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克用的记忆中脱离，唐益失神望着天花板。
一种情绪盘亘于心，不算强烈，但是令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苦涩。
“你在后悔？”榕爷从虚空钻出，停在唐益的脸旁欣赏唐益的表情。
“没有。”
榕爷难听的笑声响起，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异常刺耳：“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后悔。”
“那是失望，不是后悔。”
“这么说，何诎说错了？”榕爷的鬼火缩小，看起来有些失望，也不知失望的理由是什么。
“他说错了。”
唐益转头看向榕爷，心中忽然生出倾诉的欲望，榕爷仿若能够思考的树洞，所有的秘密都可以扔进去，没有任何外人能够得知。
对唐益来说，这是最理想的倾诉对象。
“你还记得郑长恭和夏楠莺吗？”
“当然。”
唐益把郑长恭与徐克用的会面一一描述，郑长恭的拒绝，徐克用的加码，郑长恭摇摆之后依旧拒绝，却在结束的时候改变了想法。
“郑长恭这小子还不赖。”榕爷给出评价。
“还不错？”唐益有些意外，他以为榕爷会大声斥责郑长恭的无耻。
“啊？”榕爷的嘴巴大张成一个圆圈，“难道榕爷猜错了，你对郑长恭的行为很不满？”
猜？
唐益无奈地看着榕爷，片刻后忍不住露出笑容，心中的郁闷随之消解许多。aosu.org 流星小说网
“你没错，郑长恭的行为很合理，不值得批评。”
“嗯嗯。”榕爷郑重点头，然后问道，“郑长恭的事情我知道了，夏楠莺呢？”
唐益想了想，笑着说道：“没什么。”
在徐克用的记忆里，郑长恭曾反复拒绝，而夏楠莺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看到这一幕，唐益无比失望，因为他还在记忆里看到一个坚定拒绝徐克用的人。
唐益和她认识的时间更短，她所面对的筹码更多，她所面对的诱惑更大，但她还是坚定地拒绝了，从开始到最后未曾有过犹豫。
而夏楠莺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好像唐益只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唐益原本对此格外愤怒和失望，被榕爷一打扰，现在却觉得自己情绪无端。
郑长恭接受诱惑情有可原，换成夏楠莺，为什么就成了不可接受？
因为喜欢夏楠莺，所以夏楠莺必须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能沾染任何人间的私欲和恶念？
那太苛刻了。
“好像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了。”唐益自言自语。
榕爷好像另找到了乐趣，在空中不停旋转，心思已经不在唐益身上，随口问道：“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玩。”唐益摆了摆手，示意榕爷不用管他，继续思考徐克用的记忆。
徐克用与应帆远的谈话不值一提，徐克用找到应帆远提出要求，没有给出任何付出的承诺，但应帆远依然急切地答应下来。
或许对应帆远来说，把“某些人”做事是身份的象征，就像他曾羡慕曲聪成为束飞云的陪练一样。
徐克用没有说谎，他当时没想过曲聪会死在符野手上，此外他的确相信，唐益提供的异能训练方式，才是曲聪死亡的主要原因。
曲聪死亡之后，徐克用迅速调整计划，重新拟定了对符野的安排，他找到符野“聊天”，之后为符野创造条件，于是便有了符野和应帆远的“解决”。
想起徐克用对符野的说辞，唐益轻叹一声，呢喃道：“公正的世界，一切的遭遇都有原因，你的痛苦不是无妄之灾，而是源于你曾经犯下的错误。”
对符野来说，这句话显然有着直入骨髓的杀伤力。
愧疚和自责会阻止符野发现其中的问题，而符野显然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些，符野会一直深陷于痛苦的状态。
而这就是徐克用想要的，永久的枷锁，永远的囚徒。
唐益的拳头慢慢握紧，目光中显出几分犹豫。
他是唯一有能力、有机会解除符野枷锁的人，因为他了解事情的经过，清楚符野的心结，同时知晓这说法的错谬。
然而徐克用不会允许他“释放”符野。
如果他让符野发生改变，徐克用不会坐视，从记忆里来看，徐克用很大可能会两个人一起收拾。
许久，握紧的手慢慢松开，挣扎的神情退去。
唐益长长叹息一声，仰头看着飞旋的榕爷，不再思考。
......
用过晚饭，谷教授来到房间，见面就问：“他在吗？”
唐益知道谷教授的意思，回答道：“他会消失一段时间。”
唐益没有细致讲述与何诎在空间的谈话，反正对于谷教授来说，何诎一直处于消失状态，现在只是继续延续状态，没必要说得那么清楚。
谷教授没有追问何诎的情况，好像那只是随口一问，跳转话题说道：“不要再使用异能。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你的异能规则，如果出了问题，结果很麻烦。”
“尤其，不要对徐克用使用异能，非常麻烦。”谷教授补充道。
听到谷教授的强调，唐益有些汗颜，歉意说道：“好的。”
“异能是最简单的方法，但是有时候过于追求简单，反而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这话可不像是异能研究者该说的。”
谷教授神色冷漠：“异能研究者应该怎么说话？异能是人类的未来，异能是一切的解法，异能可以消除所有的争端和痛苦，因此要把身心都交给异能？”
唐益语塞，他本想活跃下气氛，没想到谷教授反应这么大。
后面的陈维远讪讪笑着，谷教授申请上去的几个项目都被否决了，而教授不感兴趣的几个项目又都增加了批款，上面要求谷教授继续推进相关项目，所以谷教授现在火气很大。
其实陈维远觉得上面的指示很有道理，增款的项目看起来实用性更高，能够帮助超凡嵌入社会生产之中，极大提高相关领域的效率，而谷教授的申请项目却显得过于空泛概念。
对谷教授来说，研究异能的本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谓的实用性完全可以在理论完成后进行考虑。
保持平常心。
唐益心中提醒自己，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不走形，问道：“教授，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你很着急？”
“倒不是着急，我......”
唐益话没说完，谷教授打断道：“不着急就在这等着，待够一周。这是你第一次昏迷七天，我们需要确定你各项数据的变化。一周后对我使用异能，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刚才还说不要使用异能......
唐益心里吐槽，嘴上说道：“知道了。”
谷教授干脆地转身离开，好像过来只为了叮嘱这件小事。
唐益舒了口气。
“两周。”他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