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各方难

太平侯这个爵位本是皇帝对于上一任侯爵冯紫英的封任,到了甲子之年的冯紫英上京都为自个儿子乞了罔替的侯爵,冯本是异性,历朝历代虽然有封候拜将的礼律,罔替的先例寥寥无几,无不是赫赫战功之家,不过这侯爵罔替的事还给他冯紫英做成了,当日这位年迈的太平侯站在朝堂之上,丝毫不失当年卧马弯弓的气势,和一群大儒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骂骂咧咧地,说了好多粗俗的话,大儒们连连涨红脸面,皇帝念及他功高,即不责其罪,也不帮他,只是乐呵呵地看着。

最后皇帝看着个个气急败坏,又要蓄势发难,皇帝才出声了。

“朕念卿追随朕多年,允了。”朝堂上众人皆惊,却已成了大局。

冯紫英最后辞了这太平侯的衔位,整日在冯府里边养生,打算如此颐养天年了,冯齐云接过了冯府的担子之后,冯府的生气虽然不如以往,不过却也不见颓势,总介于再发迹与迭颓之间。

对于当年太平侯爵位能够罔替到他的身上,冯齐云当然知道一些别的缘故,当年父亲跟随皇上南征北战,才建立了如今的魏国,其战功显赫也是真实,不过当时已经是太平世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时天下需要修养生息,巩固民生,昔日的骁兵悍将也就成了骄兵悍将,若不是北国有发兵迹象,以及沧澜山崛起,时下的太平侯一爵能够罔替?也是因此,冯家与皇上的交情也算用完了。

从此老爷子一直都深居简出,一张太师椅,半睁半闭小憩一会儿,兴致来了逗弄逗弄几只学舌的鹦鹉,或是看看自己养的蛐蛐,所以整个冯府都落在了这个太平侯身上。

太平侯,三字落在冯齐云自己肩头,确实不是如何好当,太平城曾经也是都城的选址,大多数豪阀都是出身太平城,此地各个商会以及豪阀利益相互牵连,不过好在太平侯三字在太平城还有一定的分量。

树大易稳固,但是树大也易招风,冯齐云坐在凉亭里,手中的鱼饵不断向湖中抛洒,鱼儿争食,水上波纹连连,最近很烦心,能有老爷子那么悠闲就好了,海棠社啊海棠社,海棠社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快了,都将爪牙伸向太平侯府了,军方,侯府,沧澜山,海棠社,这种局面都很微妙。

海棠社已经不再是暗地里存在,逐渐进入了明处,沧澜山弟子入世了,军方内部进行了一次清除,能够从军方重重包围圈中逃脱的,在海棠社中的地位自然不低,丁韶雨,在魏国境内犯事累累,而这次帮助军方捉拿丁韶雨的自然是沧澜山的人,虽然赵云台没有将人击杀,但是能够寻觅踪迹,自然不是什么善茬,况且还遇到了孤刀客。

可见沧澜山实力还是深厚,一直以来沧澜山不显山不露水,能够有资格维持开山收取弟子全是因为徐鸿飞一人名声,剑斩终南第一峰,大闹东海蛟龙一族圣地,滚滚翻腾剑气煮海,而众多门阀豪族不惜将自家子弟送入沧澜山也是希望能够和徐鸿飞学剑。

对于海棠社的清除,军方大动干戈,当然也包括太平侯之内了,一直以来冯齐云一直小心翼翼,对于外来供奉也都再三考量,可还是出现了纰漏,一座仓库熊熊大火淹没,烧的是太平侯内一直都视为命脉的粮仓,这座粮仓不仅是太平侯命脉,还是魏国军方的命脉,虽然已经封锁了消息,但是那么大阵势是怎么可能拦得住,再如何,纸终究包不住火,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筹措军粮,如何向朝廷交代。

