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孤刀客

小村风光明媚,有个好听的名字,听溪村,隶属太平城管辖,但是较为偏僻,所以小镇的年轻人也多移居太平城经商去了,只有一些恋旧的老人还住在这里,偌大的小村青石路显空旷,青草于枯萎败旧的丛中长出,已经青青葱葱。

有溪水缓缓流淌而过,溪水旁有几块大石板,石板显得光滑,正有一个老妪在浣洗衣物,老妪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手中的棍棒轻轻敲打着衣物,衣物的污水往外溅起,老妪大概是体力不支,所以大不了几下就得歇一歇,于是棍棒丢在石板上,看着澄澈流淌的溪水。

这时候有个年轻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素衣清爽,鬓发梳得齐整,鞋的泥泞有新有旧,看起来他走了很长的路,而且赶时间,所以连鞋子都不曾换过,而且他脸色略显疲惫,一路上寻着什么,见到溪边的老妪他目光明亮了起来。

走到溪边他有礼的行了个礼,用的多是书生在世俗走动的礼,然后才问他的问题。

“阿婆,你有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走过去?”

老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动作绝显艰难,脸上鱼尾纹层层眼睛细眯,略显浑浊,然后微微摇头,老妪继续捡起棍棒,继续敲打浣洗衣物,年轻人转过身,准备离去,忽然清风起,一脚踹向老妪后背,若是落入他人眼里,这个年轻人明显是具有暴力倾向,甚至他便是那些欺压百姓中的一个,喜怒无常,以此为乐。

然而即使这一脚再快也落了空,因为那老妪更快,在一脚到达瞬间爆发出与年龄不合的速度,身影扭转,如麻雀跳跃避过了一脚,佝偻的背挺直了起来,身形一震,一身破旧衣裳离身而起,化作碎布条,揭去敷在脸上的人/皮面具,一张宛若皓月明辉的脸蛋展露出来,眼光明亮锐利。

“你是怎么发现的?”她自诩自己易容术已经非常精湛,如何让对方识破了,那素衣年轻人笑了笑,显得很轻挑,仿佛面对的不是大敌,而是朋友。

“我是农家出身,刚好我时常跟随我的长辈浣洗过衣物。”素衣年轻人意思再明白不过,纵使你易容术再如何精湛,但是伪装一道也需要生活阅历,没有生活阅历,不能身临其境,自然不能变成另一个人,所以还是失败。

“赵云台,你为何总是追着我不放,难道你就不怕身死道消?”这女子明显已经有了怒意,自从自己身份败露,除了遭到太平城军方追缴,还面对沧澜山的弟子的追杀,军方爪牙容易避开,然而这位沧澜山弟子却宛若猎人一般,无论如何躲避就是避不开赵云台的追杀。

“你已经受伤了。”是的,对方已经受伤,那是在军方围剿对方时,他忽然出手,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所以一路寻来,就是希望能够将她一举击杀,只是很快赵云台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目光所及,从远处树后走出一人,是个手握鞘中刀的家伙,眉毛耷拉着,身体有些单薄,在那身躯下蕴藏着山岳一般的能量。

对面女子脸色有些得意,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发生逆转,对于一个被追逐狼狈像狗的她忽然生出一抹快意,她最喜欢这种劣势逆转的快意,并且享受。然后一抹杀机毕露,犹如鞘中内敛的杀机锋芒毕露,首次见天光。

一串血花飞溅,绿草为花背景,极艳,赵云台已经站在那女子的位置,而那女子已经手捂着肩头,眼中掠过一抹怨毒,她还欲说什么,可是没时间给她说废话,赵云台身影拂掠,这场捕杀演绎到了极致,女子要争取一线生机,赵云台势要杀人,而且很心急,因为他告知到了身后那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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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锋锐的杀机。

单薄的身躯在风中疾驶,如同一根削瘦的树枝破空,手中的刀没有出鞘,可是鞘中刀在鸣,疾风中沉吟,等待出鞘时候。

女子急退,身影如鬼魅,而且形迹难以捉摸,只是她已经重伤,速度慢了许多,她不想死,所以她希望那单薄的身影再快一些,快一些,目光细眯,杀机可闻,赵云台以虎扑猎物般的气势碾压。仿佛身前所有被碾入地面,宽大的袖袍如同天空阴云,过处皆阴影,杀意十足,充沛的灵气在体内运转。

袖袍终于到了女子眼前,生死间练就的敏锐告诉她,如果再也不做什么,那么她可能就死,那袖中的杀机不知是什么,但是刚才拂袖时她的肩头被洞穿了,如有剑悬于眉间,死亡笼罩,周身寒,死亡中窥见了袖袍中端倪,那是雪一样的洁白,冰霜一般的寒冷,她决定做什么,因为她不想死。

一道尖锐的痛苦声音凄凉,一只断臂落在远处,断臂被锋锐的东西搅碎,满目疮痍,女子跪倒在地,脸上雪白,脸皮抽动卷皱如古树皮,断臂处鲜血留着,她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赵云台一击得手,还欲将其置之死地,然而那单薄的身影到了,刀终于出鞘,刀比风还快,刀锋更利,仿佛真的能够直挺挺地匹开一座山岳。

抽刀呼啸,声悠扬,如丝竹悦耳,却杀机阵阵,刀势浪潮滚滚,像雪崩浩浩荡荡,瞬间笼罩赵云台,赵云台什么也没做,他伸出了右手,那宽大袖袍之下是他唯一能够抗过这苍云笼罩的刀势,也是他一直自信的所在,袖袍之下是白色的光亮绽放,如花那样艳丽,人间绝美,温润,却又具有力量。

