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钓大鱼

只可惜,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能成为江湖中人。

朝堂与江湖,从来泾渭分明。

相到此处,心里遗憾的同时,余老也忍不住同时松了口气:“你放心吧,这点儿分寸老头子我还是有的,别的我不敢说,关于你的事情,他们就算拿铁锹来,也别想撬开我的嘴。”

就是这么任性!

真惹急了,他大不了一走了之,以他的轻功,他若一心想走,还真没几个人能将他拦下。

戚长容颔首,面上不辨喜怒。

身怀武艺,是她保命的最后底牌。

身躯病弱,是她糊弄世人的前提。

两者都是她打算带进棺材的真相,又怎能轻易被谁人知晓?

余老的脚步在君家大门止住,就在戚长容打算上车的前一刻,年迈的君管家从库房的方向赶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盒子。

他脚步稳健,眨眼间便来到戚长容的面前,双手将东西奉上:“太子殿下,这是我家将军给您的。”

巴掌大的木盒并不占地方,戚长容接过在手心中把玩儿了两圈,挑了挑眉头,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君管家垂首,笑着回道:“这是来自疆族特制的生肌膏,对外伤有奇效。”

戚长容歪着头,颇有些不明白君琛此举之意,她顿了顿才道:“可是孤并未受伤啊……”

所以给她这奇效药又有何用?

听到这话,周围忽然传来一阵低笑声,君管家强忍着笑意,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将军说了,您的仪容代表的是皇室的仪容,切不可有分毫损伤,倘若以后留疤了,那可就要成为上京的笑话了。”

从见到她开始,君琛便留意到了她脸上的新鲜伤痕。

割破了浅浅一层皮,留下了一条红印子。

戚长容目光微微一闪,笑道:“孤倒是忘了这一茬儿了,今日走时不小心被路边的树枝刮了下……替孤多谢将军的好意。”

“诶。”君管家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又忙着解释道:“将军的本意是要来送您的,只是他因公务未曾处理完,所以才不得不让奴走一遭……您也知道,将军性子别扭,还望莫要与他计较。”

戚长容痛快点头。

见她真的不计较,君管家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站在门边目送马车离开,久久没有回身。

直到马车消失在白胡巷子口,马车中的戚长容面上笑意消失的干干净净,转而变为冷凝,眼神中的幽光仿佛能杀死人似的。

她闭上眼,言语仿佛结了冰:“去查清楚,孤倒是要看看,到底何人有胆子在东宫的眼皮子底下伤人。”

听出戚长容言语间的杀手,侍夏心中一紧,知道殿下是动了真格,忙道:“殿下放心,想必罗一已经着手去查了。”

被派去保护赵月秋的人本属于罗一手下,有罗一去查,想必事情能很快就查清楚。

戚长容‘嗯’了一声,蓦地睁开眼,浓郁的戾气从眼里划过:“给长公主递个消息,她的动作实在太慢了!”

原以为重活一世,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可到了此时戚长容才知晓,有些事还是慢的让她不可接受。

侍夏端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她撩开车帘,对外面的人轻声说了几句话,而那人得令之后,很快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皇宫的夜幕最为恐怖,到处都是阴阴森森的,明明已到了秋至,本该万物凋谢,可皇宫中的奇花异草仍灿烂地开放着。

因为这些花草底下不知埋了多少累累白骨。

他们靠汲取白骨的养分,存活于世间。

夜幕笼罩在东宫头顶,连蝉鸣也没有的东宫寂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站在庭院内,好似能听清楚来自每一个房间内的呼吸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诡异的寂静退去,太子寝殿内的东窗被打开,身穿夜行衣的罗一早早的等候在窗外。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他规规矩矩地垂下眼眸,望着木窗上的花纹,不敢直视眼前人。

一股秋风吹来,戚长容穿戴完好,时至深夜,眉宇间不见半分疲惫。

她眉目清明,带着罗一看不懂的诡色,凉薄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查清楚了吗?今日之事是何人做的?”

“查清楚了。”罗一头也不抬的回道:“是蒲亭底下人所做,因赵姑娘承袭钱家生意,好似影响到了……”

至于影响有多大,户部防守太严密了,他倒是没查到更细一步的东西。

“蒲亭可知晓?”

“应当不知。”罗一斟酌着用词,在脑中几番思量,最后才说出口:“据那杀手所言,他并不是奉命取赵姑娘的性命,只是想吓她一吓。”

戚长容眉头一挑:“恐吓?”

