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工作

“就是这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在听完歌者悠哉游哉说完一大堆话之后,林旧的脑袋有点晕。

“……所以这和我恢复记忆有什么关系?”林旧实在想不明白在这儿当家庭教师和自己的过去有什么联系。

“大局都是要从不经意的小事开始的嘛。”

“你自己信这个吗……”

“你猜呢?”歌者压根就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你现在没有工作吧,连吃饭都成问题。我可是给了你机会,还不快好好感谢我。”

“这……一码归一码,可是我还是看不出来……”

“你对问题的看法过于浅薄,”歌者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说,“有时候,似乎毫不搭边的小事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老是盯着那一个问题不放,总会忽略很多东西,反而难以解决。”

“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歌者看着林旧依然发愣的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就说,要不要吧。”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问呗,反正我不保证回答。”

“1723,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提到这个数字,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歌者偏过头来,难得仔细地看着林旧的脸,“我也不知道。”

“只是你当初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它而已。我想应该也属于你那遗漏记忆的一部分。”

“而且占比绝对不小。”林旧思考了一阵,显然也得不出什么有利的结论,“算了,要教谁?”

“……同意了?”歌者以为他还会追问,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句。

“你还想我继续问?”

“这种问题上你不该死缠烂打吗?”

“有意义吗?问了你也不回答。”

“那倒是,”歌者站起身来,“我带你过去。”

顺着盘曲向上的楼梯,歌者和林旧一前一后地走着,在每一块砖上留下一重一轻的脚步声。沿着装修华贵的扶手,一条花纹忽明忽暗地显现其中,杂乱,却又颇具美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头一回见?”歌者看林旧盯着花纹不放,随口问道。

“是……”

“有什么感觉?”

“感觉?我也不是学艺术的,哪有什么感觉。”

“感觉又不是学院派的专属,任何人都会有,只是很难用语言说明罢了。”歌者甩了甩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钥匙,“现在就是你,会怎么形容?”

“嗯……明明没有堆砌什么元素,却总有一种什么都有的感觉;明明只是简单的一条线,却难以一眼容下,就好像……”

“世界。”

“对,确实有这个感觉……”林旧非常惊讶,自己怎么都说不清的感觉,被她用短短两个字概括了。

歌者轻笑了一声,颇为得意地抚摸着已经到尽头的扶手,林旧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了二楼,除了墙,就是用以装饰墙壁的油画,连个门的影子都没有。

“事先声明,油画无法成为学生,”林旧四处看看,“好歹得是个活的吧。”

“瞧你那孤陋寡闻的样子。”歌者狠狠鄙视道,手中钥匙随意一指,墙壁上一块门板大小的区域在两人面前微微颤动,像是被投了石子的水面一样,连带着上面的画也有些扭曲。

“你这画挂的可没那么端正。”岂止不端正,甚至只有被“门”波及的一半有所异动,另一半依然在坚固的墙上挂着,一动不动。

“这就是门。这是门,也可以不是门。”歌者手上的钥匙又不知藏到了哪去,声音中带着神秘和抹不去的得意。

“不说人话。”

歌者翻了个白眼,身体直接穿过那层抖动的空间,林旧也只得紧随而上。

房内一片寂静,楼下的摆钟声音格外刺耳,一下,两下,三下,一个人影便从门中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向对面的墙,引的墙上的画都一阵抖动。那人身子颤了一下,随即便昏死了过去。

房间中一个站起的黑影,看上去比歌者要小一点,保持着一巴掌扇出去的姿势,像是要缓过这口气。

“做的好。”歌者声音十分愉快,像出了口恶气似的。

“接下来怎么办?”那个黑影发出酷似歌者的声音。

“走一步看一步喽,反正未来难以改变,顺着来呗。”

黑影坐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旁边那几大张厚厚的,写满了字的纸。

风在呼嚎。

林旧又一次置身于草地之上,已有半人高的草低低地俯下身子,给他让出观望的空间。河流依然奔腾向前,从略散的迷雾中呼啸而出,又欢腾地奔向另一片迷雾中,卷着几片冰霜,夹着几支绿草,往断墙的墓地跑去。

