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家

吃鱼也吃了半个多月了,我觉得也吃够了,是时候回去了。

夕阳下,“星期五”躺在树杈上闭目养神,我强行叫醒了他。起床气严重的我深知睡觉被吵醒是一件多么让人火大的事情,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吵醒他又怎么了,我是不会道歉的。

意料之中,他睁开眼睛之后眼里写着明显的不满,但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他,因为他还要利用我来开破飞机带着他离开呢。

说到这个正好问问他是打算去哪儿。

“喂!你打算去哪儿?”

他从树上跳下来,有点愠怒地看着我的眼睛,狠狠地说:“亚洲!”

他因为被吵醒的事生气,这时候看着他这副表情我很想笑,但是憋着呢,可不敢真把他给惹急了,不然真的可能会丧失理智噶了我。

“哦,是这样啊,我也是要回亚洲呢。”我能想象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怎么样了?”他问。

“啊?噢,破飞机已经完全修好了,我们随时出发。”我对他笑脸相迎,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除了那些固有的偏见还能是什么?

我们收拾好了东西,清理了一下沙滩上的垃圾——其实是我一个人清理的,他还在旁边一副不耐烦等我的样子,说:“地球本身就是一个大型垃圾场,有什么可收拾的。”

我不理他,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挽救地球,不管别的什么人说什么,除非地球在我面前分崩离析,不然我是死不罢休。我不是想逞英雄当什么救世主,我只是想在希望降到零点之前尽我毕生所学去做点什么。但我还是会妄想真的有一个人能横空出世,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飞机起飞了,他紧紧挨着我坐。他巍然不动,面色如初,好像超重失重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在装逼。

亚洲就在我们下方了,很快我能够接受到研究所那边传来的信号了。

章泽是我们研究所的二把手,是他回复的我。

“何恒,电视台要采访你呢,一会儿别紧张啊,准备一下。”章泽说。

“准备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呢,他那边就挂了,“喂!切!”

我看了看旁边的“星期五”,又看了看我自己。我的衣服被刮破了,有的肌肤裸露出来,让我觉得有点没安全感,这怎么见人啊。再看看旁边的他,我的天!虽然我的已经算惨的了,跟“星期五”比还是自愧不如。

“看我干什么?”他问。

“你就穿这样?一会儿有采访呢。”我尽量隐藏好自己的嫌弃之情。

“怎么?觉得我丢人?”他不大高兴的样子。

“没”,其实就是,但我也不敢说,“就是毕竟要上电视,穿好点儿总没事,要不我的实验服给您先套着?”

“采访了又怎样,你怎么就知道你能不能活到视频制作好发布的那一天。”他漫不经心地说。

我咬咬牙,憋出一个尴尬的大笑容,说:“那总得自我介绍吧,先说说你叫啥名儿吧,一会儿好介绍啊。”

“我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他叉着手坐在凳子上——即便是驾驶舱也没有座椅,更没有安全带,专门的座椅早八百年前就不见了。我们两个都坐在从研究所搬过来的板凳上,看上去很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时候端了板凳坐着,假想自己是坐在开往三亚的飞机上的旅客。

“那你的编号是什么?”我睁大眼睛扭着脖子问他。

“A007。”他说。

“哈……“”我的笑声还没开始就停止了,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电视里放的2020年的影像,那是在一个那时候的奶茶店,空气中有一个声音:“请A007号顾客到窗口取餐!请A007号顾客到窗口取餐!”

“A007在我们人类看来是很奇怪的,呃,我是说作为人名。”

他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几个意思。

“要不咱整一个人类的名字?入乡随俗了。”我试探地问。

他没说不,也许又觉得我愚蠢了,我愚蠢的时候可多了,这次要带上你一起,不好意思喽。

“就叫Bliss吧。”我扬着下巴像是在宣誓。

他眼睛动了一下,不错,在思考了,果然很适合他是吧。

“嗯。”他应该还想睡所以不屑与我论辩,歪着头趴在操作台上睡着了。

我摇晃着椅子,越想越高兴,从此他不再是“星期五”了,从今天开始他有一个全新的名字,我叫他“欣喜若狂”——虽然Bliss也有极乐的意思,但我就是喜欢这个意思。

从此,每当在上帝安排下与他相遇的人转身喊出他的名字,我都会在旁边笑死一次。

我们满怀希望,而且欣喜若狂。

飞机降落的时候机场没有一个人,我早习惯了。因为我修出来的飞机,先前我同你讲过的,我甚至不能保证我能活着降落,又怎么能控制得住方向呢。所以没有一个人来接我,也是他们都不敢来接我,怕被我撞飞了。