罗一有些尴尬的点头应下:“他是这般说的。”

身为杀手却不杀人,而是接了恐吓人的生意,就连他也替那些杀手感到脸红。

戚长容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道:“既然是恐吓,咱们也不必做得太过火,你便照例恐吓回去,明日早朝……孤要听到蒲亭告病的消息。”

让一个人告病,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罗一思量了会儿,又重新隐入夜色中,眨眼之间,东宫再无半点他的踪影。

……

第二日上朝之时,原本户部尚书蒲亭所占的位置意料之中的空了下来。

晋安皇多看了几眼,皱眉问道:“蒲亭今日为何没来?”

众人大气不敢喘,特别是平时与蒲亭较好的大臣们,就连他们也未提前得知蒲亭不能上朝的原因。

元夷弯腰,俯首在晋安皇耳边轻声说道:“蒲大人昨夜染了风寒,已无法起身了,今日一早差人来宫中告病,因当时陛下还未起身,奴便也未曾回禀。”

听完以后,晋安皇眉头越蹙越紧。

最后他撇了一眼面色讪讪的元夷,语意不明的说了一句:“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此话一出,朝臣们越发胆战心惊了。

他们也不知这话说的是谁,就连元夷也弄不清楚晋安皇所想。

他到底是在指责蒲亭的缺席,还是因为自己没能及时将消息回禀于他?

元夷不再多想,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

朝会很快开始,戚长容垂着眉眼。眼观鼻鼻观可可关心,扮演着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东宫的位置如今很是微妙,自从戚长容得了那一道是空白圣旨以外,她不敢有任何异动。

东宫本就居于外,朝臣们也不敢刻意与东宫套近乎,所以导致情况看起来比之前更糟糕。

不过,戚长容倒是乐得享受这份清闲,没人搭理她,她才能更好的做想做之事。

朝会时间持续不久,下朝过后,戚长容回了东宫。

姬方迎上前来,一边打量着他的神情,一边复述昨日某人提的无理要求。

等她说完后,戚长容掀开眼皮看了她两眼:“余老看重的人是谁?”

“那人殿下也认识。”

“哦?”

“正是仵作世家之女,谢梦。”

听到这个名字,戚长容点了点头,神情淡漠:“既是余老看中的人……你派人去告知她一声,就说有江湖高手想收她当徒弟,问她愿不愿意,若愿意,直接将人领到君府,将军知道该如何做。”

……

又是数日过去,秋风越发寒凉,沉寂良久的杨府终于有了动静。

选了阳光明媚的一日,戚长容悠然的坐在茶楼中,而她对面坐着的就是叱咤边境的大将军君琛

除了他们以外,整个茶肆二楼楼空无一人。

早已破产的戚长容自然拿不出如此大的手笔,论包下一层楼,还得要财大气粗的君将军出手。

街道人影萧条,杨府门前一如既往的冷清。

茶肆位置极好,从他们的方向正好能看见杨府后门处。

一盏茶后,君琛问道:“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你的人

还是毫无消息……”

戚长容伸手给他倒了杯茶:“将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有耐心。”

君琛顿时竖起了眉毛:“我们已经在此坐了一个时辰了,还不够有耐心?”

“姜太公钓鱼,一坐一天。”

“……”

君琛冷笑:“殿下是要效仿姜太公?”

戚长容摇头,轻笑了几声,斜眼看着君琛:“当然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而长容太子钓鱼,愿不愿都得上钩。”

“你……”君琛梗了梗,翻了她一眼:“一个时辰了,你的鱼在哪儿?”

他刚问完,杨府后门处便有了动静,一小厮偷偷摸摸地将后门打开,将头伸出门外四处张望着。

见此情景,戚长容眉头一扬,笑意盈盈的望向君琛:“你看,鱼儿这不就上钩了吗?”

君琛默然无语,静静的观望远处,浓密的两道眉紧紧皱在一起,挤出两道沟壑来。

确认周遭无人,小厮突然吹了声口哨,很快,杨府守卫带着两个衣衫褴褛的成年男子出现在后门处,他们身上犹有未干的血迹,其中一人腿脚好似出了问题,走路一瘸一拐的,神态皆为疲惫不堪。

快速的将人迎了进去,小厮谨慎的关上后门,压低了声音朝身旁人问道:“可有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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