如今内惶惶,外急急,是真的不心安,而且如今能够解决太平城军粮危机的也就只有一家了,但是想要得到徐家点头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相助,谈何容易,虽然素日里与徐府来往也颇多,但那点交情还不足以让徐府出手。

一身紫衣的冯齐云往较为偏僻的地方走来,一路花草渐多,幽兰,秋菊,冬梅都有,转曲回廊,来到一处别苑,和侯府其它相比竟是悠然,和它地成两处,别苑里有粗糙树枝搭的简棚,有葫芦藤攀援,三三两两白花开,嫩绿葫芦萌发,棚上还挂着几个鸟笼,笼中鹦鹉可是极品,红顶绿身,红蓝羽相间等,平常富贵人家里也就只能挂着绿羽鹦鹉,而红蓝羽的则是稀罕物,父亲也就剩余养鹦鹉等闲娱事做了,简棚下一张太师椅躺着个老人,一身黑色衣裳,慵懒闲逸,容姿有些不修边幅。

察觉到冯齐云到来,老人只是眉毛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扭动一下身子,换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头顶青天,日光暖人,就是有些事,有些人太让人燥热,冯齐云不敢打扰自己老子假寐,只得乖乖在一旁等着,等着挨训。

“怎么小野狼被咬了就只能回家找老子了?”侧躺的老人说道,冯齐云听闻老人如此说也不恼,还是毕恭毕敬地站着,他这次来是铁了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就你这模样,就是路边一坨臭狗屎的料,当了罔替的侯爷还是狗屎侯爷,还是变不了,你说说当初老子怎么就到金銮殿上骂娘去了,还费尽心机给他捞了这么个侯爷座椅,这座椅是铁做的,长刺的,一屁股下去就得流血啊!”老人平铺直叙,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老朋友谈话,冯齐云知道老头子在骂自己呢。

好像是骂够了,冯老头子睁了眼,依然睡眼朦胧,可是冯齐云觉得那目光是真的有些火辣辣,似乎见了眼前这个站得挺直的儿子,老人沉下去的骂人气势又如火一般地撺掇了上来,说话也带刺。

“怎么地,坐上了这把椅子就了不起啊,让我仰望你一下?”冯齐云赶忙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坐姿极其端庄,可是老头子见他如此庄严,心里又是无名火起,老头子是真的瞧不起这种假端庄,那些个假把式正经的同僚谁不被他踹过屁股,在那金銮殿上他也踢过宰执那老不死的屁股,谁让他屁话真多,素日笔杆子杀人,还不是只有瞪眼吹胡子,脸色涨红,忍气吞声的份,谁敢说他什么。

就是他这个横行跋扈的太平侯,只是在家教一面差了一点,家里的儿子女儿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要么是闺中乖乖女,要么是规规矩矩的公子,说话细声细气,做事不大气,整的就是一个娘们脾气,请的那些个夫子学问高是高,就是事事太规矩,看着就惹他厌,本想太平侯衔位罔替之后就过过清闲日子,那晓得还是破事一大堆。

“父亲,是孩儿不当,信错了人。”冯齐云在外是个昂首挺胸的太平侯,在这里可不敢端着架子的,两袖胡乱低垂,无论眉头还是鬓发都如浇了冷水,一样低垂。

“你这把火烧得可真是厉害,倾家荡产了吧!”说到这里冯老头子噌地就站了起来,随手抄了一旁用于挂鹦鹉的竹竿,扬起来就要打人。

“老头子打人了,老头子打人了……”一直很安静的几只鹦鹉笼子好似被冯老头子的举动打破了沉寂,一只红蓝羽鹦鹉上蹿下跳,叫唤起来,一只起,众鹦鹉起,一下子五六只笼子沙沙躁动起来,会学舌地七嘴八舌,不会的叽叽喳喳。

