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夜花开之血祀岛(3)

雪还在下,飘过叶羽楼。噬月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雪漠之中,一行细小的脚印,很快被大雪所掩盖,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只有遍地的雪人。

樱泽笑道:“她已经走了。”

“但是她还会回来。”蝶舞不安地说,“你只是激怒了她,我在她愤怒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怖,那种恐怖让人绝望。”

樱泽笑道:“她开心的时候,笑起来更恐怖,那种恐怖更让人绝望。”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三天之后的叶羽楼里一定会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并且血洗血祀岛。”蝶舞的瞳孔里闪烁着不安和恐惧,樱泽从来没有看到过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她的手指在微微地抖动。

“至少三天之内我们都活得很开心,最重要的是这三天里会一直都有上好的卡姆酒喝。”樱泽庆幸地感受着纷飞的大雪,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迅速地融化成冰水,很快被冰冷的寒风吹干。

酒能御寒,比炽热的篝火更有用,却比篝火更残忍。火可以烧毁一个人的外表,酒却可以摧毁千万人的灵魂。那天晚上,也许是因为太冷的缘故,叶羽楼所有的人都喝醉了,整个叶羽楼浸泡在卡姆酒的香味之中,大多数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度过这个冰冷的夜晚。aosu.org 流星小说网

樱泽已经喝光了第十七壶卡姆酒,他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语无伦次,古铜色的灯台里燃烧着白色的蜡烛,烛光下是一张绝美的脸,她的眼睛里略带一丝愁容。他微颤的手指去触碰那张脸,那种感觉若有若无,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瑟瑟的忧伤。樱泽醉了。

一丝淡淡的海棠花香伴随着卡姆酒中的稻香、荞麦和葡萄的香味萦绕在他身边。她抚摸着樱泽脸上的胡渣子,那双绝美的眼睛里仿佛蒙了一层轻纱,似乎隔了几个世纪的忧伤。

他知道她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个他从来都不曾相识的人。他的四肢已经麻木,无法动弹,但是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泪水是温的,那一刻他感觉到特别的暖。

窗外开满了粉红色的山樱花,这个季节的山樱花开得很美,像血一样。

她似乎看到了井泽镇里的那个背影,从凋零的山樱花丛中走过。她终于忍不住哭诉出来,哽咽着喃喃自语道:“我找了一个很像你的人,因为你们都有着干净而桀骜的笑容。”

樱泽安静地躺在蝶舞的怀里,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一个婢女走进来,手里拿着黄金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两壶卡姆酒,婢女佝偻着身子把托盘放在燃着烛光的桌子前。

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传来,那个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婢女用细微的声音说:“您的酒热好了,现在可以喝了。”

伴随着一阵托盘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酒壶破碎在地上的声音特别的刺耳,打破了宁静。樱泽费尽周章,始终无法动弹。他用力地转身去看那个身影,那天晚上在他最后的记忆里,是一把冰冷的刀从背后刺向了沉默中的蝶舞,婢女的那张脸已经扭曲得非常狰狞,咯咯地狞笑着。

他认识那张脸,那张脸的名字叫噬月。

樱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白色羽绒编织而成的披风。他突然想起蝶舞,头脑一阵剧烈地眩晕。

蝶舞推门进来,手里端了一盆热水,微笑着说:“我以为你会睡到很晚。”

“你一直都在?”樱泽打量着蝶舞,环顾四周,房间里干净得一尘不染,并没发生过打斗的场景。

“现在什么时辰?”樱泽问。

“早上。”蝶舞回答。

“有些事情记得太清楚,开始让我分不清幻境和真实。”樱泽舒缓了一口气,扶着昏沉的脑袋叹息道,“比如我感觉睡了很久。”

“你的确睡了很久,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蝶舞淡然地说。

樱泽从床上惊愕地坐起来说:“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我睡了两天?”

蝶舞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陈述的语气说:“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樱泽的脸瞬间变得滚烫,他低下头支吾地问:“谁?”

“星痕。”蝶舞不假思索地说。

樱泽低头没有说话,房间里很静,整个叶羽楼都静谧得仿佛一座城。樱泽内心深处感觉到一丝冰凉和不安,叶羽楼不应该这么静,静到连鸟鸣都停止了。

他迅速地拉着蝶舞跑出房间,发现叶羽楼的大厅里站满了人,却没有一点声息,甚至听不到呼吸声。所有人都抬着头仰望着同一个地方,在叶羽楼的大厅门口挂着一个人,一个死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孩子,全身穿着红色的衣服,悬挂在那里,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白色的冰霜,皮肤却很干燥,衣服也已经凝结成了冰块,脸上的皮肤皱拧在一起,安详地吊在门口一动不动,就像雕砌的雪人,好像从始至终都悬挂在那里。

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人并不让人惊慌,但是死去的人是噬月,噬月只有一个。

她的一生都在杀人,她一生中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虐杀一切她想杀的人,现在她死得并不好看。

一股潮湿的海藻味迅速弥漫在整个大厅之中,樱泽打了一个喷嚏,所有的眼睛都转向樱泽,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愤怒,然后瞬间又恢复了焦虑和不安。

樱泽默然哀悼,歉意十足地说:“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我觉得你应该继续回去睡觉。”叽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樱泽的身后。

“为什么?”

