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寿礼

谭正芳正同李应、栾廷玉、孙立、邓元觉几个说说笑笑,忽来了几个人,视之,乃是李通和带着的几个家眷。

那李通慌忙跪倒,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道:“逆徒曾格,来给师父拜寿,祝师父身体康泰,松柏长青。”

谭正芳一瞧是徒弟来了,也喜滋滋的迎接起来道:“怎的大老远过来了?”

李通恭敬道:“此番乃是师父八十岁的寿辰,怎能不来?”

谭正芳乐呵呵拍了拍李通的后背道:“亏你们记得牢。”

李通把些寿礼都着人归置好,却把那件嵌八宝缀金丝的袈裟拿出来,交给了李应,李应双手捧着那袈裟递给谭正芳,谭正芳一瞧,那袈裟当真不是俗物。

李应恭恭敬敬道:“师爷在上,这是徒孙的一点心意,冥思苦想数日,才想出这么个礼物来,还望师爷喜欢。”

谭正芳笑眯眯的照李应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道:“你这小鬼头,倒是着实用心良苦,师爷喜欢倒是喜欢,只是如此金贵的物件,怎么受用的起?”

李应道:“此等物件说来也只是身外之物,师爷不必看的太重,只要师爷当真喜欢,徒孙就心满意足,不必在意金贵不金贵,有钱难买老来乐,您乐呵了花多少钱都值得。”

李通道:“师父,这袈裟乃是少爷个把月之前,便传家信叫老爷准备的,实是一片心意,不必在意其他。”

谭正芳道:“如此说,我便要谢谢徒孙的一片心意了。”

慌的李应磕了好几个响头道:“师爷说的哪里话,岂不折煞孙儿么?”

谭正芳老脸乐的像朵皱巴巴的花,搀起李应来,金台和李通也都笑眯眯的瞧着李应。

正说话间又来了一官员模样的人,朝谭正芳、金台一众人迎面走来,也忽的跪倒在地道:“逆徒姗姗来迟,望师父恕罪。”

谭正芳几人一看都乐开了花,谭正芳道:“徒弟做官多年,今日也来了。”

那官员跪着并没起身,双手抱拳道:“师父羞煞逆徒,些小县吏,敢在师父及师兄弟面前称作官员?”

谭正芳将他扶起道:“休要自谦,自元佑五年师徒分别,听闻你通过省试,又进入殿试。在殿试时,不顾字数,洋洋洒洒写了万余言,力陈时弊,批评朝廷轻信吴处厚的诬陷而放逐蔡确,言朋党之祸自此始,这等敢言敢讲,当真无愧大丈夫之所为。后又被派往大名府馆陶县任县尉兼摄县令职事,到任不到一个月,便处理完该县历年诉讼积案,足见我徒弟能力卓群。唯独可怜我那孙儿早逝……”谭正芳说着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那官员一听也呜咽起来,金台扶住谭正芳,李通扶住官员,彼此伤感不已。

金台道:“师父不要如此伤心,切莫坏了身体,师弟也快快起来吧。”

你道那官员是何人?不是别人,正是谭正芳的二徒弟宗泽宗老爷。至于谭正芳所说的孙儿早逝,却是宗泽长子于绍圣二年亡故。时年,知府吕惠卿命宗泽巡视御河修建工程,恰逢宗泽适丧长子,他强忍悲痛,奉檄即行。吕惠卿闻知后,赞叹道:“可称得上是为国忘家的人啊。”这时天寒地冻,宗泽在巡视中发现不少民工冻僵在道旁,立即上书,建议推迟工期,待次年春天暖时再动工,并表示届时“当身任其责。”朝廷同意延期。次年春,大河建成,因为宗泽这一善举所活下来的劳苦大众何止一两千人。

李通把宗泽搀扶起来,那宗泽年已四十的人,抱着谭正芳竟哭的像个孩童一般,原来虽说金台是大师兄,但学艺早成名也早,自成了名多少年不在谭正芳身边。李通虽然也是徒弟但是同谭正芳在一起的时间也只几年。这宗泽则不同,十几岁时便跟在谭正芳身边,直到三十岁出头才离开师父考取功名,因此师徒两个感情最好。

谭正芳也自觉有些失态,便拍了拍宗泽后背,示意他起身说话。

那宗泽抹了抹眼泪,又看了看周边几个小辈站在那里,道:“竟不成想在此失态。”

金台朝李应道:“这个便是你二师叔,宗泽。”

