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议和团

无视晋安皇的冷意,戚长容还未升腾而起的怒意渐渐平复,她轻声道:“别的不说,就说这次的事,难道父皇真看不出来朝中有人故意排挤儿臣吗?”

“谁敢排挤你……”不经思考之下,晋安皇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想清楚后,心中的怀疑再度升了起来,他唇边的冷笑立散,半眯着眼审察面前的人。

迫人的压力下,戚长容恍若未觉,徐徐道:“多亏父皇的恩典,如今的朝堂已有一半是蒋太师的天下,他不想让儿臣安坐于储君之位,这不就开始算计儿臣了吗?”

偏偏因手中人手不够,就算明知被算计了,她也毫无还手之力。

“胡说!”晋安皇想也不想的开口厉斥:“你从小师承于蒋太师,对于蒋太师而言,你就如他的亲子一般,他怎会这样对待你?”

“亲子?”戚长容唇边扯开一丝冷笑,想到如今还坐在轮椅上的蒋尤,淡道:“若是成了蒋太师的阻碍,就算是亲子又如何?父皇莫不是忘了十二驸马的下场?”

闻言,晋安皇脸色蓦然一变:“那是意外!与太师何关?”

意外?

瞧见晋安皇眼神闪烁的模样,戚长容呵呵一笑,嘲讽道:“是不是意外,天知地知,太师知儿臣知,父皇若是不知,大可派人去查查,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晋安皇眉头拧的死紧,面色越发难看:“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戚长容失了常心,却仍压抑着本性,淡淡的道:“此事中若没有蒋太师的手笔,父皇以为他会轻易放过罗家?这么多年来,父皇应当知晓太师呲牙必报的性子。”

晋安皇眉头一跳,下意识抗拒:“太子,慎言!”

显然,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蒋尤断腿是蒋伯文暗中安排的,即便自身虽不喜十二,忌惮蒋家,他也绝不愿意看见名义上的女婿成为残废。

见状,戚长容把握着分寸,估摸着怀疑的种子已在晋安皇心底种下,也不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顿了顿又深吸口气,道:

“不瞒父皇,之前儿臣遇刺数次,还有刑部失火,其中都有蒋太师参与的痕迹。”

晋安皇冷怒道:“太子可有证据?”

“有!儿臣有证据!”戚长容毫不犹豫,说完后面色比晋安皇更难看:“但那证据无法带入皇宫。”

“那就是没有了?”

戚长容走到寝殿中央,撩开衣袍跪下:“父皇,你应当好好想想,儿臣乃是东宫太子,若无确切证据,为何要诬陷国之栋梁?”

晋安皇沉默了。

显然,这话委实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按理说,一个是大晋下一任帝王,一个是拥护着甚多,门生遍布天下的太师,他们二人若是联手,必将成就另一个盛世。

可偏偏如今这两人如今水火不容,

“父皇难道不知,为何儿臣会多次与蒋太师都针锋相对?”

良久,他似哑然:“你不说,朕如何能知?”

“儿臣说了,父皇可信?”戚长容跪坐在地上,眸底似泛着光:“关于儿臣所说的证据,日后会有人一一呈给父皇,父皇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去查。”

晋安皇板着脸看不出情绪:“所以……”

戚长容接过他的话:“所以,摒弃往事,只谈眼前事,儿臣之所以被推上风口浪尖,难道不是蒋太师一人所为?”

话已至此,晋安皇无话可说。

若说推戚长容到风口浪尖,蒋伯文没有分毫私心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可若是要让晋安皇在最短时间内相信蒋伯文对皇室有二心,也绝不可能。

毕竟,那样的一个能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看着眼前的太子,晋安皇竟然觉得她有些陌生:“太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戚长容俯身叩首,声音悠悠的传了出去:“儿臣别无所求,儿臣只希望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父皇能对蒋太师怀有戒心,不要再像之前那般信任他……能多给儿臣一些时间。”

一字一句,她说的十分艰难晦涩。

蓦地,晋安皇眼眶酸涩难言,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你猜到了朕的决定?”

“是。”

“你不怨朕?”

“不怨,事已至此,有何好怨?”

