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杀我

徐太安等人落脚的是布置还算好的客栈,名缘来,四面楼阁环绕,共享中间一座庭院,院中有梧桐一颗,嫩绿成荫,徐太安的房间在二楼,这时正于屋中躺着,没有起来的意思,一路行来还是有些疲惫了,其余人都在各自的房间或是出去闲逛了。一直到黄昏时分,徐太安才起床,有鸟儿在梧桐树鸣叫呢,他往凝韫的房间走去,没人在,看来她和恋雨姑娘等人出去没回来,于是叫上绿珠和卫阶两人也出去了,傍晚时分,小镇才开始热闹起来,灯火阑珊,各色有名的吃食,领着两人到处闲逛,也不特意去找凝韫等人,街上有人吞吐火焰表演,引来男女老少喝彩,又是胸口碎大石,又是舞刀弄枪,舞得急急如狂风猎猎,令人欢呼起伏,然后便是手里托盘伸出,口里说什么“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等,多数人都不愿自掏腰包。面有愧色,往旁边一斜,装作没看到,作这表演的是个年轻人,约二十来岁左右,远观的徐太安让绿珠送去了百来个铜板,得了百来个铜板的年轻人,当面谢了绿珠,又向徐太安遥遥抱拳。

三人继续闲逛,遇到好玩的便停下来,有猜字谜的,有联句的,猜对了,联好了自然是有奖励,不过那些题目多是偏僻,少有人猜得出来,只是招揽生意的噱头而已,徐太安也无意停留,很快整条街便已经来回了一遍,没有遇到凝韫等人,游玩兴致又缺,所以徐太安忽然觉得无趣得很,一股烦躁感从心底升起,绿珠卫阶两人跟在他身旁,心底里的烦躁似乎映照在两人身上,像有百般思绪跟在身旁。于是他便打发了两人各自闲逛去,不用跟在他身边,两人也瞧出了徐太安情绪并不太好,所以只能遂了他的意,只剩下徐太安一人,一时也不知道往哪边走,去做什么,一时没了方向,所以一路也没个目的地,凭着感觉走,不知怎么地就到了一处,回神时,面前有一木桥,别有风味。真如书中斜阳板桥的,不过天已经黑了,若是有黄昏依衬,定是另一美丽风景,而听潺潺,是桥下的水流声,这应该是河水的上游了,往桥对面一看,可以依稀地看出有一块块石板搭的阶梯上山,山上有数光点点,应该是座寺庙什么的,闲来无事,斜阳落下后,心底的那股烦躁也消得差不多了,便有了上山之意。

一路攀爬,腿脚疼得有有些厉害,不过眼前点点数光已如灯笼般大了,不远了,便扶着两旁的石栏而上,不知历了几时,总算是到了,抬头只见眼前数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借着暗光才看清楚个大概,原来是一块巨石雕琢的石象,雕琢的是那道家的真武大帝吕洞玄,身前未出鞘的巨剑插于地面,双手交叠放于剑柄之上,看着是挺气派,仙风飘飘,不愧是位列仙榜人物,绕过真武大帝的石象,再往里走便是一处正门,也没个守门的道童之类的,徐太安探头往里瞧瞧也没见着有什么人,这一处庙宇规模说大也不大,多半是经过了沧澜山一行人的点头,这座道观才建起来的,一来是方便山下信道之人,有何事不用过江拜庙,二来则是顺便给走山之人提供个宿头,当然道观里也有设解签处,专门为了那专门上山求姻缘,求远游宜日,求子的摇签,然后自然有个道人为之解签的。

