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干什么？”顾羽抱臂，身后的长矛闪着粼粼的光，十分契合他此时的面无表情。
多数时候顾羽都是这个表情，明明有一张俊脸却不苟言笑，有种和外表年纪不符的高深莫测，似看透了人心事故，经历过厮杀博弈的目光。
嗯......其实只是因为顾猫猫不擅长控制面部肌肉。
做猫时面部肌肉少想笑也笑不了，成了妖后却不再想笑了。
“我......我想跟着您，学习剑术。”
沈怀玉个头刚到顾羽腰间，他穿着淡蓝色的粗布短打，脸颊两侧的婴儿肥还没消，但是已经能从精致的五官里看出未来的英俊容貌了，长大后铁定又是能迷倒十里八乡姑娘的俊小伙。
他仰着头，见顾羽没说话，他继续恳切道：“先生，我日后也想做维护地方安宁，行侠正义的捉妖师，而且我跟着您身边，保证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求您了！”
“这是你的理由吗？”顾羽挤出一个笑眯眯，没忍住手痒掐了掐沈怀玉腮帮子的软肉。
沈怀玉松了口气，他以为顾羽的态度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却听他说：“不行。”
“先生，求你了！”
顾羽松开自己掐着软肉的手，相当无情：“不行就是不行。今夜你在太清宗照顾弟弟，天马上要黑了别乱跑，锁好门等我回来，很快就回来了。”
要是乱跑给什么妖怪“嗷呜”一口吃掉，他小猫咪可不负责任。
“先生——”
沈怀玉急得要哭了，情急之下他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来：“我......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我也想拥有保护自己和弟弟的能力，先生！你就帮帮我，收我为徒教我武艺吧。”
“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的！劈柴烧火，洗衣做饭——”
年纪越小的孩子，眼睛越干净纯澈，就连这种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幼稚的话说出来都不让人讨厌，顾羽脚步顿了顿，他看着少年倔强而真诚的表情，心道这小子终于说实话了。
什么为国为民，大义在胸，顾羽当然不否认世界上有这样的人，但沈怀玉小小年纪就满嘴的这些，顾猫猫觉得有点......说不出的不喜欢。
当然也可能是他先入为主，觉得这个日后毒杀‘顾羽’的沈怀玉就不是个善茬，单纯的排斥。
好在沈怀玉现在年纪还小，还有张极具欺骗性的可爱小孩面孔，顾猫猫对幼崽还算有耐心，他挑挑眉毛：“收徒的事不可能......但看在你这么想跟我一起去，那就跟上。”
“事先说好，我什么都不会教给你，也不会保护你的安危，你最好乖乖呆在县衙里，因为外面都是大老鼠，一口就能把你吞下肚子。”
“好的师父！”
顾羽的话就像是一把碎光，洒进了沈怀玉原本黯淡的凤眸中，点亮了漆黑的瞳孔，他唇角微陷，一副想笑却又要保持矜持的样子。
这小子还挺会顺杆爬，这么肉麻的师父他也叫得出口，顾羽心里哼了一声，他把长矛递给沈怀玉，“没几斤几两的东西，你帮我扛下山。”
走之前楚御毓和唐和都醒了，唐和只穿着白色的内衬，他“啪啪啪”跑到顾羽身边，“哥哥，哥哥，也，也带我一起去吧。”
楚御毓抱着臂侧头，他才不关心顾羽要干什么去呢。
不会像哥哥那样热脸贴冷屁股，或者像小结巴讨好顾羽。
顾羽用手指点了点唐和的发漩：“你还太小了，带着去也是个累赘。和楚御毓好好呆在这儿，不准乱跑。等你再长大一点，也能干苦力活了，我也让你扛个武器一起下山。”
小孩子就是好哄些，唐和一听还有以“以后”就眉开眼笑，那双特大的兔子眼眯成了两条缝，“好，好啊。等我，我长大了，我，我要，好，好好保，保护，神仙哥哥。”
顾羽相当敷衍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楚御毓：“照顾好自己和唐和。”
楚御毓心想这人走之前还没忘自己，知道说话，他屈尊降贵地扭头，然后郑重地点点头，就是不开口。
主要是一说话就漏风。
告别小拖累，顾羽带着沈怀玉一路疾行，在天边最后的夕阳被收走，黑暗彻底来临之前赶到了县衙。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宽大官道上空空荡荡，萧瑟的秋风一起，临街酒家还未收回去的旗帜在空中作响，停歇在旗杆上的信鸽听见了街头那传来的脚步声，咕咕几声，拍拍翅膀消失在空中。
路的尽头有两个人并排走来，是个青年带着个小孩，二人长相都很出众，青年手上什么也没拿，反倒是小孩的背上背着一把长矛，摇摇晃晃十分艰难，还得跟上青年的步伐，看着会让人担心下一秒小孩就连人带矛一起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顾羽在进门前嘱咐沈怀玉道：“等会儿你就跟在那个胖子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他。”
那长矛用生铁打造，按照历史上有名的名/器“梅花枪”仿出来，虽然整体比真品小了几个码仍然有十几斤重，一开始沈怀玉背着还没那么费劲，可走远了难免有些疲累，他小声地喘着气，“为什么啊师父？”