林旧有点发愣,做同一个梦确实不是新鲜事,但总该睡醒时才意识到:“哦,又做了这个梦”。

但这次不同,他真切地意识到在做梦,还延续了不久之前的那个……想到这里,他猛然看向了河流上游,想看到那个上次结束之前的建筑和那个人。

逆着河流方向,透过迷雾层层,那目光所至的远地,哪还有什么建筑,只剩隐隐的红光昭示着不详,像是一只泛着饥饿的眼睛,又充满着诱惑,似乎比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还要光彩夺目。

林旧迷离了,原本惊慌又清醒的神智被那束红光所攫取,脚步不自觉地向着那个方向,像是刚学会走路一样,跌跌撞撞蹒跚着。拨开逐渐稀疏的杂草,手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口子,流出的血在越来越冷的风中飘散四去,冻成鲜红的冰碴散落在稀疏的荒地,和雪混杂在一起。

林旧依然脚步不停,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那束红光,脸越来越苍白,在他走过的路后,撒了一地鲜红的水晶。

“1723……”

一道声音在脑中骤然炸开,引的林旧头痛欲裂,摔倒在地上,捂着脑袋不住低号着。

“1723……”

像是古神的低语,大脑阵阵发痛,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开一般,阵阵疼痛冲淡了迷离,在脑中像波纹一样四散漾开。

终于,他的神智略微恢复,眼中充血,嗓子也哑到在发不出声音。他就这样低着头,闭上眼,转过身,向着来路慢慢走回,每一脚都伴随着冰碴碎裂的声音,未被完全冻结的鲜血粘在脚边,给这片雪地和草场的交界处铺上第二层红毯。

“1723……”

声音没有丝毫减弱,只是那份疼痛逐渐让人麻痹,没有开始那么痛苦了。他只是机械地走着,走向不知道在哪的终点,像是当年在西伯利亚雪原上一样,因为背后的未知而奔逃。

突然,脚下一片湿润,像是踩进了水地,脑中的声音也消失不见。林旧捂着依然发痛的头,才敢四处看看。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偏离了路线,走到河中去了,刚才奔腾的水流此时却静静流淌,从脚边泛起的红色浮到水面,消散于无形。

林旧透过水面看着自己,充血的眼睛像极了那束红光,头发上挂着未化的冰碴,脸色如白纸一般,这幅任谁都会惊吓的样子却让林旧感到一阵熟悉,像是在很久以前,那个逆着时光才能到达的远地,自己也见过这幅样子的人,为自己推开铁门,将风暴作为生路送给他。

“1723……”林旧试着自己念了念这串数字,除了和以前一样的心中慌乱之外再无异处,头痛也渐渐消散,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平常。

梦境依然存在,林旧却再一次失神,这场头痛让他的精神极度疲劳,终于身子一软,倒在了水地中,沉沉睡去。

流浪的河水冲刷着身体,梦境在沉默中逐渐解体,回归黑暗,不知算是送他入沉眠,还是赶他回现实。

“醒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有点熟悉,但又有所不同。林旧慢慢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简直就是个等比例缩小的歌者。

“声音也像……”林旧心中暗想着。正想翻身起来,却发觉身上一阵酸痛,不禁有些龇牙咧嘴。

“我这是……”

“啊,你这应该是饿晕了,刚才你刚进我房间就突然倒过去了……”女孩打着哈哈说道。

“脸怎么也有点……嘶……”

女孩有点窘迫,要不是不得已,鬼才想整那一巴掌,但现在也只能搪塞过去了。

“那个,我房间地板有点糙,你摔倒的时候蹭了一下,不过没关系,不会毁容的,”女孩说的很大声,倒像是在掩饰心虚,不过现在的林旧没工夫分辨就是了。

“对了对了,你先把这个吃了吧,”那人指了指床头柜的位置,蓝色的双眸在阳光下展现出别样光辉,“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上课时间了。”说着,女孩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像是忽然想起来一样,她回头道:“我叫弗丽嘉,以后请多指教了,林老师。”话音刚落,身影便消失了。

林旧有些不知所措,是因为突然的见面,还是那声“老师”,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扶着床头,慢慢爬起身子,重重松了口不知从何而来的气。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眼中闪过一抹红光,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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