刚举到嘴边。
诶不对——
以唐河的身高他还够不着桌子上的水杯啊。
顾羽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个笑话：小孩从马桶里舀水给他爸喝。
看着杯子里金黄色的液体，还有小结巴讨好的眼神，顾羽迟疑了片刻：“呃那个，茶你在哪儿倒的呀？”
唐河：“是，是怀玉哥哥倒的，然，然后放在凳子上凉着，就，就是给哥哥喝的。”
行吧正好他也渴了，只要不是马桶水就行，顾羽一饮而尽，又把杯子递给唐河，“谢谢。”
小结巴浮起一个甜甜的笑。
顾羽对待楚御毓和小结巴的态度截然不同，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被区别对待的楚御宇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
哼。
小马屁精。
怎么捡到唐河的时候没发现他是这种人？
顾羽拎回来的有一提饭馆的外带食物，烧鸭四喜丸子清炒时蔬四碗米饭，沈怀玉先拿到桌上，又回去蹲下轻轻掀开了下面盒子的边角，看见里面是摞官银，他心一跳——这至少有几十两，先生是哪儿弄来的？
他扭头看向顾羽。
靠着柱子长身而立的男人猫眸微眯，阳光下他的皮肤吹弹可破，眉眼线条很漂亮，腰背挺拔姿态慵懒，却有种独特的气质，疏离于周围的一切，冷漠地驻足于世间看着人来人往。
他在等待谁把他拉回人间。
这句话倏的跳进沈怀玉的脑子里。
“那是昨晚杀了蛇妖的报酬。”
顾羽瞥见沈怀玉看见银两的便秘表情，他主动开口道，“麻烦拎到我房间。”
沈怀玉微微一愣：“先生你不怕我会偷窃你的钱吗......”
“不怕。”
顾羽朗声道，然后在沈怀玉敬仰崇拜的眼神里走到桌子旁撩袖子准备吃饭。
哇！
先生真是信任我，而且仙风道骨，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人都视功名于身外。
沈怀玉这般想。
殊不知这点钱在顾羽眼里啥都不是，就是堆臭哄哄的金属，自然满不在乎。
要是换成一箱子顶级芽尖猫薄荷，你看顾猫猫舍得让别人碰吗？
碰一下挠死你的那种。
换上了新鞋的三只小萝卜一只一只乖乖地坐在圆凳上，四人算是吃了最丰盛的一顿饭。
吃饱了的顾羽困劲上头，他筷子一丢就要回屋睡觉。
唐和嘴巴里含着点饭，他赶紧咽下去，“神仙，仙哥哥，我，我们和你，你一起午睡，睡好，好吗？”
得寸进尺了啊，顾羽心道，他摸摸下巴，“不行。隔壁大屋不是收拾出来了吗？你们三挤一起睡吧。”
唐和的小脑袋有些灰心的低头，兔子眼忽闪忽闪，沈怀玉也放下碗筷看着顾羽，只有楚御毓还在啃烧鸭腿。
“对了，今日傍晚我要下山捉妖，你们等天色昏黄时分敲门叫我起床啊。”
顾羽交代完事情，揉揉撑撑的肚子，回房睡觉去了。
柔软的床铺舒服又干净，顾羽倒在被褥上翻了个身，然后白衣一瘪，又变回了布偶猫的形态。
不行，得把门把好了。
不然那几个小屁孩看见了这魔幻的一幕尿都给他们吓出来。
布偶猫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踏着猫步走到门边，“吱呀”一声，用粉色的爪爪把门给合上了。
啊呜，好困啊。
顾羽张嘴打了个哈欠，眨巴眨巴着自己湛蓝如海的眼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先舒服地舔舔粉嫩的肉垫，舔着舔着就舔到了菊/部地区。
嗯......舔是不舔呢？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抵挡住本能的诱惑，翘起一条后爪摆出诱惑姿态，“prprpr”地舔着自己的屁屁。
屋外沈怀玉才把碗洗好，他掩上太清宗的门，回侧屋的时候路过正屋的门，也就是顾羽那间，他脚步停了停。
隔着隔扇门和装饰的琉璃片，沈怀玉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等了片刻，听见屋里的呼吸声已经平稳了下去才挪步。
“则鞋！也太丑了！”
