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依着秦虎的脾性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们呢?两个女人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秦虎,真要开打,她俩肯定会被捶爆,会被捶成一堆烂泥,至少陆昭儿是这样认为的,而杜娟是怎样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但不管怎样,她们总算躲过一劫。陆昭儿用奇怪的目光望了望杜娟。歇息了一会儿,两人开始往回走。杜娟抬头望了望天空,不满地嘟哝道:“这鬼天气,一入夏就热得鬼死。清妹,你想你哥不?我想了……”

忽然,杜娟蹲到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边抹泪一边嘟哝着:“清妹,我是真想你哥了,每晚做梦都会梦见,在梦里他总是笑,笑得可好看。看着他笑,我的心就疼。清妹,明天我们去看看你哥不?”

突然提起陆明,仿佛在拿刀子剜着,陆昭儿猛地抽搐,脸唰地一下白了,白得像纸,眼睛瞬间通红,泪珠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她愣怔怔地站在那儿,任凭泪珠恣意滚落。杜娟仰脸望去,看到陆昭儿的模样,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立即起身搂住陆昭儿,说:“清妹,都是我不好,不该提你哥……”说着,两人搂在一起哭成一团……

两人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身旁多了一道身影。等她们哭完,乍一看,两人吓了一大跳,但马上一齐呼道:“峰哥!”

石峰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她俩瞧,仿佛要看到梨花落尽果挂枝头。看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风景真美!可惜的是,白居易只看到一枝,我却看到了两枝,而且玉容赛玉环。你们说我伟大不?我也要写诗去。”说着,做出沉思状。

杜娟一掌拍了过去,不耻道:“我呸!写诗?写你个头去!”

石峰头一歪躲过飞来的巴掌,继续装出认真的样子,说:“别闹,我是认真的。才上眉头,才上眉头,新的千古绝唱马上要横空出世,你俩马上要出名了。未来,你们比玉环姐姐更出名,中国四大美女从此刻起就是六大美女了。不信?你们且听我吟来……”

没待杜娟开口损他,石峰便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地吟道:“清泪几行无一语,三月春好娟女回;东风吹来人何处?寂寞梨花两枝愁。”

石峰吟完,两位美女霎时愣了,她们似乎被震撼,而整个世界也仿佛静了下来,静得连掉针的声音也能听见。过了一会儿,陆昭儿眉头一挑兴致勃勃地说:“好!妙!真个是好诗,诗的名字叫《春望》行不?”

挠了挠头后,石峰假装害羞的样子,说:“行。清妹,你这样赞美弄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还凑合吧,二位妹妹切莫见笑。”

杜娟十分惊讶,她万万没想到石峰居然还有这一手,但见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格外不爽,嗤了一声后,冷笑道:“切!不怎么样。你一个斯文扫地的人能写出什么花来?好好的春色写成个狗屁样,反正我是读不懂。”

石峰顿时捶胸顿足,前跌后仰道:“苍天啊,大地啊,你们开眼啊,为我作证吧!我这样一个伟大的杰出的不朽的诗人写出了千古绝唱却遭到妒忌,被无端打击,我不服啊!杜娟,你整我还不如杀了我吧!”

杜娟听得受不了了,做出一副呕吐的样子,接着又继续打击,狠狠地啐一口道:“我呸!不害臊,还真没看出来,一副个无赖相。把自己当诗人,还什么伟大杰出不朽千古绝唱,丑自己没有关系,丑别人特别是丑诗人那就天理不容了。”

两人一个厚颜无耻一个伶牙俐齿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闹罢,回头一瞧,咦!陆昭儿不见了……

离开石峰和杜娟后,陆昭儿独自漫步在街头。她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忽然,她有种感觉,似乎有人在跟踪她,四下一打量又没有发现什么。走过一阵后似乎又感觉到了,又四下打量,用狐疑的目光仔细地瞧着周围的行人,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后来,她干脆不往心里放了,一个人东溜溜西逛逛一路走走停停,一直挨到天黑才回到怡湘院。杜娟回得比较早,她刚到家便被客人给缠住了,陆昭儿寻了几圈也没寻着。