李应一听瞠目结舌,宗泽谁人不知?抗金名帅,岳飞的官场恩师,曾任兵马副元帅、东京留守知开封府,招集王善、杨进等义军协助防守,又联络两河“八字军”等部协同抗金,并任用岳飞等人为将,屡败金兵。金人畏惮宗泽,都称他为“宗爷爷”。宗泽在任东京留守期间,曾二十多次上书高宗赵构,力主还都东京,并制定了收复中原的方略,均未被采纳。他因壮志难酬,忧愤成疾,临终三呼“过河”而卒。死后追赠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著有《宗忠简公集》传世。

李应连忙跪倒,口称:“二师叔,小侄李应拜见二师叔。”

那栾廷玉和孙立虽不是真传弟子,但也是个亲传的弟子,也都齐齐跪倒而拜道:“二师叔在上,小侄拜见。”(李应是行过拜师礼的,而且但凡李应想学,金台就教,这个叫做真传弟子。栾廷玉和孙立是碍于父辈的交情才肯传授的,一来没有过真正的拜师礼,二来只教授他两人一种武艺。和当初的林冲、徐宁、韩滔、彭玘差不多。只不过金台只说是指导那四个一番,那四个也都称呼金台做伯父,栾廷玉和孙立则是实实在在的叫一声师父,并且也确实短时间内跟在金台身边学艺。)

那邓元觉因不是金台的徒弟,但也是个小辈,只是双手合十微微行了个礼。

宗泽是个厚道的人,连忙将几个小辈搀扶起,又同邓元觉还了礼,朝金台道:“师兄教得好徒弟,后继有人矣。”

金台拍了拍宗泽肩膀道:“师弟,一向苦了你,早年间照顾师父,今又在这汹涌官海中挣扎翻腾。”

宗泽微微一笑道:“多赖师兄关心,父母所教,恩师所授,具是保家卫国、爱民护边的道理,我只求用自己些许微薄之力,护得一方百姓安康便罢,官不官的倒不放在心上。”

金台点了点头道:“师弟自己悟的透便最好不过,为人不可陷入名利二字,不然平生便被浮云遮望眼了。”

宗泽点点头道:“有劳师兄教诲,弟谨记于心。”

李通道:“二师兄现如今在何处任职,前几月来少林寺时,听师父说你在衢州龙游做知县,此地乃是江浙一带,来回岂不是远?”

宗泽呵呵一笑:“年初之际,确在衢州龙游任知县,把那地界治理的方才有些名堂,今又把我调往莱州胶水地界做个同职,此地属山东地界,离着少林寺近了不少。我此次正巧前去赴职,临时改了路程,只为能撞见恩师大寿,不巧来的还是稍晚了些。”

谭正芳笑呵呵道:“赶上正日子来到,哪里晚了?却是正好,正好!”

正说间又来了一人,金台视之,大为惊讶:“周老弟怎的也来了?”

那人大概五十多岁上下,也如金台一般健壮,双目有神,两臂筋肉虬结比之金台更甚,一呼一吸之间,透露着威严。

那人双手抱拳先与金台行了礼道:“师父,弟子姗姗来迟。”

金台尴尬笑了笑。

那几个人却都纳闷,不知是怎么回事。

金台道:“周老弟,切莫胡闹了,我才年长你五七岁,若说年龄时,你比我二师弟还年长二十岁,比三师弟更年长二十五岁。”

那人道:“前几年手艺不济,败在老兄手里,又同你学了一两年的武艺,怎的不是师父?”

金台瞧了瞧他,又瞧了瞧众人尴尬一笑道:“这却是华州潼关人,人称陕西大侠铁臂周侗的那个。”

那宗泽和李通两个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周大侠,久仰久仰。”

那李应如同遭了雷击一般,直愣愣的杵在原地,口里一个劲的嘟囔,也不知嘟囔的是什么。

那周侗又朝谭正芳行了礼道:“师爷在上,请受徒孙一拜。”说罢便要跪下。

那谭正芳早知周侗的名姓,又不知这师爷徒孙称呼的缘由,连忙暗提内力,把周侗搀扶住,不让他下拜。

那周侗正要跪下,哪里知道谭正芳使了力气,一时竟然跪不下去,也要略使力时,旁边早有金台、宗泽两人将他一把搀起。

金台道:“先前赢了周贤弟,也只是险胜罢了,怎奈周贤弟倒是个生猛性子,一说赢我不过便要拜师与我,我以为他只是戏言,哪知却偏要当真,我两个年纪差不了几岁,若是认我当了个师父,说出去哪里好听?”

那周侗也是个硬气汉子,朗声道:“输与你是真,受你点拨传授了不少妙法这也是真,我怎能不认?”

