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雪宴幽冥逛花街·6

一进雅间落座,江雪宝便将刚才的血雨腥风通通甩在脑后,仰着头给祝闻雍看他头上的莲花冠:“祝先生祝先生,我好喜欢这只头冠。”

祝闻雍伸手抚着江雪宝额头笑道:“嗯,这莲花冠果然很适合你。”

江雪宝和祝闻雍絮叨了些见闻琐事,盛宴没有加入到话题,他透过窗帘缝隙观看楼下,此时游儒、王公子、还有那两个跟班的4具尸首迅速被抬走于人前,不知道怎么处理去了。阮明殉一边应付着各方来探查的人士,一边从容地指挥着侍从护院,让他们有条不紊地打扫着庭院。

舞台和上千座椅也迅速被拆掉,换回假山草木小桥流水,一串串暧昧的彩灯笼也悬空浮起,围观群众们逐渐散去,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一样。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那是活生生的4条人命。况且,其中王公子身份虽不及江雪宝,但也是儒山前几名势力燕子坞的少主,这人的死亡,还指不定会带来什么后续麻烦。还有作为整个事件催化剂的游儒,这人行事蹊跷,碰瓷污蔑式自杀,只为了让王公子对付他和江雪宝,背后原因真是因为咽不下“鸡子窝”那口气?

随即盛宴回想起昨天游儒拉开帐子时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神,确实充满了深仇大恨。

瞬间,盛宴脑子里仿佛闪过什么细节,但很快呼喊声瞬间打了他的思路,aosu.org 流星小说网

“阿宴,阿宴。”

盛宴回神转头:“雪宝,什么事?”

江雪宝:“阿宴你怎么不说话啊?在看什么?”

盛宴:“没看什么,我只是在想游儒,当时他的笔并未碰到我的鼎,我根本没出手,是他是自导自演自杀的。”

江雪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写血字的时候不就不要命了嘛,他就是个神经病,想用苦肉计在世人面前污蔑我俩,还有以死让那王八蛋发疯杀了我们。”

“还好我们运气好,阿宴你的法宝防御力强,没让我们受伤,还有祝先生及时赶到,杀了那王八蛋。”

“……是啊。”盛宴点头应付江雪宝,但心里总觉得事情没江雪宝所说那么简单。

他偷瞄一眼正捧着茶盏喝茶的祝闻雍,脑子里不住又揣测祝闻雍是否又和这事有关?随即盛宴又意识到,自己如此疑神疑鬼是因为环境的突变让他心里不安,他只能将所有的不安强压下去,陪着江雪宝饮茶聊天。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江雪宝:“阿宴,你别想那么多,放宽心啦我们都会没事的,祝先生在这里呢。”

过了一盏茶时间,茶室门被开,阮明殉端着酒水小菜走进来:“抱歉,让几位贵客久等了。”

祝闻雍将茶盏搁下,拿出一袋钱扔了过去,道:“无碍,是我家雪宝给你添麻烦了才是,让你损失了一员大将,真是对不住。”

江雪宝一脸委屈,本想反驳,但阖了阖嘴什么也没说。

盛宴见阮明殉收下钱,坐到祝闻雍身边,殷切地给祝闻雍布菜,心底又忍不住思索,道歉会虽说是江雪宝提出的,但却是这阮明殉坚持才能办成的,这人和游儒的关系究竟如何?阮明殉目的真的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只为图钱?

“祝大哥哪儿的话,全都是游儒他自个儿命不好,他就是太过心高气盛了,我早劝过他认命的,哪料到他居然会这么倔……”阮明殉说着眼角又闪烁起泪花,他用袖子随意拭了拭,举起酒杯朝向盛宴,

“盛公子,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杀害游儒的,不过都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天意弄人,我代表非花阁敬你一杯。”

盛宴正决定试探一番阮明殉,江雪宝抢先说道:“阮明殉,游儒是自己自杀的,可不关阿宴的事!”

