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雪宴幽冥逛花街·5

江雪宝再傻也知道此事情况不对劲,他脑子乱极了,只能跟着盛宴飞奔到舞台边缘,扶起被画卷抽倒的盛宴:“阿宴,你没事吧?”

“没事。”盛宴赶紧定了定神,仰头朝着游儒高喊,

“游儒公子,请停下来吧,我跟你道歉行吗?”

那王公子亦是跪下痛哭,不断哀求游儒停下,王公子的两名元婴境跟班很是看不得少主人这般为爱痴狂的窝囊样,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奈何也压抑不住那王公子响彻震天的声声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已经哭上坟了。

游儒果然对下面的请求、哀求、或言碎语一概不理,置若未闻,在半空中不停旋舞挥墨,一副势不写满整卷长卷不罢休的架势。

台下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哗然一片,

“哎呀,字越来越红了,这得放多少血啊?”

“燕子坞少主对游公子真是痴心啊!”

“啧,怎么回事啊?那鎏金宫的绿衣少年不是喊游儒公子下来吗?怎么游儒公子速度反而加快了?”

“你懂什么?游儒要是敢下来,那两个鎏金宫的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新理由折磨人呢!”

“不是有传言说这非花阁阁主和幽冥主关系匪浅吗?怎么还有人那么嚣张,敢来欺负非花阁?”

“毕竟那黄衣服的可是道山之首鎏金宫的少宫主啊!当世谁人能与江星闵抗衡的?”aosu.org 流星小说网

“那又怎样?这里是幽冥,不是他鎏金宫的地盘,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这江雪宝和盛宴,哼,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盛宴喊了三遍便不再浪费口舌,他耳畔嗡嗡接收着台下那些窃窃私语,抬眼望了一会儿那偏执的游儒,又低头看看身边茫然无措的江雪宝,内心十分无奈,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都是屁话,谁能料到一件小事居然会闹得这么大呢?

现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看看这游儒是准备闹哪样。

“他这样写下去会没命吧?”江雪宝也听得几句台下观众的闲话,不安地拽紧盛宴,惴惴问道,

“我、我只想他当众写个一百遍道歉而已啊,没有想要他的命啊……”

盛宴没空安抚江雪宝,他眼睛四下搜索,好不容易终于在舞台下一角落阴影处找到了阮明殉。

阮明殉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我要失去摇钱树了”那种焦急和不舍,脚却牢牢定立在原地并未有所动作。

盛宴立刻提气,用盖过在场所有的声音铿锵质问道:“阮明殉阮公子,昨日我们约定好,道歉会上游儒公子只需写一百句致歉便可了结双方龃龉,怎么你现在逼着他写不停?”

他话音一落,围观群众又是交头接耳,猜测什么的都有,

“他说的什么意思?游儒公子是非花阁头牌之一,阮公子干嘛为难自己的摇钱树?”

“这绿衣公子看起来是个讲理的,不像是要欺压游儒公子的意思啊。”

“那这两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人想逼死游儒,是游儒自己寻死不成?”

“游儒公子的爱慕者众多,每月光是彩灯笼都能点几百上千盏,没理由寻死啊!”

“还是受不了鎏金宫的折辱吧,我听说昨日那两人当着众人面在游儒表演时叫他作鸡,还说这非花阁是鸡窝。”

“这也太折辱人了吧?就算人家是……可也不该当众……哎,难怪游儒想要以死明志。”

阮明殉像是被盛宴吼清醒了似的,这才翻身上了舞台,朝着半空中的游儒语重心长地絮叨道:“游儒啊!哥哥求你啦,听哥哥一句劝吧,不就是受客人几句羞辱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哥哥知道你一向心高气熬,可谁叫我们就是这风尘命呢?认命吧,我们这等人是万万比不得人世家富贵公子的啊!更况且那鎏金宫可是道山之首,江公子和盛公子是何等高贵?!虽然我们不卖身,只是卖艺赔笑,可说到底也是服务,要让客人满意才行啊,你就别倔了……”

也是不知道那游儒听没听进去阮明殉的话,反正时间是一拖再拖,游儒愣是就着他自己的血写完了整卷长卷,这才收手。

游儒像落叶般飘落下来,他苍白着脸,拂开王公子试图搀扶的手,一步三晃地向盛宴和江雪宝走了几步,又在距离丈远的距离停下,他表情冷傲,似是走至盛宴和江雪宝跟前说话便会折了傲骨一般。

