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亲非故，你和先生亦不熟悉，共住一室岂不奇怪。”
楚御毓想起刚刚男人脆弱的咳嗽，看上去瘦削而脆弱。
——他从没想过，再怎么强大无比的人，其实也只是骨肉皮堆起来的存在，顾羽从来只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坚不可摧的一面，背后受过的伤，他丝毫不知。红尘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他情不自禁地拉住顾羽，手紧紧地攥着，一步不让罗知，冷冰冰地盯着他拉着顾羽的手，细眸眯起时，很像被侵略者激怒的狐狸，已经绷紧全身的肌肉，为了必须守护的领地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呦，这么说来，你和小羽很熟悉？”罗知的口气非常自信和平淡，就好像他和顾羽认识了很多年。
天知道他们其实真正算起来也才见了两面，打烂了算盘算也算不上熟，“也对......你们认识了几年了......可我怎么觉得你还不如我？”
“至少我能帮他排忧解难，你呢？你为他做过什么？”罗知的手膀得寸进尺地搭上了小猫猫的肩膀，继续往楚御毓的软肋捅刀子：“你是顾羽收养的孩子，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除了会朝他发脾气，给他惹麻烦，你还会什么？就连这批人都是因为你才.......”
“好了。”
顾羽皱了皱眉，湛蓝色的眼睛轻轻瞥了莫名其妙就争吵起来的两人：“我累了。”
然后他把手从两人的怀中飞快抽走，“啪叽”一下侧身躺到了房间中的软榻上，撑着脑袋闭着眼睛懒洋洋的样子，很快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照到顾羽的睫羽上，他本来还没那么困，一闭了眼疲惫就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顾羽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身子往柔软的锦被里一趴，呼吸渐渐悠长了起来。
房中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很自觉地没有吵顾羽休息。
......
“什么？！”
千里之外，京都。
此时的天色黑云压城。
夏季，是西北风沙肆虐京都的时候。
金銮殿的黄金龙椅上，大晋朝的皇帝脸色惨白青筋暴起，他身穿红底金丝龙袍，将桌上的纸墨笔砚一起用胳膊肘推下了桌。
“废物，全是没有的废物！”
江南御器署进贡的天青色冰裂纹茶盏飞向了跪在阶下的大统领，正正好好地砸在他的脑花上，砸出了一片淤青后渗出了鲜血，血过男人的额头，鼻梁，嘴唇，最后流进了他的衣领中。
大统领还是一动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再惹怒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帝，就像上一任大统领一样，直接被下入诏狱斩决了。
当今天子震怒：“朕养你们，就是用来摆在身边好看的吗？！连几个孩子也看不住！让他们跑了，还杀了朕的一员爱将！折损了几十精兵！”
“皇上您息怒啊！”
身边伺候着的老太监和宫女也纷纷下跪，“嗙嗙”磕着响头，像是怕极了盛怒中的天子。
楚愠眼睛里晕出血丝，抓着桌上的龙玺咳嗽了起来，还不是那种轻轻的咳嗽，而是震天动地，要把肺都震出来的那种猛烈的咳嗽，震得身前的红木桌子都在摇晃，震得身后的龙椅都不稳。
“皇上保重龙体啊！”
“陛下息怒！是臣无能！求陛下恕罪！”
壮的跟头熊似得大统领瑟缩着脖子，硬生生憋出了小鹌鹑的气质，他上前“嗙嗙嗙”又磕了几个响头，“臣，臣已经下令让他们继续在周边追查——那些逆臣余孽受了伤，肯定跑不了太远的！不需三五日，两日，两日便能把他们再次活捉，带回来给陛下！”
王叔远的死让楚愠失去了一把极其好用的刀，一手提拔起来的波斯人罗知又背叛了他，这些认知都让楚愠非常不快。
他阴沉着脸，缓步走下台阶，红色的袍子蜿蜒逶迤在大理石地面上，皇帝走到了大统领的面前。
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挑起他的脸。
“朕问你——”
喑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天色本就阴沉，不知是哪儿来的一阵邪风，将金銮殿里的帷幕全都掀起，“噼啪”作响，更是诡异非常。
“你怕朕吗？”
冰凉的声音像是幽幽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上跪在地上每一个人的神经线。
“......”