虽然他们都不说,但我知道他们吐槽过我的飞机一万次,坐过的人都吐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飞澳洲呢大家都不跟着我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开飞机也很不稳,有时候胡乱转弯,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我觉得……出事了也是天意。章泽说过:“如果你出生在两百年前,那你一定很喜欢飙车。”

飞机落地的时候直直地撞在凹凸不平的栏杆上,其实这是常规操作,每次要提前做好撞栏杆的准备。我早习惯了,但旁边的“欣喜若狂”没有,他被猛烈的撞击震醒了。

我在旁边捂着嘴不敢说话,“你你你你你没事儿吧?”到亚洲了,他会选择过河拆桥把我噶了的几率几乎是飙升到百分之九十九,我再惹他,他要不杀了我我都不信。

他睡眼惺忪,看了看窗外,懒洋洋地说:“到了?”

我愣了两秒然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是的,大哥。”

“大哥?我们没有血缘,甚至没有地缘。”他提出了问题。

外星人真麻烦,你们要学地球文化就不能学得全面一些吗,连这种常规用语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呃,大哥就是泛指很厉害的人,很让我敬佩的人。”其实我想说的是泛指人。和他说这话真的会折寿。

“撒谎会折寿的。”许多年前的某一天研究所里一位阿姨说的。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走吧。”

我领着他下了飞机,我想着要把他带回研究所然后关起来,这样他就没有办法释放那种叫做“什么磁兽”的怪东西了。

我正愁怎么哄他去呢,他自己倒开口了:“带我去你们研究所。”

“你去干嘛?”他不会是要把我们一锅端了吧,神经病,可不能让他去!

“我吃饭。”他光着脚走在大路上,这里还是大都市的样子,他这个这个像是穿越了一样,跟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虽然这里也不是曾经的上海了。

“吃饭那好说,一会儿好下药。”糟了,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毒不死我,别忘了我可不是愚蠢的人类。”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我的阴招都像是猴子耍把戏。

我们徒步走了五十多公里才到的研究所,因为没有人来接我们。

在研究所的门外,Bliss真要径直奔过去,我听见里面的喧闹阻止了他,看来电视台的人已经来了。

最终我们是从狗洞钻进去的,Bliss完全没有异议,因为他不知道钻狗洞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我地位低下所以连累他一起只能走小门。

我在机场拿的制氧剂也刚好用完,我们到了我的房间,套上衣服点了根香给他熏了一下我们就去接受采访了。

还没走到呢,我就听到记者的声音:“大家好,这里是末日电视台,在我身后的呢就是亚洲目前唯一的研究所了,也是亚洲最大的人员聚集地……”

取的什么狗名字叫“末日电视台”。

他看见我了,向我走过来,我立马变了一个微笑出来。

“你好。”我礼貌地说。

“你好你好,正巧呢,才开始你就来了。哦,这位是我们的何恒院长……”他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堆让人听了之后会犯困的话。

采访就问了一些很普通的很老土的问题,他问我答,跟挤牙膏一样。

我身后的Bliss被他注意到了,记者又开始纠缠他。

“这位一表人才的……朋友?你最近有什么实验成果呢?”记者问。

我扶额,他要是知道才是真的有了鬼了。

“最近我在做的是水污染源头的课题,不过现在我遇到了瓶颈……”他说了一大堆,我就在旁边一边犯困一边听着他编故事。

“喂,你怎么会编这些?”记者正对着镜头解说呢,我趁着这个空隙问他。

“你那副酸文假醋的样子很好装。”夺笋。

记者又问我:“那目前针对研究所久久无所为,毫无成果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呢?面对你们造成的这种结果你们不会感到辜负亚洲人的期望吗?”

我不知道Bliss是什么表情。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