盛宴这才发现游儒执笔的右手姿态是执剑那般,笔杆抵着手腕,手腕那里破了一个豁口,血便是从那里流下。

“盛宴公子,江雪宝公子,这是道歉帖,一万遍,请笑纳。”游儒一字一顿说完,便将左手握的卷轴抛向盛宴和江雪宝。

“好,那我便原谅……”江雪宝说着伸手便去接那卷轴。

在卷轴滞空的顺间,游儒倏地又伸出手,将手上毛笔朝那卷轴掷去,盛宴一直对游儒有所戒备,同一时间立刻召出万福鼎,将那卷轴挡开。

却不料游儒仿佛等的便是这一刻,那毛笔笔尖在将碰未碰鼎缘之际,突然猛地又回撤,笔头戳向游儒,瞬间便将游儒肚子捅出个血窟窿。

台下观众惊呼,以他们的视角看去,是盛宴召出的鼎将游儒的笔反弹回去伤了游儒。

盛宴也想高呼一句“这是碰瓷!”,但他看见游儒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轻笑,便知道这时候解释什么都是苍白的。

真正被万福鼎弹开至半空的卷轴倏然展开拉长,里面从墨黑色渐变为血赤色一万句“游儒对江雪宝盛宴道歉”赫然浮出月白纸张,这些原本工整的文字像是活过来的一只只飞虫,扭动着飞快爬出卷轴,又飞快煽动怪异的翅膀,毫无目的地乱窜。

游儒用的法术是一个很常见的小法术,叫墨浮术,便是可以让写在普通纸上的普通字画脱离纸张,浮空在空中。

可因为游儒这施法者的肚子被击穿,金丹破碎,法术失了控,导致这一万句“游儒对江雪宝盛宴道歉”,整十万个字,带着一股墨香掺血腥的味道满幽冥城乱舞,搅风搅雨。

王公子飞扑过去将瘫倒的游儒揽起来,悲切问道:“游儿!游儿你怎么样?能撑得住吗?”

游儒对王公子摇头,虚弱道:“你还是别、别为我费心了。”

王公子:“不!你一定会没事的!你昨晚不是已经答应过嫁给我的?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游儒不再说话,抬眼痴痴地看着自己上方几个游动的字符,笑了两声。

盛宴也抬眼望向那处,正巧那几个字扭曲连成一列通顺的句子“盛宴雪宝对游儒道歉”。

不等王公子再说什么,游儒便缓缓闭上了眼,原本在天空中□□的字符瞬间凝滞不动,黑色和红色焦灼一团融成细小的珠子,再垂直掉落下来,满幽冥城下起一阵赤黑色的血墨小雨。

“阿、阿宴……怎么办啊?”江雪宝六神无主地拽着盛宴,

“他是不是死了?这、这不关我们的事……对吧……?”

盛宴无暇顾及江雪宝,也无暇顾及这些掉落至他身上的墨水和血水,此刻他若是再没发现游儒是在故意寻死设局,就未免太傻了。

只是,为什么啊?难道只是因为他一句“鸡子窝”的戏言,便让这游儒恨到用命做局?

还有这正在装模作样心疼自己摇钱树倒了的阮明殉呢?这人又究竟安了什么心?真的只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

不等盛宴想通事情细节原委,游儒用死亡和血墨祭奠出来的新魔便诞生了。

王公子抬起头恨恨瞪向盛宴和江雪宝:“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游儿!!!”

“不是,我没……”江雪宝一怔之下不由后退半步,随即恼怒地又踏上前两步,大声反驳,

“是他自己找死,管我们什么事啊?!”

同一时间盛宴冷静得多,他冷冷看着王公子,心想这王公子改口还真快,昨日和他们初见争吵时,明明还叫游儒作游儒公子,怎么一晚上关系就突飞猛进到喊人家游儿了?

游儿……诱饵,可能真是个诱饵,那钓鱼的人是谁呢?

盛宴再次将目光移至那痛哭流涕的阮明殉身上,这人嫌疑最大,但目前表面上完全没有破绽,一切都是那么巧合,阮明殉表现得像个正常青楼老板,因为店里头牌得罪了贵客,所以不得不逼迫头牌出面道歉,现在头牌被贵客打死了,他也只能忍气含泪。

江雪宝本想再多骂几句,可看见那地板上游儒的尸体,一句也没说出口,回头拉着盛宴道:“算了,阿宴,我们走吧。”

“你们杀了游儿,竟然还想走?!江雪宝,盛宴,你们今日休想活着离开非花阁!”王公子双眼充血,表情狰狞得可怕,

“我要你们都来为我的游儿陪葬!纳、命、来——!”

