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酒香人向

三三两回到赤霞居,众人还沉浸在悬空廊道给予人直观感觉上,同时也因为悬崖峭壁只绝而感叹,当然也因为悬空廊道的设计绝妙而大为赞叹,能够让人感受这绝崖之上窒息,从而使人对自然的刀斧神功产生敬畏,晚饭一切如常,照旧,还是如昨晚一般安排,花奶奶也在桌席之上,照样给五人夹菜,不知为何兴致并不太高,木爷爷在桌席上少见的没有被呵斥,所以自由了许多,多吃了几杯酒,心底也欢快许多,见花奶奶吃得少,所以木爷爷亲自夹了些她平日里喜欢的菜,她也没有拒绝,很快便离席,说是晚饭不知怎地吃不下了,然后剩余徐太安他们自己动筷。

“木爷爷,奶奶这是怎么了?”徐太安问道,不止是他,桌上的其余人也都投来关心的目光。

“下午她回来之后,如同被浇了沸水的花,问她她也不说,不过应该没事,也许明天就会好了。”木爷爷如此说,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接下来的饭局他也没心思了,于是成了第二个离席的人,剩余凝韫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两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晚饭过后众人似乎也没什么事,谢灵苏不群等人也都在院子里坐着,也无事可干,于是在李夕提议下众人玩起了对诗联句,柳姑娘,恋雨姑娘等人也都参与其中,而凝韫也随着去了,徐太安一干人等倒成了不合群之人,卫阶绿珠都还行。他俩并不喜欢/吟诗作对,雪燕小丫头想跟着自家小姐凑凑热闹,奈何她不会作诗,平平仄仄等都分不清楚,其中规矩也不知,所以只能跟着公子待一起了,徐太安问三个人要不要去和那几个才子佳人联句,他可以给每人提供说几句诗词,只不过怕她们应付不来,所以只让她们单独作出来,而不联句,小丫头雪燕两眼精光,她正愁着呢,公子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于是徐太安在她耳边传授几句,又叮嘱了要点,小丫头才向自家小姐走去,寻个机会也露露头。

见绿珠和卫阶两人并未参与的意思,于是徐太安说要去出门看看风景,于是三人绕了路走出了赤霞居,天上明月于地上清风流霜,小道上依稀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妆,终于来到一处开阔地,山石有些纷乱,再往一侧走几十丈便是上山时青石板铺就的阶梯,徐太安直接坐了下来,卫阶和绿珠也跟着坐了下来,三个人一时间并没有说话,而是上身向后仰倒,看天上那轮有些缺失的月,皎皎如霜净如雪,徐太安也思绪万千,有些丝绪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卫阶,绿珠你们两人想喝酒么?”一时无语的三人里徐太安忽然说道,三人明月夜看明月,最适把酒清风弄明月,而不是独坐无语赏月,或是对月吟诗,多扫兴啊,此时此景惬意时,有酒才可解风情。

“知道酒在哪么?”卫阶说道,很少说话的卫阶也勾起了酒虫,昨晚有花奶奶在一旁管着,约束得紧,那酒水于他而言,并未尽兴。

“在厨房旁槐树底下埋着呢!”让人没想到的绿珠竟然一口道出了藏酒之地,卫阶诧异,徐太安也诧异,原来不止他一个注意到了那槐树底下的猫腻,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绿珠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嫌疑地辩解说她鼻子较灵,然后卫阶便快步向赤霞居走去。

“绿珠,你有家么?”只有两个人在,徐太安忽然问了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绿珠不知如何回答,便是沉默,家许多人生儿有之,有的人只是乱世浮萍,任风雨吹打,跌跌宕宕在时间徘徊,清楚来处却不知归处,像极了孤魂野鬼,而她是幸运的,被人接到了徐府,和公子一起长大,有吃的有穿的,每日虽然要理许多琐碎事,但也是平常事,她并不反感,有事做反而才觉得自己是半个自己人,从小便在徐府里随着公子,所有人和事都入了骨髓,她有何归处呢,于是她便多了许多伤感起来。见绿珠不回答,徐太安便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换个问题,若是可以离开徐府,你最想去做什么,有没有必须去做的事?”说到必做之事,绿珠便眸子间便有了淡淡的雾气。

“若是谈此生必须要去做的事,便是有的,只是如山高水远,怕自己力气绵薄,蜉蝣撼树,力不可自量而已,此生若是没有奇遇,气运,就算是耗尽心力,也不一定能够完成,所以有些渺茫,事未完又何谈去处,所说还有去处,绿珠此生便只剩下留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一生而已。”绿珠语气尽量清淡,但徐太安还是听出了绿珠言语之间的淡淡哀伤,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绿珠仅是个普通的丫头,出生和徐府里芸香阁并不太远才是,然而当他道破了,才隐约知道素日里最为沉默乖巧的丫头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原来人世间真的没有什么真正的逍遥人,就算他父亲是沧澜山之主,江湖上人人敬畏的宗师级高手,母亲是财运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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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商道能手,他想做一世浑浑噩噩二世祖,混吃等死的徐无赖,最后却也做不到。

