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也这一觉意外睡得很沉,一直到厚重的窗帘里顽强地渗进来几缕阳光,她才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
当然,这也少不了身边一直在震动手机的功劳。
她原本想等铃声结束继续睡,结果对方大有不接不停的趋势。
白梦也轻轻呜咽一声,认命接起电话,“喂?”
“白白!”
汤凌敏风风火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吓得白梦也一激灵,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怎么了?”
“今天放假,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啊。”
“啊。”白梦也又躺了回去,“我以为出了什么要了命的大事。”
隐约之间,她回忆起凌晨她似乎也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懒懒揉了把头发,“汤,昨晚给我打电话的也是你吧?”
“?”
汤凌敏连忙否认,“我男朋友睡我旁边,我还能有空跟你打电话?”
“……”
白梦也睁眼看了眼屏幕,发现确实是一个鹿城本地号码,她并未见过。
本以为是汤凌敏昨晚联系她没联系上,今早才给她打过来电话,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广告电话。
她唔了声,“好,晚上我肯定来。”
许是抑郁药带来的副作用,白梦也今天格外嗜睡,早上接完电话后眯了会,再醒来就是晚上五点了。
原本透过窗帘的几缕阳光早就又藏了回去,整个房间阴暗暗的,依稀可以闻到楼下小吃街的各种食物味道。
坐在床上缓了片刻,白梦也拿起手机。
一小时前汤凌敏给她发来了时间地点,就是在附近的一家海鲜店,她大致琢磨了下路程,现在收拾刚好来得及。
作为实习期间的最后一次假期,大部分同学都抓住今天出去玩了,走廊里静悄悄的,所以隔壁传来门把手转动传来的声音格外明显。
白梦也关好房门,恰好碰到谈时琛开门出来。
谈时琛一双桃花眼隐在鸭舌帽之下,眸光却意外的亮,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没了话。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但也不过是几秒的光景,最后还是白梦也先移开视线。
她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而后径直朝电梯走去,谈时琛对此似乎并不意外,直接跟了上去。
走廊安静到落针可闻,一时间只剩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他们一起进了电梯,密闭空间里,白梦也闻到了谈时琛身上的清冽味道,他应该是刚洗了澡。
电梯很慢,几乎每层楼都要停一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被拉长好几倍。
就当白梦也纠结着要不要拿出手机随便刷刷时,身后的人突然开口问道:“昨天路过南街那边的咖啡店,看到你了。”
昨天从谈时琛出现在咖啡店旁边的那一刻,白梦也就知道他来了,闻言也只是淡淡嗯了声。
那就必然是看到自己和林可安坐在一起了
——“你身体…”
谈时琛开口的那一刻被白梦也挡了回去,“他不是…”
“……”
白梦也以为他要追问自己和林可安的关系,所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谈时琛微怔,几秒后垂眸掩去笑意,将原本要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身体好点了吗?”
这会轮到白梦也愣在原地,原来他不仅看到了咖啡店的一幕,也看到了最后自己捂肚子蹲下的那一刻。
他的第一反应也并不是问那个男生是谁,而是你昨天身体不舒服,那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白梦也耳尖却微微发红,毕竟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但也就是一瞬间,几秒后,她恢复如常。
恰好电梯到了一楼,白梦也很官方地扔下一句“谢谢关心,我没事”后离开。
谈时琛背靠着电梯,目送着白梦也一步步走远。
--
将近24小时没吃东西,白梦也依旧没有感觉到饿感。
生病之后,吃饭睡觉这些项目于她而言更像是完成任务,等到海鲜店闻到鱼类独特的腥味时更加没了胃口。
但和汤凌敏会面,看到桌上点的一大桌菜后,白梦也依旧开心地眯了眯眼,“就三个人,点了这么多。”
赶在汤凌敏挠她之前,白梦也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看着就都很好吃。”
“诶,这还不错。”汤凌敏将烫好的筷子递给她,脸颊红红的,“给你说个好消息,我们要见家长了。”
“!”
白梦也被椰汁给呛到了,她赶紧灌了几口水,“这么快!”
这次回到的是杨桐,“其实还好啦,都已经和敏敏谈了半年了,该见家长了,这也是给她一个承诺嘛,而且也能把她拴在我身边。”
“?”