那宗泽和李通也僵在原地,不知怎么是好。

过了半晌,金台转头朝谭正芳跪下道:“师父在上,逆徒有一事请求。”

谭正芳道:“有何事,直说便罢。”

金台道:“这周侗贤弟,徒弟左思右想不能让他当真成为我的徒弟,一则年龄相仿,二则周侗贤弟自有绝技傍身,但徒弟也确实传授了他些功法,这也是实。我想了想,只有此等办法。”

谭正芳也猜了个大概,道:“徒弟且讲出来吧。”

金台道:“我乃是这一派的大师兄,身为大师兄,便可代替师父传授功法。徒弟恳求师父将周侗贤弟收为亲传弟子,如此说时,我便曾传授他些功法,也不碍事。”

这一番话倒把个周侗弄了个愣在原地,半天不知所措。

谭正芳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金台,示意他先站起来,又转头看向周侗。

金台起身道:“周侗贤弟,如此说时,你可愿意?”

那周侗满脸涨红道:“我当初得遇金台兄长时,便想攀着关系拜谭老前辈为师,只是一时技痒难耐,便同金台兄长比试了比试。我那时节打遍整个西北尚无敌手,哪知却在金台兄长手里吃了亏,一时羞愧难当,便索性拜了金台兄长为师,金台兄长宅心仁厚,不曾答应,我却要一言九鼎,哪成想今日金台兄长竟然为我做成这般好事。”

谭正芳乐呵呵瞧着周侗笑。

周侗道:“我老周今年五十八岁矣,今日终究得偿所愿,既如此说时,如蒙师父不弃,我心甘情愿与您做徒弟。”

谭正芳抚了抚胡须道:“我已年至八十,早脱离俗世多年,只有金台、宗泽、曾格三个徒弟,不成想今日八十大寿,又添了个五十八岁的徒弟,既然如此,你只做我的关门弟子便罢,从此我再不收徒矣。”

那周侗一听连忙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道:“多谢恩师美意。”

谭正芳受了礼,又朝周侗道:“金台便是你的大师兄,早年也曾传艺与你,你也与他磕一个头吧。”

周侗又转身,朝金台磕了一个授业头。

金台道:“师弟快起来吧,这两个都是同门的兄弟,宗泽、曾格。”

周侗拱了拱手道:“两位师兄,在下有礼了。”(虽然周侗岁数大,但毕竟后入师门,也只得这样称呼。)

宗泽和李通道:“你既是关门弟子,不必如此多礼,只称呼大师兄为师兄便可。”(关门弟子,指老师所收的最后一名弟子,此后则收山,不再收直传弟子了,而由徒弟去收徒孙。一般地,关门弟子是老师最钟爱的弟子,因此在众弟子中地位特殊。如帮会组织中的关门弟子被称为“小老大”,地位仅次于大弟子。至于本文中谭正芳也并不是最喜爱周侗,只是因为周侗一则年岁大,二则实力强劲,三则谭正芳年岁已大,未来也不会再收徒。因此为了日后互相都有个台阶下,便索性直接收了周侗做关门弟子,破格把地位提升了上去。)

金台指了指李应、栾廷玉、孙立道:“这几个却是小辈,那个是我的真传弟子,这两个的绝技也都是我亲自传授的。”

李应刚刚虽被周侗的名字震撼住了,这功夫却缓了过来,连忙称呼道:“师叔在上,晚辈李应见过师叔。”说罢行礼。

栾廷玉和孙立两个也同李应一般,都朝周侗行了礼。

周侗点了点头道:“好啊,好啊,这几个晚辈也都是豪杰模样,师兄只是这几个徒弟么?。”

金台道:“若说时,却当真不止这几个,自与兄弟相别后,我便游走江湖,五六年前自泾原偶遇了一个少年,说时倒是年长这几个三五岁。那孩子身材壮大却心思细腻,若是说体型时倒宛如那曹魏的虎痴许褚一般膀阔腰圆,却偏偏爱学昭烈帝刘玄德的双手剑,我见他谦虚好学又品格极佳,便传授了他刘先主的顾应剑法,这孩子当真是一等一的武学奇才,剑法领悟力非同一般,其剑法之高明恐怕不逊于我。”

李应从旁边听了半天,接茬道:“师父,若这般说时,我岂不是还有个大师兄?”

金台哈哈一笑道:“你却是有这么个大师兄。”

李应道:“我若有这等同门的大师兄时,师父怎的不告诉我?若知道他的姓名,日后相见也好熟络熟络。”

金台道:“倒是我疏忽了,你这大师兄姓孙名安。”

李应眼珠子都瞪大了,大叫一声:“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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