听着耳边淡漠的声音,晋安皇只觉得喉头好像被堵住了,等平复情绪好,他方才继续说道:“此一去,燕皇必定不肯轻易放你回来,如此,便和质子别无二般。”

晋安皇的声音微微一顿,片刻后问道:“若成质子,必受流言,太子,你可受得起?”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戚长容起身,再深深的叩了下去:“父皇不必多言,亦不必觉得愧疚。”

这是她的选择。

哪怕前方遍布刀山火海,荆棘密林,她也非走不可。

闻言,晋安皇闭了闭眼,掩去所有情绪,等他再睁开眼神,眼中已一片清明。

摒弃情绪后,他的声音你只剩威严:“太子可有什么想说的?”

“请父皇戒备蒋太师!”戚长容的低声嘶吼掷地有声,身躯微微的发着抖。

从前父皇从来没有怀疑过蒋伯文的用心,所以不曾生出探查他的心思,而今日她已将怀疑的种子种在了父皇心底,只要父皇用心去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如此这般,她才能与天命对抗。

上辈子的山河破碎,她委实再也承受不了第二次。

跪伏与寝殿中,额头轻轻触及温热的手背,戚长容眼眶微红。

此时此刻,她确实有点害怕,怕来不及揭穿蒋伯文的阴谋,无法让世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这样的人就如一条毒蛇般隐藏于暗处,她明知毒蛇的位置在哪儿,可却不能轻易下手。

因为那条毒蛇门生遍布天下,影响力极大,一旦毫无缘由的动了他,对于大晋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是以,蒋伯文要杀,却要杀的师出有名,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处。

她原本以为还有十年时间可以与他周旋,可以用十年布下一张天罗地网,让他无处可逃。

可如今他才反应过来,从命运轨迹被更改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与上辈子不同了。

在这般重要的关头,她不得不暂时离开,谁也无法预料她离开后会发生什么,倘若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蒋伯文的计划成型,她又该如何做?

她很害怕,害怕到时候历经百难回归,面对的是满目疮痍。

到了那时,她难不成还能再跳一次皇城?

就算跳了,她可还有第三次重来的机会?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心底,扰的她多思忧虑,却无人可给她回答。

……

白霜乍地而起,寒风席卷而来,朵朵雪花从天而落,堆积成厚厚的,如白袄一般的棉层。

再过三日,皇宫颁下圣旨:

顾万千百姓,念战之无益,特封东宫太子戚长容为议和使,携使团前往燕国,与其签订三年议和条约。

归期不定。

随着圣旨颁下后,议和使团于暴风雪中启程赶路。

临行前,披着虎皮厚袄的戚长容立于皇城之外,而她身后是无数送行的文武百官。

所有人都瞧着眼前眉眼寡淡的太子,好似到了如今,外界与她而言仍无任何变化。

裴济站在她左侧,深深的做了个揖。

再起身后,他清楚的看见了戚长容的嘴唇微动。

虽没有发出声音,可他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她说:裴卿,别辜负孤的信任。

裴济眼皮微颤,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眼睁睁的看着戚长容转身钻进马车,直至车轱辘压在雪地的声音完全消失,雪地中留下的车痕被新一层白雪覆盖之时,他才蓦然反应过来,竟已独身一人在此处站了半个时辰。

就如他从未想过回来时东宫会身陷囫囵,他也未曾想到,当自己重回朝堂时,东宫会如此的狼狈离开。

……

半个时辰后,一辆精致的马车行驶在中央,相比外面的严寒,燃了两个火炉的马车内却暖如春日。

软塌上铺着厚袄,戚长容半倚在上面,面前摆着一本薄卷,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嘴唇微微上翘带着笑意,哪看得出半点失落之感。

见状,谢梦愤愤不平的握紧了拳头,控诉她道:“这是我从民间收来的话本,自己还一个字儿没看,倒让殿下抢了先。”

对于她的满腹怨念,马车中另外两人彻彻底底的将之无视。

不等戚长容作答,侍夏已然瞥了她一眼,欢欣开口:“能让殿下看中,是你的福气,也是那话本的福气。”

“……”谢梦呵呵一笑:“谢谢,我宁愿没有这种服气。”

听她这样一说,还满脸不屑,侍夏嗤笑一声:“你可别不识好歹,能够随侍殿下身边可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就偷着乐吧。”

“乐?”谢梦啧了一声,摇头叹道:“我一个无辜人员被牵扯进来,前途未卜,生死不知,哭都来不及,还怎么乐的出来?”

侍夏斜睨了戚长容一眼,见软塌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方翻了个白眼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别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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