很快,卫阶去而复还,手里提着一坛子酒水,坛壁还沾着泥土,有微微湿润的痕迹,另一手是三个瓷碗,到了跟前,三个碗一字排开,坛子的塞子拔出,一阵酒香弥漫开来,都是梅子的味道,梅子味入鼻又转成了酒香,酒和梅子味道已经融合为一体,成了佳酿的极致。

“这到底是多少年份的酒,除了几年前上山招待那姓徐的,就这味最纯了,就算是昨晚的那坛也仅算是佳酿中的劣质。”这坛酒香确实比昨夜的还要浓郁,卫阶才解释说他在槐树底下随便刨了坑,没想到误打误撞捡到了个上好的佳酿。徐太安也只能叹的运气很好,若是木爷爷知道了他们偷了他上好的酒水,肯定气得花白胡子多抖动几下。

于是三个人喝起酒来,卫阶喝得最猛,好似活生生的酒罐子,根本就灌不满,而且脸不红也气不喘,大概是因为怕一下子尽了兴就没酒喝,而且还有公子和绿珠的缘故,所以速度就慢了下来,酒水小口入腹,还有余香可闻,绿珠和徐太安两人的酒力都不太行,所以喝得慢,这酒水比昨夜的还好,所以更烈一些,喝同样的量,绿珠脸上已经如公子说的熟透了的红苹果,在月辉交映之下,更像是透着轻纱看美人,有种欲说还羞感觉,让人忍不住心动,不过酒水迷了心窍的徐太安后只顾喝酒的卫阶都没有发现此时的绿珠更显平日魅力,比平时还迷人几分,徐太安只觉得脑袋有些飘忽起来,左一看,那山竟然倒塌了,再看那树竟然弯了腰要将他扶起来。

“不用扶我,我能走!”他哪里是走,明明还还坐在地上,却要说个“走”字,摆明了已经醉了。

“公子,你醉了!”绿珠喝了酒水,神智迷离恍惚起来,也顾不得谁主谁仆,直接揭穿了,这会儿徐太安喝了三碗,绿珠喝了四碗,卫阶虽然故意喝慢却已经饮得了八九碗,他喝的量是两人的两三倍,初时卫阶只觉得酒水还行,可是随他喝到了八九碗之时,脑袋也忽然有些昏沉起来,心想才知道这酒初时不烈,饮着也能止渴,甚至有些梅子的甜和涩并无其他,如今后劲却从胸中涌了上来,一股炙热的欢腾气息在腹中闹腾,于是随便捡了一根树枝开始按照平日的进程舞一翻刀法,五脏六腑气息随着奇经八脉流动,可是脚下不稳,真真切切的醉鬼,规规矩矩的刀法成了孩童出手乱砍状。

“说什么公子醉了,公子我可是金枪不倒,哪有酒醉一说,我可还能豪饮三百杯。”说着便推搡一旁的卫阶,自然扑了个空,只有一个酒坛子,而且晃了几下,只有约摸两碗的量,破骂了两声卫阶不够意思,酒吃得最多,不给他留一下,迷糊的眼神忽然见到了以树枝代刀舞的卫阶,眼里卫阶刀风嚯嚯,天旋地转,有如天地反转,混沌一体,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升起了念头,于是整个人在地上爬,到处摸索,终于给他摸到了一根树枝,扭头一看,已经离绿珠好远了,还得废他一些气力,此刻真如名副其实的富贵公子,乖张跋扈的气息才彻底释放出来。

“来,绿珠给本公子舞一曲。”然后手里的树枝朝着绿珠飞了过去,可是那偏差有些远,本以为绿珠得废些力气,哪里想到绿珠竟然如兔子一般腾了起来,真应了那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言语,迅速如风里的鹰隼,直接将树枝抓在手里,脚下有些软,将倒未倒,只因为树枝撑了大半身子,作了歪斜不成样子的揖,口中嚷嚷道。

“公子在上,让奴婢绿珠为你舞上一曲,这可是珠儿私下里偷偷学的《衣裳羽衣曲》哦!”眼里秋波涟涟,如含玉珠,然后清风徐来,吹散了额前秀发,原本宽敞的袖子也成了她舞动的长袖,一身绿裳,作那只为你舞一曲的豪情的珠儿,于是盈盈跳动了起来,鸳鸯楼里的舞女都是经过百般锻炼才有今日成就,飘曳舞姿,令人神蹈心迷,而她仿佛天然而能,那木枝在手,仿佛真的是利剑在手,给她曼妙舞姿衬怡,而且油然而生一股超越女儿,媚中英气逼人的气质,而绿珠卫阶两人一人舞剑,一人舞刀,两人渐近,忽然有了交集,两人交相辉映,更是动人心魄,成了从未有过的精美,远处的徐太安忽然坐了起来,然后开始嚷嚷起来。

