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莲入城猩红散

(今天只有一章了..)

才走出破了顶的瓦屋,许青的左臂在血气作用下自发修补起来。

只听“咕滋”细声阵阵,筋自连、骨自合,肉芽相接。

才走上城墙断龙石机关处,一条膀子已好得七八成,体内血气消去一空。

断龙石必须放下,就看白莲教做派,入城杀人也罢了。关键是杀了人还要斩作莲花状,怕是祭神一说不是空穴来风。

抬眼往城外看去,只见天边烟尘滚滚,显出一道黑线,待近了,只听人鸣马嘶。

个个着白衣,舞刀枪,许青运足目力望去,脸上皆带着兴奋的潮红,红着眼、扭着脸,恐已是在想象入城后烧杀抢掠的快意了。

‘得解了这断龙石,便是阻得一阵也是好,叫我好作准备。’许青这般想道。

两步凑到断龙石机括前,原本腕粗的油绳组被大力挟入一枚钢棒,紧扭在一处,便以是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钢棒足有拳头粗,一臂长。许青两手鼓作青黑,紧紧掐住棒身。

随后筋绷肉涨撑衣袖,两足抵地戳窟窿。

许青双目圆睁,“啊——”地一声喝,伴着钢棒拔出与油绳间的摩擦嘎吱声。

“嘣——”,钢棒被大力甩出城墙外,许青连连向后踉跄四五步,好悬有块墙垛子抵住了背,这才让他缓缓跌坐下来。xuqi.org 海豹小说网

许是用力过度,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发黑。正待撑身坐起,却闻身下一阵阵颤动。

“轰隆隆——”断龙石没了阻隔,畅快下落。

“嘭——”一声巨响断了南门白莲教徒的入城心思,愤声怒骂间少许飞矢、多是石块、还有一些铁镖袖箭把城墙面打得坑坑洼洼。

方已说了,白莲教徒来人,多步履,少马匹。多是白莲教强逼吞了真空散,迫令入城而已。

莫说云梯冲车,许青打眼看去,便有不少人权举着些粪叉、柴刀。有的人凑不出白衣,便只以小半截白布系在胳膊上。

有些脑子犯了混,还把白布或包了头,系在额上,也不知是祭神之前还要祭一遍家中老母。

许青坐倒一会,恢复了力气,趁着没有飞矢流石飞上来,赶忙下了城墙,朝着同福客店奔去。

回到同福客店内,门口拴着的马匹去了大半,写着客店名儿的幡子也折断掉在地上。

进了客店内,内里狼藉一片。桌椅撞倒,碗盆砸碎,菜汤泼了一地。

东家、老板娘翠莲、与栓子大勇等人正收拾着残局,面色慌乱茫然,显然也是知晓白莲教攻城的消息了。

东家听得响动,急声开口:“你这挨刀货,跑去哪儿浑,不知道白流子进城了么!慢,你怎么挎着刀?”

许青也不废话,直截道:“东家,大家!莫收拾了,许快些收了细软,逃出城去才是,白莲教此次不为了吃饱肚!

个个眼珠红的吓人,定是真空散吃得多了,烧了脑子,就奔着烧杀抢掠来呢!”

东家一听,慌了神,嘴皮子都抖了起来:“苦也,我这店,要毁了!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翠莲脸色也白了阵,强自镇定拍了板:“李大福,你慌甚,不逃,你也想想咱老娘,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再马上就走。”

翠莲与东家李大福过了一辈子,知道他最孝敬老娘。果然,这一说东家便强提起了精神,与着众人围作一起问道。

“许青,你说说,咱怎么逃,往哪儿去?”

许青望着众人脸上的期颐沉声道:“白莲教不识城中路,即便抓了舌头,也也是专挑大户粮仓下手。

我所租住的织娘牌坊,人少地多。都知道不是善地,可供躲避。”

大勇此时急声道:“那之后呢,难道要一直躲着吗?”