大统领都要吓出尿摆子了，他战战兢兢：“陛下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手上掌握着臣的生死，臣不敢不怕，不敢不敬畏，不敢不心生怖慕。”
“......”楚愠呵了一声，他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用金丝布仔仔细细地把手指擦干净，然后扔到了他的头上：“马屁倒是会拍。”
“朕赏你的帕子，收着吧。”
“是，是，谢陛下！”
统领感恩戴德地行礼，背上的黑衣都被冷汗浸湿了，知道自己这算是在皇帝面前过了关，大统领感觉自己连说话都有力气了。
“朕给你五日期限，五日内再捉不到他们，便不必活着来见朕了。记住，楚御毓要活的，活生生带到朕面前来。”
大统领身子一歪，语气颤抖着：“那，那与他们在一起的顾羽和叛臣罗知......”
“找到，就地杀了。”
楚愠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样，他撩了撩自己的袖子，百无聊赖地坐回龙椅上：“既然不能为寡人所用，便只有除去一条路......”
他手中摩挲着桌上的龙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那顾羽，可是异瞳的怪人？”
“回陛下，是。”大统领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赶紧回答，“据察子探得的消息，那人生母不详，自出生便是诡异的青瞳，据见过的百姓说，非常之华美璀璨，若上好的宝石。”
“哦？”
楚愠像是起了兴趣，细眉一挑：“朕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那般的人物呢。”
“杀了他后，让人把他的那双眼睛剜下来，用冰块好生保存着，带回给朕看看，是不是有他们说的那么美。”
统领打了个颤，眨了眨自己尚在眼眶里安安稳稳的眼珠子，应声：“是。陛下。臣定不辱使命。”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出来买马啊？”楚御毓抱着臂，离罗知有三丈远，嫌弃已经写在了脸上。
变幻成黑发黑瞳中原人相貌的罗知无奈地耸耸肩：“谁叫顾羽不放心呢，让我陪着你。”
顾羽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沈怀玉也醒了，顾羽便留在客栈照顾沈怀玉，买马的任务就落在了罗知和楚御毓的身上。
“不用你陪我也可以的。”
楚御毓加快步伐，走入一间还未打烊的马行。
“诶，客官，要什么马？”
卖马的伙计赶紧出来迎接，一看来者的打扮和长相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楚御毓本就生得贵气又好看，穿得是不知节约的顾羽找裁缝定制的锦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是冤大头快来宰我”的气质。
掌柜也非常殷勤，亲自带着楚御毓，为他介绍自己饲养的马。
楚御毓被领到马厩里，一面听，一面粗略的围着马厩绕了一圈，又仔细地查看了其中几匹的口舌牙齿，很快就敲定了两匹毛色顺滑漂亮的高头大马。
罗知在一旁看的“咋咋”啧舌。
顾羽把自己的钱袋交给了楚御毓，所以选马的大权在他手上，罗知凑近了，酸溜溜地问：“就这么一会儿就能看出马的好坏？你不是在敷衍小羽吧？倒时马跑不快，跑不远，受难被抓住的可是你自己。”
楚御毓都懒得理睬他，冷淡地牵着马绳把两匹马都牵住了，“掌柜，结账。”
“诶诶，好的。”
等出了马行，楚御毓从怀中掏出自己在客栈顺来的白方糖，一马喂了一块，原本有些不安的马匹被他驯服得相当听话，打着响鼻用头蹭了蹭楚御毓。
“我们骑马回去。”
楚御毓扭头对着罗知说，像是询问，其实压根就没那意思，他自己飞身上马一拉缰绳，马便听话地撒蹄子奔跑前进了，没等罗知。
罗知骑上剩下的那匹马，发现楚御毓挑的这马还真不错——骑上就能感受到马的健壮有力，跑起路来的姿势也很端正，基本和他骑过的赤兔和乌骓没有区别。
嘶，这小子。
罗知心里琢磨，他双腿一夹马腹，追上楚御毓，“喂，你学过相马？”
楚御毓盯着前方，很是不耐地回答：“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选马？”
“古籍上看到过一次相关的记载，自然就会了。”楚御毓非常冷淡，完全没把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当一回事儿。
嘶嘶——
罗知又倒吸了一口气。
顾羽这是捡了什么宝贝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本事，长大了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