“什么?”阮明殉一怔,脸上露出惊讶,随后又扯出个苦笑,朝盛宴举杯的手颤抖着,并没有收回,

“那他……那他,就更死有余辜了,还望几位大人有大量,勿要记恨我非花阁才是。”

“放心,他是他你是你,我不会……”江雪宝话没说完,便被祝闻雍打断。

“雪宝!”祝闻雍道,

“你的声誉、鎏金宫的声誉,已经受到影响了,这可怎么办呀。”

他语气依旧轻柔,无甚力度,但阮明殉却嗫嚅不敢回答。

半响,祝闻雍道:“不如这样吧,你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写在布告上,帮雪宝澄清声明。”

阮明殉:“是。”

盛宴坐在一旁,一边吃晚饭一边目睹这场谈话,有祝闻雍在场,江雪宝再也不敢冲动作出幺蛾子,祝闻雍的平事方式也很正常,这场风波完全是意外,现在风浪平息,航向似乎将被拨回正轨。

……

在非花阁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祝闻雍将江雪宝和盛宴护送回客栈,便称有事要办而离开。

当晚,盛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难得心里装那么多疑虑担忧,他不知道是自己疑心病重,还是这事其中真有蹊跷。

若是平日他一个人游玩儿,可以说几乎永远不会遇上这种是非。

因为首先,他就算再好奇也不会进那么贵的青楼……好吧,归根结底,因为他每每对上王公子那种人,会第一时间伏低道歉,然后无论对方继续找茬还是原谅,他都找机会机走掉,离得远远的。

一时逞能后患无穷,他没得江雪宝那样的强势背景为自己撑腰,自然是习惯什么事都息事宁人。

而且他也很能化解受的那些委屈,他会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这是修□□,苟命要紧,苟着小命游山玩水,吃香喝辣,自在逍遥,何苦要跟傻逼计较?

于是他总是能美滋滋睡一觉,第二天精神抖擞,维持着好心情到处寻觅美食美景。

这回……这回他和江雪宝出来后,老是身不由己做一些被动的选择,导致很多事情超出他的预期和掌控,所以他很不安。

盛宴在床上滚得满身是汗,更睡不着了,他掀开被子套上外衣决定去屋顶吹风冷静一下。

他从窗户甫一跳上屋顶,便发现屋顶此时已经有人坐着了,一身黄灿灿珠光宝气的少年,是江雪宝。

江雪宝独自抱膝蹲坐在那里,仰望着天上悬着的花灯,脸上没有白日那种张扬,露出一丝清隽恬淡来。

“阿宴?你怎么也上来啦?”江雪宝恹恹道,

“睡不着呗。”盛宴在江雪宝身边坐下,

“你呢?怎么不去睡觉?”

江雪宝摇了摇头,迟疑片刻,才道:“阿宴,今天的事对不起啊,我早该听你劝的。我也没想过要闹这么大,现在那游什么的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祝先生说再怎么澄清也会有人不相信我们是无辜的。”

盛宴见江雪宝很认真反思过错,心里压的那点儿不满也便消了,轻轻拍了拍江雪宝的额头:“没关系,雪宝,人孰无过,你就是冲动了点儿,骄纵了点儿,以后别那么冲动就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连你也这样,嘴里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江雪宝捂着额头抱怨道,

“你们一会儿跟我说,斩草要除根,一不做二不休,一会儿又跟我说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到底该听谁的?”

盛宴一愣,自嘲地笑道:“哈,也是啊,这世间哪儿有那么多道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阿宴,你也好矛盾。”江雪宝将头埋在膝盖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是困了,

“……祝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啊?”

盛宴:“他有说过他今晚会来这间客栈住吗?”

江雪宝:“……倒是没有。”

“没有你跑这儿来等啥?”盛宴一顿,发现江雪宝情绪一下子更低落了,

“雪宝,你是不是喜欢祝闻雍啊?”