徐太安身后有些薄凉一闪而逝,回头又无人,只当是错觉了,于是向道观踏去,忽然有一股吸力吞没自己身体,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脑袋昏沉,身体晃了几下,便又定住了,再定睛一看,眼前景色已经变了,再往后一看身后不是道观门前,自己正身处一处院落,景致一般,中间一假山,借四周光晕还能见到假山有各色花,穿隙结花,覆成伞状,四周环廊曲折,也不知道通往何处,这莫不是鬼打墙,或是陷入了一处幻境,徐太安掐了一下自己,然后抚摸了一下柱子,不似假的,知道这是真的,心底便生出不好预感。果然,还不待他走动,一个身影如同从水中涟漪荡漾中浮掠出来,定睛一看是个丫头,而且还是他认识的,是梅鹿,他正要招呼一声,梅鹿却主动转过脸来,特别是那目光与平日不同,整个人绷着脸,仿佛一个陌生人,生出距离感。

“你是梅鹿?”徐太安试探性地问道,他有些不相信布此局能有梅鹿一份,而且还是执行者,对于江湖上的古怪他还是了解一些,比如杀手在面上覆一层面皮就能达以假乱真地步,乘人不备取之性命,或是路遇鬼怪野狐等,专门以术法幻化别人模样,引诱男女入陷阱,最终杀之。

“公子在上,梅鹿送你上路!”那梅鹿盈盈施了万福,脸色也随之变化,浮掠微凉的杀意,闲庭信步,有点如那杀鸡焉用牛刀,万般变化皆在掌控之中似的,虚空一抓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匕首。

“能够布置出巧的局,不止是你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吧,难不成是那花语月!”徐太安问道。

“都听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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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窝囊贵公子一个,没承想公子是唬外人的,这么快就觉察出其中的猫腻了。”徐太安得到这句肯定,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受,现如今还是不想知道是这个人欺骗了自己,刚落入这处时他便已经觉擦到了其中的关键,他们一路走来有绿珠雪燕一行人,如何还需要梅鹿的引路照顾呢,而且自从梅鹿跟着下了赤霞山,整个人却变得不如何合群了。

还不待徐太安再说话,梅鹿已经一匕首穿刺而来,急如空中鹰隼,徐太安一退再退,奈何他平日里不曾修行,只是如山下人练就了一些强身健体的外行功夫,凭他这点反应怕是要不了三招两招就成了刀下魂了,后退时整个人已经撞到了假山,徐太安顾也不顾,一手扯住藤蔓,一用力藤蔓断了一节,在手中握着,向飞掠过来的梅鹿扔过去,藤蔓花叶一时遮住视线,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向一旁滚去,随后一声刺啦刺耳声,梅鹿那一刺改为一划,一道罡气撕扯了藤蔓,化作碎叶残花,假山也劈出一条裂痕来,见徐太安躲过了她这一刺,她快速追了过去,她的速度比徐太安快得太多,向着徐太安后背一刺,哪想这位素来养尊处优的公子竟然身子一拧躲过了要害,匕首紧紧划伤了臂膀,而且几乎同时,不知怎地徐太安那一身长衣不知为何如乌龟脱壳,徐太安不退反进,顺着梅鹿的惯性,两手拿住衣裳作绳用,反手要将梅鹿一只手捆住,比她扔了匕首,哪里想到梅鹿的手臂普通泥鳅,直接收回。而且从她手臂上传来一股冷冽,罡风搅碎了衣裳,徐太安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胸口又是一股莫名疼痛,整个人直接飞掠出去,撞在朱红柱子上,嘴角已经溢出了血流。

徐太安并不着急站起来,目光微微暼了手臂,如蝉翼薄的纱缎已经被搅碎大半边,一部分还连接着一半一半,吊着,被那搅碎的皮肉都已经血肉模糊,如今还流着血。目光不停四周浮掠,寻找机会,只是胸口痛得厉害,所以他一时没站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徐太安脸上一个笑,虽然有些艰难,却顺溜地站了起来,拍拍了胸前被踹的部位,左手又轻轻地捏了一下搅碎的右臂已经左手也红了,他望向并没有急于进攻的梅鹿,给了个笑脸。