东家拍了一巴掌大勇的头怒骂:“多什么话,让青哥儿说完。”

许青复继续道:“我是从南门过来的,南门已经放了断龙石,白莲教没有云梯冲车,断进不来。

所以他们会绕到东西两个城门处进城,那时,我们便出城,往京城去,总不能连京城也被攻破了吧。”

众人眼放光华,东家还未说话,大勇便已连声喜道:“是极!是极!”

说着众人各自散去捡拾财物,收拾细软。

足过了两刻多钟,众人才勉强备上两大架板车出发,东西两边的喊杀声虽细微,但也已能听闻。

众人顿时如马鞭抽在身上,立即提升了速度。

到了地界,许青就在自家对面寻了个院,一道剁开锁头,推门便入。

这院子内有颗老枣树,因为秋天树叶掉光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叶子,都已经干透了,人踩上去哗啦啦的响。

形势危急,顾不得讲究了,许青招呼众人推了两架板车进去,好生躲藏,不要生火。

把事项一一嘱咐一遍后,许青急匆匆又出去了。

先前在纸扎店定了棺材,还没去取。也不知那老板逃了没有,许青一路走着,心里烦躁起来。

路上散落着些许零碎,女人的绣花鞋、孩子的拨浪鼓、男人的茅草帽,随意的撒布在路上,不时有行人扯着家人背起包袱急匆匆的走过。

在遗落的物品上踩着踏着,绣花鞋的花踩掉了,拨浪鼓踩断了柄,草帽被踩瘪了头。

许青随意扫了一眼,继续走,很快到了纸扎店外,令人奇的是,纸扎店老板好端端在店内喝着茶,自顾哼着小曲。

许青拍了拍门,老板转过身来笑道:“您来啦,您的东西我给做好了,请跟我来吧。”

老板站了起身,颤颤巍巍往深处走去:“白流子进城啦,伙计都逃了去,剩下些工序尚未完,好在老朽还不算拿不动吃饭家伙什。”

老板一边说一边走着,不多时到了里屋,里屋正中架放着副棺材,长六尺六,高两尺三。一些工具如锤子凿子整齐码放在旁边的木箱子里。

棺木上的漆面上的又红又正,凑近了,还能问道新上的桐油味。

许青从怀中掏出银子,还未待说话,老板便摆摆手道:“不必啦,就放一枚铜子儿在前头罢,还要与你说声对不住。

棺木你得自个儿弄去,我这儿没伙计啦。”

许青沉默了一会,禁不住问道:“老板,你不收拾一下逃吗?再不济也得把店关了呀。”

老板笑了笑,走到跟了自个十几年的木箱旁,言语尽是释然:“老啦,跑不动啦,老朽记着许是二十年前罢,我还没来这儿。

那时好像是住在洞庭湖,那时我也没这手艺。”

老板指指棺材,又继续道:“那时我家里人多啊,老爹老娘哥哥弟弟叔叔嫂嫂;足有十七口人。家中老爹是个篾匠,我们兄弟都跟着学,温饱不成问题。

后来有一日洞庭发大水,村里说是湖里的龙王爷不高兴了,发发脾气。我家十七口人,只剩我一个。”

老板笑了笑,拍了拍装满工具的木箱子:“那能怎地,我也不懂为什么龙王爷不高兴了就要发大水,淹死我家十六口人,也没地儿去问。

后来,我给家里足足打满了十六口棺材,给家里人葬了以后。觉得没意思了。我就来了开封,操起了这门手艺。”

老板笑着转过身,拍了拍许青的肩膀:“我二十年前就不该活,现如今,倒多赚了二十年,值当。想了想,我想家里人了,但我也已记不得他们的样。

或许,我也到时候了。年轻人,你还年轻,还得好好活。快走吧,老头子多口舌,费你时间了。”

许青不知该说甚么,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干脆躬身进棺材底,一把扛了起来便往外走。

走到门口,放下一枚铜钱:“老板,我走了!”

老板两手揣着袖,笑呵呵的只是道:“好!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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