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院子里出来，左罗对着冬瓜一阵埋怨，“不是说好了看见了石头就不提做梦的事情了嘛，熟悉了以后再慢慢来，你这么一问，我们不是都暴露了嘛，本来都挺好，我们都可以跟他做朋友了，这下估计咱们再也进不去那个门了。”
“我也想忍着来着，我看咱们跟他聊得挺好，就顺嘴提了一句，谁会想到他会生气呢，再说了，他为什么会生气呢？”冬瓜也很沮丧。
“你说为什么生气，人家最后明白了咱们是来打听别的事情，那就知道了开始我们去找他爷爷要水喝是假装的咯，我们骗了他，你说他生不生气？”
“不过看他的样子，他跟一丹做同样的梦这件事肯定是真的了。”冬瓜分析着。
“那当然，哪还用看他的样子。你没见他手上那块石头么，跟一丹说的一模一样，还有那院子一丹也没进去过，但是里面的样子跟一丹说的也是一样的，他们做怪梦就肯定是他们身上那石头引起的。所以你根本就不该问他做梦的事。”
冬瓜脑袋已经成了浆糊，明显转不过弯儿来了。
事已至此，左罗也就不再责怪冬瓜，而是兴趣盎然地跟冬瓜讨论起钟山这个小孩来。显然，钟山正在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生活重担，但是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怨言，说话也表现得云淡风轻。冬瓜和左罗平时也是眼高手低的人，但是他们都没有因为钟山生活的贫穷而看不起他，相反，他们对钟山极为敬佩。
其实，这是冬瓜和左罗的第一场人生教育课，让他们亲眼看到了跟他们同龄的小孩在担负着生活的重担，对照自己，好像除了玩儿，什么也不会。虽然他们心智还远未成熟，但是这种切身的感受，还是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你说咱们要不要把钟山的事情给一丹说啊？”冬瓜犹豫地问道。
左罗也犯了难，两人是瞒着一丹来找钟山的，还想好了借口，就是根本没打算把这个事告诉一丹的。但是眼见一丹那怪梦竟然他们所见竟然真的是一样的，又隐隐觉得这事很不寻常，不知道这对一丹到底是好还是是坏，左罗虽然跟一丹认识时间不长，却已真心把他和冬瓜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让一丹知道这件事应该对他有帮助。
“暂时还是不要说吧，一丹不是说他相信钟山说的话么，我们也听钟山的吧，他让我们不要再去找他，还跟一丹说过以后会见面的。”
“那意思是我们跟那个小孩还会见面？到时候一见面还不是就露馅了，反正一丹都会知道，为啥不能早点给他说。”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现在不忙告诉他，过段时间再找个机会给他说吧，对了，这个事情你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哦，跟你爸妈也不能讲。”左罗郑重地嘱咐冬瓜。
“你放心吧，就算讲给其他小孩听，我也不给我爸妈讲。”
“其他小孩也不能讲。你就是嘴里包不住话，泄密就是是叛徒，你能不能做到保守秘密？”
“我发誓一定保守秘密！”冬瓜起誓。
“来，拉个勾。”左罗还不放心。
两人伸出小指，勾在一起摇晃了几下，口中还念念有词，“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大拇指盖章生效......