“小鹿,你为啥就偏要杀我呢,那花语月能给你什么,我都能够给你,只要你说句话,我点个头,我再说句话,那姓徐的能不给你么?杀了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的,你想想啊,沧澜山是什么,多少江湖人倾慕的武学圣地之一,我死了,你还能往哪里躲藏,只要你放过我,我保证绝不动你分毫如何?”徐太安说道,然而梅鹿也并不是那般好蒙骗的。

“就凭你一句话,沧澜山就无缘无故地给我想要东西,你觉得可能么?至于我杀了你之后的退路,你就不用想了。”确实,梅鹿自己只是一只化形几十年的一只梅花鹿而已,无论是往大了说还是往小了说,她仅是于沧澜山中修行蒙化的小妖,花奶奶见她可怜,才收留她在赤霞居内帮忙,让她有个好的居所,而那沧澜山的对于她来说太遥远,没有那一座偌大的宗门,哪怕武学圣地会注意她的存在,而恰恰她的野心不小,她不想整年日月呆在沧澜山,生于斯死于斯有何意义呢?

当年她还是一只山中梅花鹿时候,曾经跑过许多地方,翻山越岭,才发现整座沧澜山于一座江上,她不可能以兽形行走于人类之间,偶然于深夜在江边喝水时,遇到了从江里来的娘娘,见她尚可,便教了她修行之法,勤日修行,又得沧澜山山水孕育,才修得人形,后来又知自己一个小妖,入了世,容易引来江湖中修行人的觊觎,或成为傀儡,或被山上人豢养,最终沦为玩物,所以她便要寻机破桎梏,更上一层楼,如今有机会送上门了,而且有人替她想了去路,她如何不心动。

“你确定杀了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兴许是那人诓了你说不定,一座庞然大物的沧澜山,怎么就将你的退路安排得周详,难道沧澜山就不会发现异动?”徐太安如此说,即使梅鹿心志如何坚定,也免不了多了一些疑虑,徐太安见如此说已经奏效,便又要开口说服,以求生机,怎想还不待徐太安开口,梅鹿心境内想起了一道声音,瞬间击碎了她自身的疑虑,或许在此之前她还有机会,如今木已成舟,要回头是不可能的,于是横眉竖起,空气中残影飞掠,气流涌动,气浪翻腾,如有狂风肆掠,徐太安心底一紧,暗自不好,也不管梅鹿如何动作,他先身随意动了,向旁边一扑再就一滚,一块石块抓在手里,看也不看,心一横,石块尖锐透过指间缝隙握住,向后一拳打出,哪知道梅鹿比他速度还快,整个人贴地而行,来不及转变,大腿上又是一阵刺痛,向前扑倒而去,顺着往前滚,顺势站了起来,大腿不断刺痛,见匕首刺来,别扭地后退,然后匕首刺进了胸膛,拖住他的身体不断后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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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身后抵住墙壁才停了下来。

梅鹿右手依然握着匕首,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徐太安好似萎靡了下去,看着眼前凌厉甚至决绝的眼神,他只能苦笑。

“小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呢?”徐太安话中多有调戏成分,梅鹿见她如此嘴脸,只道是他本性暴露,果真是那不要脸的无赖人,便要开口骂他一声,梅鹿本以为结束的时候,徐太安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是往着梅鹿面首而去,徐太安一手抓住了梅鹿持刀右手,而他的右手拳头迸发,从未有过的力量全部爆发出来,一拳砸在梅鹿的左半边脑袋上,梅鹿身体一晃,右手下意识松开了匕首,徐太安乘着空隙又是一拳砸在梅鹿下巴上,徐太安虽然不曾修行,但是他修的在家功夫,力气也不小,梅鹿直接向后摔去,徐太安并没有再补两拳,因为他实在没有多少力气了,靠在墙壁上,看着胸口的匕首,离他心脏甚近,若不是最后时刻扭动了身子,怕要成孤坟野鬼了,他再次警惕地看着已经清醒的梅鹿,随时迎接扑杀,而梅鹿被徐太安一拳打在左半边脑袋下,脑袋迷糊瞬间时,又被徐太安一拳打在下巴,整个人向后晃悠悠,如同酒醉小娘子,只是徐太安那拳头上有尖锐的石头,所以无论是左半边脑袋还是下巴都已经血淋淋,看起来可怖得很,虽看起来可怖凄惨,却只是皮外伤,修行人毕竟不同于普通人,讲究起来,平日修行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瞬间感到危机时候,胸中温养的那口气自动反哺,起到阻碍作用。