“屋子里好像没有人喜欢你。”叽哩打量着四周木讷的脸庞说。

樱泽很抱歉地说:“可惜屋子外也没有人喜欢我。”

卡比猴站在叽哩的肩膀上,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究竟是谁杀了噬月?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致命的伤痕是脖子里的那根绳子,她是被吊死的,但是身上却结满了冰粒。在她的口腔和鼻孔里都有冰渣,指甲里也有雪粒。”叽哩奇怪地说。

咕噜在旁边豁然开朗地说:“我知道了,一定是她在外边堆雪人,不小心把自己堆在了雪人里,活活地给冻死了。”

“笨猪。”叽哩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气愤地说,“那她为什么会吊在这里?”

咕噜委屈地说:“也许是碰到了好心人,发现她被冻在了雪人里,把她拉出来晒干,不小心就给弄死了呢?”

叽哩抱着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点头说:“这么说好像也对。不对,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我一直都不笨。”咕噜憨厚的声音说出来,惹得蝶舞咯咯地笑出声来。叽哩从肩膀上出其不意地抓起卡比猴的尾巴,指着它说:“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只猴子干的。”

“为什么?”咕噜好奇地问。

“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悲哀和恐惧的时候,就它在龇着牙齿笑。”

咕噜解释道:“它哭的时候也龇着牙齿。”

叽哩认真地说:“真的?你发誓?”

咕噜抓起卡比猴的脑袋扇了两个大耳光,卡比猴龇着牙齿挣扎,咕噜慢吞吞地说:“你看,是吧?”

叽哩放开了手里的卡比猴,卡比猴重重地摔在青石的地板上,他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失落地说:“原来一切都这么简单。”

简单的东西往往很难读懂,樱泽此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困惑,他在噬月惊惧的瞳孔里读取到她最后所见到的影像是绝望,那是一种无休止的绝望。她的眼睛里还夹杂着质疑,那是她永远也不会知晓的谜团。在那种绝境里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还手的机会,一击即中,最简单,也最致命的招数。

那股谜团凝聚成一个阴影,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吸引着他们身不由己地靠近,那种紧逼的感觉让人感觉到封闭一般的窒息,就像捆绑的诅咒,无法动弹,无法逃脱,在挣扎中慢慢地等待黑暗的降临,然后决绝地死去。

樱泽拥有幻冰术的灵力,但是幻冰术在噬月面前又显得那么的渺小,不堪一击。现在噬月已经死了,他甚至不敢想象噬月在死去的一刹那忍受着什么样的痛苦,这次他深陷于这团黑影之中。

咕噜从门厅的上方放下噬月的尸体,噬月的双手紧攥着,咕噜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指,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噬月的左手已经断裂成两半。咕噜欢喜地跳跃起来,惊奇地说:“真好玩,她手上还有图案。”

叽哩欠身去抢,扑了个空,撅着嘴去掰动噬月的另一只手,也惊奇地叫起来:“我这只手也有图案,比你那个好看。”

樱泽抢过咕噜手里的断手,在噬月的手掌里画着一个图案,一个古老而悠久的图案,樱泽认识,蝶舞也不禁惊叫了起来,在噬月的手掌里画着一个“日”与“月”重叠在一起的图案。

蝶舞失声说:“这是……”

樱泽说:“斯塔文。”

“他不是在永夜坟场里已经死了吗?我们都亲眼看到的,怎么会再次出现在这里?”蝶舞质疑自己的眼睛。死而复生的事情她听过,也见到过,只是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天下也只有斯塔文蓄谋已久的死亡诅咒能在瞬间杀死噬月。”樱泽释然道。

蝶舞问:“斯塔文在叶羽楼?难道斯塔文一直都没有死,并且一直都跟随着我们来到这里?”

樱泽断然说:“此时他就在叶羽楼,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在这个大厅里。”

蝶舞环顾四周,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麻木的眼光看着他们,不知所云,亦不知所措,茫然四顾。那些脸仿佛被贴上了同一张情绪的标签,没有一张脸记载过故事。

樱泽笑道:“如果你能看到,他就不是斯塔文了。”

“有斯塔文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地狱。”咕噜酝酿了半天,终于说出口。叽哩用敬佩的眼光看着他,时隔三刻应当刮目相看,兴奋地说:“精彩,就是听着有点耳熟。”

咕噜被夸赞得喜笑颜开,傻呵呵地笑道:“那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斯塔文是干吗的?”

叽哩更加敬佩地说:“你真的不知道?”

“因为你们听到他的名字,每个人都担忧得无以言喻。”咕噜说。他一瞬间呆愣在了那里,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飒飒作响,有细微的尘沙从他身边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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