两人在街心花园分手，时间已近中午，冬瓜就直接回家了。左罗来到老九家中，老九说一丹带着央卡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左罗就自己回去了。
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一丹的声音，“央卡央卡，加油加油，使劲跳，对，好好好，一级一级上。”这一定是在教央卡自己上楼梯呢。左罗从家中走出来，来到楼梯间里。
“一丹，你们去哪里了，我刚才去找你你不在，老九说你出去玩了。”
“我就带央卡在厂里转了一圈，老九不是说央卡要多跑跑才好么。我出去的时候来找了你的，你不在家。”
“哦，我去喇叭山练功了，你没去找冬瓜？”
“没有，我就是带央卡去转一转，冬瓜没过来，可能是跟其他人玩去了吧，多半也不会在家。”
左罗把这茬儿对付了过去，又跟央卡逗了一会，这才散了。
下午，冬瓜提了个塑料网兜过来了，看到一丹和左罗在楼下逗狗，忙从网兜里拿出一团报纸打开铺在地上。
“央卡央卡快来小爷这儿，看看小爷给你带什么来了！”
央卡摇着屁股跑过来，看见冬瓜摊开的报纸里装的是几块骨头，立马欢快地大嚼起来。
一单看见冬瓜提的网兜里还装着一条毛巾和一个肥皂盒，“哟，冬瓜，你带着毛巾肥皂过来，是准备到我家洗个澡么？”
“到你家洗个屁，今天小爷带你们去厂里洗澡。”
一丹和左罗一听，来了兴致，“真的可以去厂里洗澡？”
“啰嗦个屁，收拾东西跟小爷走便是。”
这时候八十年代初，厂里的房子普遍都没有卫生间，上厕所都只能到附近的公共厕所，平时洗澡也是个麻烦事，所以每家都把厨房里水龙头下边的水池修得特别大，打开水龙头接半池子水，再烧点开水冲在里面，就这样给家里小孩洗澡。上班的大人们可以在厂里洗，每个车间都有自己的澡堂。后来越来越多的家属也到厂里去洗澡，厂里就决定在生活区内修建一个公共浴室，刚刚才开工。
一丹他们夏天洗澡还好办，天气冷的时候就不愿意洗澡，泡在池子里的时候还好，但是穿脱衣服的时候实在冻得受不了，所以一丹冬天一个星期洗一次，那还是丹妈催着的，其他小孩一个月都不洗的也大有人在。
一丹和左罗回家取毛巾，冬瓜跟着来到一丹家里，取了毛巾放在冬瓜网兜里，见一丹还准备取肥皂。
“得了，肥皂就别拿了，小爷我这里有香皂，味道好闻得很。”
一丹到魏老九家中给老九打了招呼，把央卡留在老九家里，央卡趴在门上嗷嗷叫唤着，用幽怨的眼神目送一丹他们下楼。左罗已经出来，把毛巾也放在网兜里，三个人开心地向厂里出发。
三人从生活区出来，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重复着五步一段的石梯走了好久才来到洼地的田野间，水泥铺砌小径两边都是稻田，可以看到田埂上有好多小青蛙跳来跳去。
沿着小径来到工厂的二号门，守门的门卫看到只是几个小孩，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谁家的孩子，冬瓜报上了老爹的大号就顺利地进了厂区。
左罗从来没有进过工厂，充满了新鲜感，对路边堆放各种设施设备也充满了好奇，这个兵工厂有十多个车间，每个车间都占据了很大一块面积，除了车间厂房，还有办公室、仓库等配套建筑，今天他们要去的是距离二号门最近的四车间的澡堂。
在冬瓜的带领下来到了澡堂门口，左罗还在惊叹于工厂的庞大和繁忙。澡堂也没人值守，冬瓜不识字，一下还分不出来两个门该进哪边，正准备迈步走进女澡堂，被一丹一把拉住，指着墙上写的字说：“记住，这个字念女，旁边那个字念男。”
男澡堂分两间，外面一件围了一圈长椅，背后墙上是挂衣服的勾子。里面一间里有很大一个澡池，另一侧墙边并排着七八根支出来的水管，那是淋浴用的。
三个人挂好了衣服就跳进澡池子里，池子里的水有一米深，温度正好合适。一丹和左罗没有来过这里洗澡，没见过这么大的澡池，兴奋地喊叫起来。冬瓜是来过几次的，实际上他到这里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可以在这个大池子里玩水，这是正是上班时间，澡堂里只有他们三个，这让他们无拘无束地疯了起来。
“这池子这么长，我们可以在这里练习游泳啊。”三人疯够了，一丹提议说。
“对啊，我们学会了游泳，夏天就可以到河里去游泳了，左罗你会游泳么？”
“不会，那我们就学呗。”
三个人又开始在水池里扑腾，呛了不少水，始终还是要往水里沉。一直到皮都要泡白了，他们才明白学会游泳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等到估计时间已不早了，他们才终于从池子里出来，站在淋浴水管下面充，又用冬瓜带来的香皂抹了一遍，真的很香，又把头发抹了一遍。
冬瓜冲洗的时候，悄悄背转到一丹身侧，邪邪地笑着说：“一丹你看，左罗撒尿的那个东西好大啊。”
一丹一听，也专门往左罗身上看了一眼，嘿嘿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