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异能研究过程中，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吗？”
在实验室的走廊外，陈维远和唐益闲聊，等待谷教授的试验结束。
唐益摇了摇头，谷教授那七天只修订了教材，所以唐益只跟着谷教授的思维学了一遍异能基础，对于异能研究依然全无了解。
陈维远拍了拍手上的材料，说道：“越是接近异能本质的东西，越是难以进行科学系统的测试。”
冷色调的灯光落在陈维远眼镜上，衬得陈维远越发理智严肃，再与四周的纯白墙壁和偶见的金属器物配合，让唐益产生一种融入科学世界的错觉。
唐益有些心虚，他似乎没资格参与讨论这种话题，眼神朝着右手窗外抖了抖，看见外面的狂风骤雨，勉强找回些身处现实的真实感。
陈维远没注意到唐益的反应，他正沉浸在讲述的欲望之中。
虽然本人并无自觉，但是陈维远的生活当真说得上乏善可陈，每天重复在实验室和寝室之间，大多时间都是和数据、器材打交道，偶尔需要开口，也只是简单交代几句就能解决问题。
至于那些复杂的东西，或者对方无权限知道，于是每句话都得小心谨慎斟酌字句，聊天变成了折磨人的事情；又或者对方了解颇深，陈维远说出关键对方即能立刻了解，总是刚刚起兴就没了下文。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像唐益一样，有权限知晓各种信息，同时还能耐心听讲的听众，确确实实勾起了陈维远的谈兴。
“源力无法观测，它不与任何实体发生反应，也没有任何实际的体现。它就像是科学领域的幽灵，你无法证实它存在，也无法否认它存在。”
“相较源力，精神力是更‘现实’的东西，然而和其他的实物相比，精神力比‘幽灵’也好不了多少。我们知晓精神力存在，知晓精神力的一些现象、特征，但是我们依然无法以此回溯精神力的本质，我们能做的，也仅仅是通过现象、特征限定精神力的外延，并且总会发现这种限定的局限，就像这次一样。”
“越是接近异能本质的东西，越是难以进行科学系统的测试。”
陈维远再次重复这句话，瞳孔略微扩散，望向唐益的双眼慢慢失去焦点，平直的嘴角卡在情绪变化的最后一刻，说不清接下来会是兴奋还是挫败，或者兼而有之。
“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同样‘非科学’的理解方式——超凡的自述。”
唐益疑惑问道：“自述？超凡能够理解异能的本质？”
陈维远的神情恢复，望着唐益，微笑道：“你还记得异感时间吗？”
异感时间是异能的基础知识，看过谷教授记忆的唐益记得很清楚。
唐益点头说道：“觉醒异能是一个渐进过程，以‘异感时间’作为异能觉醒完成的标志。在‘异感时间’里，超凡会自然而然获悉一些自身异能的使用方法。”
说完异感时间的定义，唐益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自述”的含义。
陈维远接过唐益的话，继续说道：“为什么会有异感时间？在异感时间中，超凡得知的知识源自何处，又是通过什么方式传达给超凡？为什么超凡得知的内容会有差异？我们无从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唯一知晓的是，迄今为止，通过这种方式了解的超凡信息从未出过错误。”
唐益迟疑地说道：“我记得谷教授的书里说过，超凡觉醒时只能知道浅层的信息。按理而言，这些信息对异能研究的帮助应该不大吧？”
“确实不大。”陈维远扶了扶眼镜，镜面反射出亮眼的白光，继续说道，“但是，随着超凡实力的增强和技巧的丰富，他们有机会再次进入相似状态，从中得知更多、更接近异能本质的信息，比如......异能是什么。”
唐益一脸恍然，谷教授书中关于异能定义的内容，原来是这么弄出来的。
讲完一大块内容，陈维远停了一会儿，让唐益消化方才的内容。
两人正前方，金属门依然紧闭着，谷教授依然没有出现。
陈维远低头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按理而言，谷教授应该在一分钟前结束实验出门，但是到现在都没出现，不知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好在还有个听众。
聊天原来也是不错的事情啊！
陈维远心情愉悦，看了眼身边，唐益停下了思索的神情，似乎已经消化完刚才的内容。
陈维远再次开口：“我们对于异能本质的了解，绝大多数都来自高位超凡的自述，或者更准确地说，绝大多数都来自余生的自述。而我们的测试，其实更接近于验证，在高位超凡说出一个理解之后，我们设计实验去验证他们的说法是否有误。”
余生，又是他。
听见余生的名字，唐益一点也不惊讶，余生就该如此，倒是在他心中生出对另一个问题的疑惑。
唐益看过余生的记忆，但是脑中却没有余生自述的片段。
是那些记忆被模糊了，还是观看的过程中没有看到那部分记忆？唐益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很难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唐益更用心地寻找余生相关的记忆，然而只能想起些许重要的片段，比如冰冷的手术台，比如遥不可及的背影，比如某些激烈的战斗，但是故事的细节？抱歉，它们拒绝访问。
唐益皱起了眉。
谷教授的记忆从头到尾连贯发展，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清清楚楚，而余生的记忆却完全不同。
余生的记忆，给唐益的感觉像是像普通人回忆过去，只能隐约感觉到那些时候发生了些重要的事情，但是故事的发展却如加快三十二倍速的电影，感觉自己看见了，但是什么都没记住。
真奇怪。
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还是说，这些天悄无声息发生了这种变化？
思维空间里，如果喊出“余生”，还能进入余生的记忆吗？进入以后又会是怎样的状态？
要不要试一试？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唐益身子立刻抖了抖，他又想起撕裂般的痛楚和余生记忆里冰冷重复的手术台，连忙摇头把这个念头扔出脑外。
这看起来不是非要弄清楚不可的问题，他没必要折磨自己。
陈维远奇怪地看着唐益，他感觉到听众似乎不如刚才用心了，正想发问，忽然听见金属门打开的声音。
陈维远朝前方望去。
谷教授穿着万年不变的白色大褂，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来吧。”
扔下一句话，谷教授转头回到房间。
陈维远抱起资料，朝唐益眨了眨眼睛。
“教授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你小心点。”陈维远小声说道。
唐益挠了挠头。
小心，怎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