“好,既然你们如此给力,怎么能少了公子我,什么圣人之言都是屁话,什么才子都不过尔尔,公子我也是饱腹诗书的,今日就让这个世界见识见识我毕生所学。”徐太安先是鼓掌让后就是站了起来,背靠着一块巨石。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于是他便念起了《石头记》里边的临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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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是一首。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有客借一观,爱之不敢求。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至宝有本性,精刚无与俦。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愿快直士心,将断佞臣头。不愿报小怨,夜半刺私仇。劝君慎所用,无作神兵羞”此诗是香山居士所作,于是徐太安又应景吟了两首这个世界不存的诗,然而这一切都落入了一个人的耳里,也一幕幕看在眼里,这人便是鸳鸯楼花魁恋雨姑娘,原本她是在赤霞居那边和谢灵等几位公子吟诗作赋,只是见了今晚月色正好,便找了托词便出来走走,对于月她有特殊的喜好,仿佛千里共明月,便能隔空相亲,在鸳鸯楼时她时常常独自在深夜,开一扇窗,邀明月入阁,抬头相望,便是相近相亲了,无论是古是今,都有众多人写太多月,曾有一位诗人写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跨过光阴长河问出“不知江月待何人”,月依然是月,无人可知,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见月思人是古人事,也是今人事,她也有想念的人,当初父亲将她买入这鸳鸯楼本就不得已,只是拿了两千两银钱的父亲他们如何了,是否殷实富足,她对于父亲没有恨,她不怨任何人,相反,父亲母亲是她的牵挂,自从入了鸳鸯楼,按照嬷嬷的吩咐去做,吃了多少苦,自饮了多少泪,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有一天能够攒足为自己赎身的银子,将自己赎出去,然后去找父亲,再次重逢团员,十万两的银子,很多的,咬着牙,将一笔笔收入都记在闺房的小盒子里,精打细算,除了买些必需品之外都攒了起来,因为一身穿戴是嬷嬷出的钱。所以她很少花钱,现如今已经攒足了将近九万两,她将要离开鸳鸯楼了。

走在僻静的小道上,她忽然被一股幽香的酒味吸引了,她是鸳鸯楼的花魁,吃过剑南春,竹叶青,上好烧酒等,而此酒正是她昨夜第一次吃过,在此之前她也偶尔听闻过沧澜山上有梅子酒,味道醇香,不比山下酒水差,当她喝过之后确实如此,名副其实,而这次闻到的酒香似乎比昨晚喝过的还要醇厚,出于好奇什么人在僻静的环境里喝酒,于是她便循着酒香走了过来,所以就见到了正在耍酒疯的三个人,她对于那位叫绿珠的侍女感到惊讶进而生出欣赏之情。

因为她认出了那位绿珠姑娘演奏的就是鸳鸯楼里的名曲《衣裳羽衣曲》,在荒野山林,没有管弦奏演伴舞,然而明月下,清风里,那手中树枝舞出的风声便是最好的配乐,腰肢扭动,一股英气油然而生,不输于男子,比鸳鸯楼里的姑娘舞得还好,随着观赏她便想起了这位侍女,有几次她都在鸳鸯楼无意中见过,只是那时候一身男装,她在楼上观姑娘们跳舞,大概便是那时候偷偷学的。随后便是这徐府徐公子让她惊讶,随后佩服,人人皆说徐府三子中唯有徐家二公子徐子麟能读出个圣贤,至于名声狼藉的徐大公子和年纪轻轻便逛鸳鸯楼的徐凝韫是不成气候,于文上皆不成大气,她已在徐凝韫身上证实了传闻的谬误,先前徐凝韫于院中吟诗作对还不是引来不少人的赞叹,如今对于徐太安的印象又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认知。

别人说的不如自己亲眼见的,认知的,徐太安在酒醉之下便吟出了至少十首诗,这还不是个在文上的天资聪颖么,而且句句震撼人心,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写尽了古往今来的愁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写出了大道辽远,唯我独行,且自行能超古人远今人的自信,还有那孤独行者的寂寥,再看看前两首,一首书写了于低处不甘,不肯委芳尘,欲皆清风独揽青云志的心志,一首写了江湖和庙堂,恩怨情仇,人心算计等。

一时间恋雨姑娘震惊无语言说,只能靠在老树旁,既不舍远去,也不敢靠近,望着眼前三人有些癫狂姿态。

很快,三人也都乏了,绿珠和卫阶手中的树枝丢到了山下,然后坐在地上,舞刀舞剑的卫阶绿珠两人额头有汗珠点点,不过醉意未消,卫阶胸中一股热气已经散了许多,绿珠也略有清醒了一些。

“卫阶,听说你刀法很厉害,咱两过来比比!”于是徐太安拉着卫阶站了起来,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到一草丛旁,作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事,而且徐太安问绿珠要不要一起过来比比,绿珠酒已经醒了几分,猜出两人要干什么的她又是羞涩又是嗔怒,不仅是她,就连隐在远处的恋雨姑娘一时不知该是什么表情,几种心情于脸上心中杂糅,于是在草丛旁,两股飞流的“剑雨”飞驰,嘻嘻刷刷地飞远,然后向大地射去,果真是“剑雨”满天满地的高手是也。

“你输了,我剑雨满天还持久!”徐太安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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