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皮，我去把札甲交割对他们，等会儿就回来。”
“好的，张哥。”
在张德也借口短暂离开之后，现场除了燃烧的司苑局和满地狼藉以外，就仅剩下他们俩人了。
小猪皮怔怔地和王晋相互对视，他自认自己心智远不如对方成熟，且性格迟钝又老爱冲动，没办法做到如他那样稳重应对一切。
还记得初次相逢的那晚，他对阉割后，醒来时，对宫里一切懵然无知，在这陌生之地，是王晋主动向自己这个天真的人开口搭话。
小猪皮不论心里还是脑海中，在这诀别的最后时刻，竟会思绪万千，有好多话全堵在了嗓子眼那儿，就是无法对王晋说出来。
“小猪皮，你要多保重身体啊。”
就在小猪皮只会傻愣愣地看着人家，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王晋却是看出了他的郁闷和纠结，主动展颜笑说:“咱们又不是以后都没机会再见面了，你别这样哈。”
“我们。”小猪皮尝试一问:“以后还有再相见的机会吗？”
“会的，你要坚信。”王晋向他用力点头保证道:“我们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王晋。”
“我该走了，否则然待会儿就要追不上刘公公他们咯。”
王晋故作轻松地率先转过身，背对着他讲道:“以后回到家里，能腾出时间的时候，你要记得去找个教书的，好好学习写字哦。”
“好。”小猪皮不问他为何要叫自己去找老师，只是点头答应道。
“呵呵，这样将来，我们还可以通过书信往来交流。”
“嗯，我回去以后，一定听你的这个建议，好好学习。”
“嘿嘿，那就好，小猪皮，我...先走了哈。”
“嗯。”小猪皮红着眼睛对他有些哽咽说道:“王晋，你也多多保重！”
“再见了，小猪...”
王晋往前小跑，这句话他只在心里说给小猪皮听，并没有说出来。
而小猪皮则在凝望着王晋奔跑的身影时，冥冥之中，总感觉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他了，心里莫名有种无比悲凉地遗憾环绕。
“小猪皮？”
张德在交付完札甲后，转头便见到他情绪十分低落，出于好意，开口向他提问了句。
“嗯？”
小猪皮适时地被他这声叫喊，从离别的伤感中给拉回到了现实里来。
“张哥。”
“现在时间紧迫，我们也该走了。”
“嗯，好的...”
“你和他之间的话，都说好了？”
听着身后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刘渐平不由将视线侧看过去，凑巧注意到了王晋眼圈发红，主动说道:“怎么，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一直走到底了，就算将来会后悔也没用。”
“我不会后悔的，刘公公。”王晋用手轻揉了下自己的双眼。
他一边紧跟上刘渐平他们的步伐前行，另一边则是在抽噎中，尽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对其说道:“如果不能在宫里混出个人样来，我王晋宁可枉死此地，也绝不会苟且回家！”
“呵...”
刘渐平听到他这话，既不说什么嘲讽之话，也不说什么鼓励之语去支持对方。
他反而是目光深邃地看了眼王晋后，又看了眼此时正漫天燃烧大火的皇宫，嘴中念叨了句，“这难道就是轮回吗？”
“刘公公？”
“没事，一时感慨而已，
“哦。”
“小子，现在抓紧时间，和我一起过去见证吧！”
“小的遵命。”
说完，他就让王晋和亲兵一块加快步伐，往永华宫所在方向疾走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亥时三刻，凤鸣门处。
“呜...娘，娘！”
“啧，别哭了，小丫头。”
赵申安蹙眉蹲看着此时地上那被人用麻绳粗鲁捆绑起来的少女，脸色十分不善地对她阴笑说道:“放心吧，咱家很快就会送你去下黄泉，见你那亲娘定襄公的。”
“你，你，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阉人！”
倏然之间，有个极其愤怒地少女清音从赵申安身后乍响。
“哦？”
赵申安闻声一愣，他回过头来，诧异看向对方，“唷，堂堂文昌公的女儿，居然也会从嘴里吐出如此粗鄙不堪之语，啧啧，真是...”
“阉贼，我定要亲手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
“哎哟，咱家好怕呀，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申安非常夸张地配合对方，假意站起来转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兵将求助，“万雏燕万大小姐，说要亲自动手杀了咱家，这要咋办呀！”
“你这个无耻狗贼！！”
“呵呵，其实嘛，要真想杀了咱家，哪需要那么麻烦哟，只要把您这身衣服再烘脏臭些，可能就无需万小姐亲自动手咯。”
他拈起兰花指放在自己鼻下装似掩臭一般，用冰冷地眼神扫视早已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万雏燕，咧嘴戏谑说道:“届时靠这身衣服，再多使劲儿熏一熏，咱家可能就会被您身上这臭味直接给熏死喽，嘻嘻。”
万雏燕闻其言，眼含热泪，十分悲痛地对着他咬牙切齿。
半生专心研读四书五经的她，竟是在一时之间，无法拼凑出更恶毒的话语来回击对方！
“赵公公。”
就在这时，其身边一青年军校不忍看她继续被赵申安如此折辱，便任由自己在恻隐之心地驱动下，大步走上前，对赵申安叫喊道。
“嗯？”
赵申安闻声看去，向其奇怪问道:“怎么了，幼达？”
“禀公公，万雏燕其父，既然已在西门文昌公府内，被越忱他们这些乱军所杀了。”
他在心里仔细斟酌过语句后，谨慎对赵申安说道:“那她现在就也跟京城里的寻常女子并没什么两样，我们何不...”
“诶，你小子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吗？”赵申安没等他的废话说完，当即便诧异说道:“你脑子是不是进了浆糊啊，幼达？”
“呃，赵公公你误会了，末将的意思其实是...”
“涂幼达，你跟咱家说句实话吧。”赵申安神色颇为古怪地打断问他。
“欸，赵公公，什么实话？”
“你小子是不是看上她了？”
“啊！？”
涂幼达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这话给问傻了眼，脸红支吾解释道:“不是啊，赵公公，这，这，这...”
“嗤...”
身边的袍泽，看到他这囧样，倒全都是一副幸灾乐祸地表情，偷偷憋着笑意。
“你什么这，这，这的。”
赵申安对他这窘态，愈发感到无语，“你小子是不是姚仓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啊？”
“哈哈...”
听到赵申安这么嫌弃他，涂幼达身边的那些同袍们俱都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