江雪宝听见提问,反应大得出奇,他霍然起身,大笑道:“阿宴你在开、开什么玩笑哈哈哈,我、我都和月荀依定亲了呀。”

盛宴盯着江雪宝的眼睛,轻声道:“我是问你喜不喜欢祝闻雍。”

江雪宝的夸张笑容僵硬在脸上,瞬间,豆大的眼泪收不住,落珠似的跑出他眼眶。

见江雪宝这反应,盛宴觉得这问题已经没必要问了,应当是很喜欢的。

江雪宝却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我不知道啊。”

“我只是、只是忍不住好想亲近他,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我忍不住嘛……”

江雪宝哭起来也如同没长大的孩子,傻愣愣站在原地半点儿不隐忍,放肆哀嚎、放肆流泪,片刻便哭湿了整片衣袖。

盛宴没辙,从芥子袋里抓了把糖递给江雪宝:“雪宝,吃点甜的吧,心情能好些。”

江雪宝捧着糖,上气不接下气地打着气嗝,好半天才缓过来:“谢、谢谢你,阿宴,我好多了。”

盛宴拉着江雪宝重新坐下来:“不客气。”

江雪宝剥开一颗糖含嘴里,或许是嘴里的一丝甜蜜抵消了心里一丝苦涩,他又笑起来,道:“我、我5岁那年第一次见祝先生,他也给了我一把糖呢。”

“这你都记得?”盛宴挑眉。

“嗯,虽然我脑子不太好使,读了书老是忘,可有关于祝先生的事情我都记得的。”江雪宝叠着那张糖纸,

“他待我和别的学生都不一样,敛春和灼秋他们若是课业不好,是会受罚的,我每次不管是功课忘做、练武偷懒,祝先生从来不会罚我,他会抱着我念叨一整天的课文,所以那时我每天都故意不做功课,好一整天都赖在他身边。”

“你这可能只是对长辈的依赖吧。”盛宴听江雪宝提及风敛春,心里一动,

“一般人都会去喜欢同龄人啊,你要喜欢也该喜欢风敛春吧……”

“怎么会?我都是把风敛春当亲兄弟看待的。”江雪宝道,他将那张糖纸折成了一只皱巴巴的纸鹤,

“嗯,你和我是生死之交,你也算是我的好兄弟啦。”

哦豁!盛宴默默在心里为风敛春点了个蜡烛,脸上笑着:“我也拿你当好兄弟。”

江雪宝捏了个咒,那纸鹤扇了几下翅膀,颤巍巍从他掌心浮了起来,他专注地盯着纸鹤道:“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个法术,也是祝先生亲自教会我的。”

“……挺好。”盛宴配合道,心里却想,江雪宝这看纸鹤的眼神,应该对祝闻雍都不止是喜欢的范畴了。

这是爱吧?就是爱吧?如果这都不算爱?

盛宴忍不住了,便问道:“雪宝,如果,我说如果,现在你反正和月姑娘也还没成婚,你如果能追求道祝先生,你会不会去跟他表白呢?”

纸鹤跌回江雪宝手心,他眼神里又露出悲伤,这是盛宴第一次见江雪宝眼神里露出成熟稳重。

江雪宝:“阿宴,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是鎏金宫少宫主,需要履行联姻的责任。”

“而且我已经是我爹第六个孩子了,他已经痛失了五次儿子,我……我至少得在诅咒降临之前,让他抱上孙子……”

“啪——”

“嗷——好痛哦!阿宴你打我干嘛?”江雪宝捂着额头道。

“该成熟的时候不成熟,这会儿装大人了。”盛宴好没气地看江雪宝一眼,见江雪宝那委屈吧啦的小样子,心里怪不忍的,又从芥子袋里找了些做工复杂的蛋糕递给对方,

“既然做了选择,你千万别后悔啊。”

“哪有那么容易啊,我每天都忍得很辛苦啊。”江雪宝捧着蛋糕,一瘪嘴又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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