说罢王公子从怀里掏出两枚黑底白纹,咒文诡异的符咒,迅速咬破手指往上沾了两抹血迹,咒文迅速吸收血迹变为血色。

他身后两名跟班一见他掏出那两枚符咒,原本还试图帮忙抢救游儒的动作齐齐顿住,眼带惊恐想逃走,刚逃出舞台范围,便被那两枚诡异的符咒追至,打中他们身上,他们全身皮肤立刻被那红色符咒爬满,那符咒像是火焰似的,烧得两人痛苦求饶,不消片刻,便双眼翻白没了神志,变成了王公子手里听之任之的战斗傀儡。

这使得围观的众人又是议论纷纷,

“王公子这是用的死士符吧?这种符咒……可不值当啊。”

“怎么说?”

“死士符是将人变为战斗傀儡的符咒,人签下了死士契,便可由契主随时发动,发动后灵魂烧毁神志全无,留一丝意识听主人命令行事,但这种傀儡要么迅速战斗至损毁,要么也‘活’不了几天便会功力散尽,这两人本是元婴境前中期,就这么被死士符所拿捏,真是可惜啊……”

“原来这么大手笔啊,看来王公子对游公子真是用情至深呐。”

“哼,我看不见得,那王公子聪明着呢,他要杀的人可是鎏金宫少宫主,他不亲自动手,就是为了到时候好洗脱嫌疑。”

“燕子坞好歹也是儒山排的上前3的大门派,王公子也是人家王掌门独子,岂会怕江公子?”

“要我说啊,王公子还是冲动了,他只需再稍等个8、90年,指不定那江公子就没了,我听说啊……”

台下的种种议论声,台上已无人在听,之前最是束手束脚,害怕和鎏金宫起冲突的两个跟班亦听不见了,既已是傀儡,便再无畏惧和顾虑,心里只有主人下达的命令,没有对宗门、人际的种种思量。

“去!去给我把那两人撕裂!咬碎!”王公子朝着盛宴和江雪宝一指。

两只傀儡立刻召出各自本命武器,朝盛宴和江雪宝速攻过来,盛宴别无办法,只能拉着江雪宝一同龟缩进万福鼎。

“当缩头乌龟是吧?给我砸!”王公子一边指挥两名傀儡舍生忘死攻击万福鼎,一边自己也召出大斧向万福鼎胡乱劈斫。

奈何万福鼎被盛霖加持得太强劲了,硬是半点破损都没有。

江雪宝道:“阿宴,现在怎么办啊?……要不,要不我还是试着联络我爹吧……”

“好。”盛宴看得出江雪宝犹豫是因为还舍不得回家,但眼下情况紧急,他们惹了事没法平,自然只能呼叫家长。

江雪宝刚一拿出联络符,一束巨大刺眼的青色剑芒从天边划过,直接便将那王公子及其两名傀儡的首级一齐削断。

剑锋染血,笔直往台中央稳稳一插,一道清癯的白色身影缓缓降临,挡在万福鼎前,罡风砭骨,他说话声音很轻,但霸气十足:“还有谁敢动我鎏金宫少宫主?”

台下围观的人中并没有王公子亲朋,当然无人出头。

江雪宝见到来人,眼睛一亮,一骨碌翻出鼎,将人抱住:“祝先生!你怎么来啦!”

“雪宝,没事吧?”祝闻雍一手拍拍江雪宝的肩,一手朝剑屈指一提,将剑召回手里。

盛宴也招呼道:“祝先生。”

还有之前躲在角落里的江乙此时也蹿出来,默默朝祝闻雍鞠躬。

祝闻雍朝盛宴微微颔首:“你们都没受伤吧?”

江雪宝瞪了眼不争气的江乙,转头抢答道:“没有没有,我一点儿伤都没有,阿宴的法宝可厉害啦。”

“那便太好了。”祝闻雍笑了笑,牵起江雪宝的手,

“走吧,小惹事精,给你平事去。”

这里大庭广众,地上还有好几具尸体,也的确不是叙旧的地方。

有祝闻雍这个长辈在,盛宴终于不用操心江雪宝了,他收回万福鼎,默默跟在祝闻雍和江雪宝后面。

祝闻雍径直走到了阮明殉面前,道:“阮公子,别来无恙。”

“祝先生,许久未见,您还是老样子。”阮明殉抹去眼角泪花,露出个略显疲惫的笑容。

“你们、你们认识?”江雪宝略微不安道,

“祝先生,你怎么会、会认识他……”

“以前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朋友。”祝闻雍解释道,随即跟着阮明殉引路的步子,踏入非花阁,

“此次刚巧我来幽冥界办事,便来这里拜访,不料遇到你们。”

“哦……”江雪宝不太满意这解释,但他又不好意思追问。

“祝先生来幽冥界办什么事啊?”盛宴跟在后面突然道。

祝闻雍登楼梯的步伐顿了顿,转头有些尴尬地笑道:“小朋友别老想着管大人的事,小朋友就要有小朋友的亚子,无忧无虑的,不要操心自己对付不了的事。”

“哦……”盛宴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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