顾羽嗤笑一声：“因为他是县令，跟在他身边绝对不会遇到危险。”
走进县衙，堂内站着四人，分别是胖子知县、军师县丞和管理治安的县尉和陈秋意。红尘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陈秋意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一是想让县令觉得自己特别专业，二是他怂，感觉多配点武器就能防身一样。
可惜那不知哪儿弄来的甲胄不很贴身，而且是青铜制作成的，总之陈秋意整个人缩在里面就像只......昏昏欲睡的王八？
顾羽差点儿就给他逗笑了。
陈秋意也看见了空手而来的顾羽，不论他怎么样讨厌顾羽也必须承认，顾羽的皮囊不错。
特别是那双蓝眼睛，虽然镇上的人都说那是妖怪的诅咒，但在光线下，那眼睛美得就像京城达官贵人才能把玩的琉璃球。
陈秋意心道早知道自己那时就该尝尝他的滋味，把顾羽骗上榻云/雨一番，可惜他也是到京城见多了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做那事，不然当年对着顾羽那张冷艳的脸他哪里忍得了？
注意到陈秋意目光的沈怀玉咬咬唇，攥紧了拳头。
那种目光他曾见过。
军营会有随军的妓/女，不少士兵就是这么看她们的。
“啊呀，顾羽你来了。”
圆滚滚的知县一副见了亲人的表情，就差扑上来握住顾羽的手了，“今晚除妖的事就拜托你了！我和县丞他们就在这里等你的捷报，哪儿也不去。”
知县肥胖的身形挡住了陈秋意猥/琐的目光，陈秋意看不见顾羽了，没趣得挪开眼。
沈怀玉嘴唇都要被咬出血了。
他的先生高洁傲岸，是天上地下无双的最善良，最心软，顶顶好看的人。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觊觎。
“诶，跟在你身边的这位是......”
陈知县这才看见顾羽还带着一个小孩，沈怀玉行礼：“见过知县大人。”
“我徒弟。”顾羽拍拍沈怀玉的肩膀，然后把矛取了下来，“今晚他吵着非要跟着我一起来，就带过来了。不过他什么也不会，恐怕我捉妖的时候需要您帮忙看顾照料。”
陈县令和蔼地笑着摸了摸下巴上的羊角胡：“好说好说！本县令最喜欢孩子了。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本官。”
他揉了揉沈怀玉的头，又从桌上拿了几个橘子给沈怀玉吃，显然是喜欢这孩子喜欢得紧。
陈秋意心底“嗤”了一声，心道现今真是世风日下，就连顾羽这样也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当徒弟。
他瞥了眼沈怀玉的脸。
诶？
他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顾羽的这个徒弟......
夜色逐渐笼罩清水镇，街上的打更人敲着梆子，大声用江南话吆喝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掩门关窗，忌盗忌妖......”
那一声声的梆子像是敲到屋里每个人的心头。
知县缩了缩手，扭头让县丞给自己抱个汤婆子过来，陈秋意这时候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找顾羽的茬儿，他还没杀过妖呢，又害怕又紧张，还有点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劲儿。
只有顾羽满面轻松，就好像接下来是一场让他愉悦的游戏，甚至还有心情啃了两个大鸡腿。
沈怀玉站在一边，他轻轻地用手揪住顾羽露在椅子背外的衣角。
顾羽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站起，沈怀玉吓了一跳，他不安地想是不是自己的动作被先生发现了。
结果顾羽鼻翼微微扇动环顾四周，像一只狩猎中猛虎，正在分辨猎物的方向。
还好，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沈怀玉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怎么了大侠？”知县啊呦一声，他也被顾羽突然的动作吓得不轻，心道没捉到妖自己先给这个大侠吓唬地身先士卒了，“发现什么了？”
顾羽伸出手指，放在唇上。
“嘘。”
他听见老鼠细细索索的脚步声了，还有那股浓烈的味道，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这镇上至少有不下十只鼠妖。
顾羽心中狂喜，他随手抄起铁矛，脚步又快又轻地朝屋外飞奔而去，徒留几个不明所以的人在屋里面面相觑。
陈秋意咬咬牙，看了一眼知县，给自己撞撞胆子，跟随着顾羽的脚步也出门去了。
明明是深秋时节，他却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盔甲下的衣裳都是湿漉漉的。
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陈秋意连方向都摸不清，早知道不来了，好吓人。
他心里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