刚推开门就听见楚御毓咋咋呼呼的声音，“用饭之前就想说，我都多大了他还给我买则种虎头鞋！土死了土死了！”
沈怀玉低头一笑，唐和和楚御毓并排坐在檀木打出的床上，一个可爱一个俊朗，正对着脚上的新鞋指指点点地评说着。
唐和开心地一上一下翘着脚，他爹娘穷，从小到大还没穿过新鞋呢，有点舍不得让鞋底沾地：“可，可我觉，觉得，很好看，而，而且也，也特别合脚。”
顾羽买了六双鞋，其中三双是靴子三双是木屐，小萝卜头们一人两双很是公平。
就是样式上各有不同，由于长期受到铲屎官粉裙子兔耳朵的审美荼毒，顾羽的审美也相当可爱流派。
除了大点儿的沈怀玉脚上是一双正经男鞋，青底纹绣着竹叶有点君子的味道，年纪小一点的楚御毓和唐和分到的都是憨憨的虎头鞋，那种正红正红，用金线勾出老虎轮廓，腮帮子处还缀了两朵绒球，走路时会一颠一颠的。
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鞋底特别厚，非常保暖，穿到脚上就像是踩在云朵上，喜庆的颜色还把楚御毓白嫩的脚踝衬出了玉的质感。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沈怀玉脚上的鞋，然后翻了个白眼，“哼，待遇真不同。”
沈怀玉只是淡淡地笑，他看出来楚御毓喜欢得紧，不然也不会一直穿在脚上不肯脱下来了。
毕竟在宫中，楚御毓但凡看不上眼的赏赐要么用剪子剪坏，要么砸了烧了。
以此说来，要是楚御毓真的不喜欢这虎头鞋，也就不会这么宝贝，按他的性子早就甩了不知多远去了。
唐和脱了鞋躺在床上，把虎头鞋珍惜地窝在怀里：“不，不喜欢的话，话那那就脱下来啊，不，不要糟蹋哥哥的，的心意，我，我的脚和你，你的脚大小差不多，挤，挤点棉花在，在里面也能穿的。”红尘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沈怀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楚御毓给了他个眼刀，然后“嗷呜嗷呜”地朝唐和凶道：“小结巴你还真贪心啊！我就不给你，哼。”
他也把鞋子一脱，有模有样地学唐和抱它在怀里。
不嫌脏嘛。
沈怀玉带着笑意，他脱了鞋也躺在床上，挤到楚御毓身边，楚御毓踹了他一下，报复他在唐和说话的时候笑自己。
沈怀玉闭了眼，呼吸慢了，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要保持清醒，怕自己会错过叫醒顾羽的时间。
黄昏很快就到了，不过只是一睁眼一闭眼。
顾羽早就醒了，他变成人形躺在床上，床挂着的幕帘被秋风吹起，就像......就像铲屎官手中的仙女棒。
顾羽白皙的手一挥一挥，开始沉迷捕捉蚊帐的游戏。
“咚、咚、咚。”
沈怀玉轻敲房门，他做事总是这么不紧不慢，也很有分寸，总之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小孩。
顾羽爬起来，感叹要是他不知道故事的后续发展，肯定会收留沈怀玉。
给自己培养一个预备役优秀铲屎官多好啊。
“先生？”
“嗯，我起了。”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确认没有露肉有伤风化才开门。
一缕穿堂风拂过，从顾羽吹向沈怀玉，沈怀玉能闻见顾羽身上一股隐隐的香味，很淡，但是让人安心。
“......先生，你要下山捉妖是吗？”
沈怀玉吞吞吐吐，像是有什么想说的。
顾羽背起一把他从太清宗满是灰尘的练武场里翻出来的长矛，对着听话的小孩他难得有耐心回答，“对。怎么了？”
“能不能带我......带我一起去。”
沈怀玉盯着自己的鞋面，才说的出口。
这种要求很难说，因为沈怀玉知道自己跟着顾羽下山帮不上忙，只是他......单方面地想跟在先生身边，学武术学捉妖术。
顾羽皱起了眉头，心道果然不能夸人，才夸他懂事就粘人......不是黏猫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