梅鹿于很快迷蒙情形中缓了过来,脑袋昏沉得厉害,而且作脑袋和下巴疼痛,甚至滑落鲜血从伤口鼓鼓流出,不慎被摆了一道,梅鹿心底凭空升起怒气,杀意横生,据她所知徐太安不是修行人,想来杀起来容易,没想到这个没有修行的野路子诡计甚多,而且每出奇招,引得她毫无章法,而且在本以为完全占据上风之时,被算计两拳打得她头脑顿空,找不到北了。

“多好的面皮,真有些可惜了!”徐太安话里带刺,却说得怜悯得很,梅鹿就要欺身而进,凭借雷霆手段将徐太安打杀,忽然四周震动,如有霹雳惊雷,天空如裂开,一道人影蹦出来,是位老人,看了一眼梅鹿,目中有些怒怨其,说了句“没用的东西。”然对于梅鹿吃吃不能结果了徐太安的性命而不满,梅鹿对于这位早年就收留自己的老人不敢心怀不满,只是低眉。见来人,徐太安一时如堕入了冰窖,真是灰暗到了极点,情势真是一面倒,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花奶奶,你是过来救安小子的?”徐太安还是如见亲人一般,眼含希冀的望着满头花白的老妪,老妪望着徐太安,初时是慈爱,后是心疼,再就是决绝。

“安小子,你可别怪花奶奶,花奶奶是为了给你送行的,而不是救你的。”

“到底是为什么?”徐太安脸上恢复了平静,他已经打消了用感情牌拖延时间的念头,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一直以来这个老人一直都待他如己出,仿佛是她亲孙子一般,徐太安也将她视为长辈,却不曾想杀他的人竟然是平日里相敬相亲的老人。

“安小子,我也舍不得杀你啊,一直以来我都不清楚我们山上人求的是什么,小时候我求的是比普通人活长一些,好多走几步路,看多一些风景,后来成了山上人又觉得世俗迷人,怎么也看不够,于是又努力修行,为些机缘争抢厮杀,问拳问剑时都万般小心,既要留住性命,也要于进境有益,终于涨了境界,于是在世俗呆了很多年,世俗待久了,才觉得累了,就带你木爷爷入了沧澜山,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不再争什么,求什么了,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慢慢老了,老了就有些怕死,我不怕自己死,可是怕你木爷爷死啊,我是妖族出生,境界又高过他,所以我还有很长时间,可是你木爷爷只是人身之躯,皮肉易腐,灵魂不存,本以为他只是当年那个跟在我后边,负责给我做饭的伙夫,若是有一天他死了也顶多给他立一座坟,清明时候多给他带些酒水,多唠叨几句就行了,可是呢,后来发现有些难,我发现他做的饭已经入我髓,如果一顿饭不是他做的便食之无味,我也开始犯难起来,所以多往外跑了几趟,找到了这解救法子,只是要我做一件事,我想事也不难就答应了,没想到……”花奶奶说着,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愁云惨淡,眼角泪珠斑驳沧桑。

“好,花奶奶,既然你有杀我的理由,而我又不想死,那么你尽管出手便是,我们各安天命,谁生谁死不论。”徐太安拳头中的石块染着血,扶着墙面,他冷静地说道。

“好,既然如此,奶奶也不会让你走得痛苦!”说话间,人影闪掠,一掌喷薄而出,出如惊雷,奔行如洪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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