“什么叫拴啊,狗桐你怎么回事。”
白梦也手腕懒懒托着下巴,看着他们嬉笑打闹,自己唇角也无意识弯起。
见家长,对她而言一个非常遥远的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几人就怎么能和对方家长留下好印象展开讨论。
似乎谁也没注意到隔壁桌,几位喝酒划拳男人不善的目光。
饭局进行到末尾时,汤凌敏和杨桐脸上都红扑扑的,唯独白梦也一人依旧清醒。
今天聊的都是开心幸福的事,杨桐也没忍住多喝了几杯,喝到最后实在顶不住了,赶在他要吐之前,汤凌敏赶紧把他往厕所方向架去,“靠,快走走走,别吐这儿了。”
路都走了一半了,还记得叮嘱白梦也在这儿等他们,别走了。
看着两人互相搀扶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白梦也没忍住偏头失笑,抬眸的瞬间却与隔壁桌中一人对上视线。
后者紧紧盯着她,像暗夜里等待扑食的饿狼。
白梦也也回望着他们,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女生意料之中的躲避没看到,那一桌人都笑了,男人眼中又多了几分玩味。
汤凌敏和杨桐不在,桌上只剩下白梦也一人,那人的眼神也更加赤/裸,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看谁先沉不住气。
在这一刻,白梦也突然就想到,在去年那条阴黑的小巷子里,有人跟她说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揽着
可现在呢?
白梦也轻笑了声,还是得自己来。
对面的人已经起身朝她走来,白梦也垂在桌下的右手紧紧握着酒瓶,脸上倒还是那副乖软的模样。
白梦也这幅不避不让的态度激起了那人浓厚的兴趣,“小妹妹,就这么看着哥哥,是想让哥哥…”
“小也。”
那人话音刚落,有人比他更快地挡在白梦也面前,还是早上那股凌冽好闻的味道。
是谈时琛。
白梦也的视线已经完全被谈时琛挡住,她紧紧握住酒瓶的手指无意识松开,而后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怎么,有事?”
谈时琛嘴角轻扯,垂眸看着他,语气里夹杂着难以发现的怒意。
“噢。”那人痞里痞气地啊了声,“是琛哥你的马子啊,早说啊,我就不惦记了。”
两人认识。
话音刚落,谈时琛懒懒闷笑了声,下一秒,“嘭”的一声,直接伸手将那人反扣摁在了饭桌上,嗷嗷叫的声音响彻整个饭馆,盘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谈时琛还是那副懒散的调调,“不管是不是我的,你他妈都别给老子惦记。”
那一桌其他人立马站了起来,意外的,没有找谈时琛的麻烦,而是将那人拉开,为首的人点头哈腰地向谈时琛道歉,“琛哥不好意思啊,刚子今天喝多了点,你别跟他计较。”
叫刚子的人哼笑道:“不就他妈的一个玩车玩坏了的人吗?你们他妈的都舔什么呢?”
白梦也这才发现,隔壁桌的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队服,上面写的Black。
她突然想起,这也是拉力赛的一支队伍,但一直是Arc的手下败将。
赶在话题往不受控的局面发展时,为首的人再次道歉,一行人立刻收拾东西地离开了。
恰好汤凌敏和杨桐从厕所出来,他们看着谈时琛在白梦也面前半蹲下来,两人双双愣在原地,一时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白梦也也注意到了他们,将自己的距离和谈时琛拉开,而后说:“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好。”
汤凌敏走后,白梦也回过头望着谈时琛,很诚心地说了句谢谢。
但也就止于此了,他们之间也没必要有其他的牵扯。
说完谢谢,白梦也觉得这样似乎没什么诚意,于是又补了一句,“你是在附近吃饭吗?我请你们吃吧。”
谈时琛顺势坐了下来,在白梦也面前,他敛去了所有的狠劲儿,眸中只剩下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问:“现在回去吗?”
“什么?”
白梦也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她才说:“是现在回去,所以你在哪儿吃饭,我请你吧。”
谈时琛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送你回去。”
白梦也眉间轻皱,“真不用。”
一如反常的,谈时琛今天非常坚持,“我不跟你走一排,我跟在你后面,就看见你安全回酒店。”
推辞无果,白梦也淡淡道:“随你吧。”
走出饭店,路灯将两人的背影无限拉长,晚风勾起白梦也长裙的一角。
谈时琛突然就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她也是如此。
谈时琛跟在身后,如他保证一般的,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暗夜模糊了他眼中浓厚的情绪,他望着前面提着大大塑料袋的小姑娘,手指间淌过一阵麻意,也是在这一刻,谈时琛突然明白——
他开始痛了,开始反思,开始积极解决问题,开始想挽回了。
他一点都不想照顾她的是别人。
那些人根本照顾不好她。
他想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