冯齐云身体下意识紧了一下,不过没有感受到那竹竿落在身上,反而是怒斥。

“吵吵,再吵就把你们这群鸟人给阉了。”老头子将矛头指向那几只鸟笼,嘈杂声瞬间被老人的气场压了下去,老人胡子抖动得厉害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没注意言辞,手中竹竿一手丢到地上,重新躺会躺椅上,冯齐云伸了伸脖子,身体觉得周身僵硬,可不敢大作舒展。

老人躺着,微微闭目,真是气煞人也,人家都大了,是太平侯了,还打他做甚,冯齐云在他几个儿子里还算精明的,脑子转得快,才拉下脸去乞一个太平侯的衔位给他,现在火烧上头了,反而智障归宿了,不过骂是骂,打归打,擦屁股的事还得做。

“你起来说说,你准备怎么办?”老人气也消了一些,指着坐在长椅上的冯齐云,像个龟缩的猴头,哪有什么太平侯的样子。

一直坐着,仿佛长椅上有什么东西膈应人,坐立不安,冯齐云终于站了起来。

“如今咱们太平侯府内是真的到了悬崖上。”老人是真的想抽他这儿子一巴掌,管你是什么太平侯。

“虽然已经封锁了消息,但是火烧粮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得住,如今这事越是掩饰越是容易成为某些人攻击侯府的势道,所以孩儿已经收回了封锁消息的命令,让粮仓烧毁这事水流如河,自然而然。”老人从躺椅上微微地坐了起来。

“虽收回封锁消息这道命令表面上是一条自寻死路之法,但若是用得好,我们太平侯府可以平安度过这道坎,只是要兵行险着,消息已经开始流淌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粮仓烧毁,那么整个太平城将会陷入动/乱之中,首先是军队,剩余的军粮已经只剩下十余天的量,军粮烧毁了,接下来军方如何安顿这么多人的口粮。

再然后是太平城以及一路通向太平城的一路,粮价将会疯狂上涨,引起人心动/乱,到时候无论是商或是百姓,都惶惶不安,富者直接高价抛售粮食,贫者本就贫苦,但粮乃根本,到时候财破人亡事遍地皆是,那时不仅仅只是太平城自己的事,而是整个魏国的事了。”

“所以这件事无论于国于民,对上或对下,内与外都要有一个完备之法,孩儿已经书向廉亲王府和洛神殿修书一封,至于太平城军中,也已经有了对策,魏沭阳亲自坐镇,当下太平城应该是乱不了,但是北国中海棠社中坚力量仍然在隐秘,恐怕不会放弃如此好的机会,大肆宣扬,好从中获利,现如今整个太平城已经警戒,但是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向太平城走来,那时鱼龙混杂,更加难以防范。”

大火烧了粮仓,深思熟虑之后,冯齐云马上撤销了封锁禁令,封锁源头时候往往是愚蠢的,只能引来更多觊觎以及别有用心,遇事主动出击才是解决之法,遮遮掩掩往往只能适得其反,虽然这次事有点大,是他不慎导致,他不可能坐观。廉亲王与冯家有姻亲,冯家若势跌,她妹妹以及廉亲王多少也受影响,洛神殿弟弟在职,都是一损俱损,他不需要借力,而是借势,在朝堂上能够有压堂力便可,偌大个朝堂既有亲我势力也有敌对朋党,敌对朋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年自家老头子可不是一脚踢翻人家大腚那般简单,马踏敌党亲子,刀斩手脚皆有,大的小的恩怨自家老头子已经做了遍。

因此他需要的又不只是借势那么简单,朝堂之外须借力,朝堂之内须看龙椅上那位的脸色,而太平城之内他已经做出相应的安排,军中魏沭阳是执掌人,手段霹雳,已经将军中躁动镇压下来,如今可真是牵一发动全身,屋漏偏逢连夜雨,治标不治本之法,不会持久,而且偌大的粮食到哪里购入,太平城的各个商会他已经找过,只剩下徐家的天下商会还没有上门了,昨日已经遣人往徐家递信,今晚过去商议,只是除此之外,还得防着海棠社的幺蛾子。

(本章完)

.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