白色“花”与刀势相遇,如龙遇象,二者皆是水陆中力之霸者,狂风于相遇中喷薄,响声于风中传递,地面上青草地皮掀起,然后绞碎,湿润的腻味在风中弥漫,当然还有血腥味,这才是主味。

风卷四方,青草新泥落地,有些混沌的眼前如雨后清新,赵云台还站着,以他为中心,站着的方圆半一臂内仍然青草如新,泥不落于其上,不规整的巨坑中,他所站之地如一座孤岛,宽大袖袍被刀势切碎,成了粉末,袖中乾坤也显露出来。

那是十把寸余长的木剑,甚至可以说是木匕首,没有绳索丝线类东西缚,而是凌空组成剑阵,将他的手臂护在其中,先前那蓬勃如春的白花就是这剑阵中酝酿出来的,那十把木剑如活物一般,还跃跃欲试,只是他受了伤,嘴角鲜红,另一只手抹掉,望向依然保持出刀姿势的单薄身影。

从不顾一切扑杀的那一刻到现在都很短,赵云台数过,只有三息时间,依他的估计那单薄身影的刀应该在三息半的时候才到,可是快了半息,所以那女子还活着,三息半中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在三息内将对方击杀,变数往往在预料之外,若不是对方选择一臂换一命,她就真的倒下,不再起来,不提立场,他心底对这份决绝而赞叹,更对这女子而赞叹,不愧是海棠社杀手丁韶雨。

而眼前这个拿刀的家伙不知来处,不过这刀势甚锋,他估摸着对方身份。

“云中苍秀,连云峰刀门?”连云峰有云中苍秀之称,于沧澜山也不逊色,连云峰有一门派,名刀门,以刀入道而立,其势极盛,有名人辈出,在这一辈当中,就有一位极为瞩目,木刀狼岫,和他袖中剑一样,都是木制。

单薄的身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除了刀门,就不能用刀了。”他的语速很慢,而且沙哑,显得枯木,但是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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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的眉毛竖起,可见他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同时他对于连云峰刀门似乎有种挤兑之意。

“他是沧澜山的人。”重伤的丁韶雨捂着伤口,封住几处要穴之后,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只是她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仿佛是从棺木里边尸变走出来的,她这句话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杀了对方,一直以来他们所有的行动就是挑动魏国内部消耗,特别是沧澜山,而且十几年来,沧澜山虽然一直都很沉默,但是其势已经隐隐成了魏国这座江湖首座,若是挑动沧澜山,那么这座江湖里便是动荡不少年,伤筋动骨,都有可能,替北国扫去南下障碍。

单薄的身影,手中的刀气息再次升腾,跃跃欲试,微微嘹亮刀吟,眉毛再次耷拉着,似乎再思考,又似准备出刀,然后他看了一眼赵云台,赵云台没有说话,手中十柄木剑组成的剑阵,已经泛起白光,随时释放出灿烂莲花,他相信,剑阵开出的花会更强,单薄身影没有出刀,抑制住刀吟,刀归入鞘中,朴实无华,却显得厚重许多。

“为什么,难道不怕我在社长面前说什么?”丁韶雨心略有不甘,甚至有些阴霾杀意弥漫,显然她对这个决定并不满意,在她眼里,眼前单薄身影手中刀是如何可怕,一往无前,偏偏不出手。

“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杀人的。”说完,单薄的身影握着鞘中刀向远处走去,准备离开,丁韶雨气得脸色发情,一瘸一拐地走到断臂,将手臂捡了起来,那手臂是她的,她不能留下,手臂还在时,捻了好些胭脂呢,以后如何捻胭脂,离开前,看了一眼赵云台,那一眼道出了她的意思,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他祭奠她的手臂,赵云台读懂了,可是他没有出手,因为他明白只要有那人在,他出不了手,而且他已经重伤了,剩下的手段足以自保,但不能杀人。

等待两人消失在尽头,赵云台抑制的一口血才出口,气息从高峰直线斩落,跌入谷底,整个人瘫坐于脚下的“孤岛”,十柄组成剑阵的短小木剑散落,如死物,那一刀太强了,鞘中刀蓄势很久,节节高升。最后如江河决堤,一泻千里,势不可挡,剑阵出,挡住了,可是受伤了,体内经脉如有洪流激荡,心境更是震动,心境中那井中月,水波涤荡,差点伤了根本。

歇了一会儿,控制住了伤情,这才站起身来。十柄短小木剑似乎又活了过来,游曳从袖口进入,贴身附着于某处,随时可以杀出。

赵云台已经猜出了对方的来历,孤刀客,孤刀客是一种职业,那便是杀人,其来历十分久远,而据闻孤刀客和儒家也有些渊源,虽然它并不如门派那般有深厚底蕴,然而可怕的是孤刀客的悠久传承,孤刀客很少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然而它在光阴长河里扮演重要角色,甚至是逆转性的,千年前,当时国号为周,周云王暴虐成性,喜怒杀人,却偏偏喜鬼怪之法,有人自称自东方仙岛而来的道士,其法甚高,参透生死。

周云王闻讯,遣人邀仙道入宫讲解生死奥义,然而当晚周云王生死道消,成了刀下鬼,因为那人是孤刀客,周云王死了,孤刀客也死了,周亡了,孤刀客可以说是周朝的催命符,很多人以为那是最后一位孤刀客,但五百年后,沉寂的孤刀客再次现身,此次一刀斩断了一座宗门传承,日渐衰微,沦为光阴长河里的一座土丘,好像每次孤刀客现身便有重大事发生,这次好像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周亡了,那座宗门传承断了,那沧澜山呢?魏国呢?

孤刀客现身了,那一刀很强,不过还没到势不可挡的地步,所以他希望在孤刀客成长前,将其杀死于襁褓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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