到了深夜,陆昭儿独自一人坐在晒台上看着深邃的夜空。夏日的夜晚,凉风习习,吹在脸上给她一种凉爽爽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曼妙而舒畅,牵动着她的心绪,她又开始想念石峰了。对她来说,在心中,石峰有时候像根针头动一下就疼,而更多的时候更像块石头,压在心底沉甸甸的。因为她知道,石峰不是她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她最后一个男人,但一定是唯一爱她的男人……

然而,石峰来了,从她身后悄悄过去。陆昭儿似乎有了感应,她心头一震,扭头望去。见到石峰后,她惊喜交加,噌地一下扑了过去,紧紧搂住石峰,不顾一切地吻去。两人吻在了一起,石峰热烈地回应着。忽然,一滴泪珠滑落到唇边,湿漉漉的,清凉而咸涩,这是泪水的味道。他睁开眼睛,发现陆昭儿清秀的脸上流满了泪水。他心里一紧急忙问道:“清妹,怎么啦?”

陆昭儿睁开眼睛,迎着石峰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泪光在她的眼角忽闪忽闪。看了一会儿,陆昭儿平静地问道:“峰哥,你看话本不?我像话本里的故事吗?”

石峰满脸疑惑,说:“看过一些,但不常看,我不相信话本。你怎么像话本里的故事呢?话本故事都是假的。”

陆昭儿幽幽地说:“虽然有些假,但许多故事令人伤感,比如杜十娘的故事。”

石峰终于明白了。他用力搂了搂,然后举起双手替陆昭儿擦拭泪水,擦拭完,轻轻刮了一下她鼻子,笑着说:“你傻呀,都吓死我了。清妹,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喜欢过程,更在意结果。我现在穷,还不能帮你赎身,但你要相信我,时间不会太久,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带你去一个美好的地方过全新的快乐的日子。”

望着石峰,陆昭儿甜甜笑了。然而刚要张嘴,突然从屋顶传来咔嚓一声,是瓦片碎裂的声音。

“谁?!”石峰大喝一声,立即纵身飞了上去,刚上屋顶便见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然后迅速遁入黑暗之中,他没有去追赶,站在屋顶,望着沉寂的黑暗,石峰沉默了……

都说七月流火热烈而奔放,但石峰却感到沉闷和压抑。在刘黑的指挥下,昭安又一轮围剿地下党行动开始了,而且更残酷了。为配合行动,县保安团也全体出动,由副团长汤成领头。团长秦虎到底是个花花太少,每天犬马声色醉生梦死忙得不亦乐乎,哪还有精力处理军务。因此,汤成便是不是团长的团长。汤成人十分精干,浓眉大眼,方方正正,高个子,与石峰很是要好。

在XC区像梳蓖子一样翻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石峰和汤成大失所望。最后,两人领着人马去了宝吉寺。在山门前,慧悟师太迎了出来,微微施礼道:“众位施主,佛门乃清修之地,刀兵凶器慎入,还望施主们谨遵佛意。”

听后,石峰立刻脸一黑恼了,怒道:“老子执行公务,想进便进,一个破寺哪来这么多破规矩,再阻拦小心我治你个通匪之罪,滚!”

慧悟师太蹙蹙眉头,眼皮微微上扬望了一眼石峰,然后又略施一礼念道:“阿弥陀佛!佛说,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施主,贫尼观你气色,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常怀慈忍,和颜爱语,于诸有情,其福德不可思量。”

石峰平常最烦的就是那些云里雾里的弯弯绕,慧悟师太的话让他晕晕乎乎。他不耐烦了,上前用力一扒拉推开慧悟师太,冷着脸说:“得得得,什么乱七八糟,别尽给我扯些没用的。来人呐,给我搜,发现可疑人员一律抓捕,反抗者就地处决。”

被石峰一扒拉,慧悟师太一个趔趄摇晃了几下,她连忙内力下沉稳住身形,然后双手合十,微微弯着腰,嘴里连连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听到命令,警察和保安团士兵一拥而上冲进了山门。

汤成迟疑地望了望石峰,神色黯然地说:“兄弟,还是悠着点吧,毕竟是佛门之地,搅扰清修会有怨报的。”

石峰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兄弟,没事。什么怨报不怨报的,在我眼里那都不是事。要报就报我吧,谁叫我命硬呢。”说着,扭头朝警察和士兵们一通吆喝:“弟兄们,注意着点,只盘查,不许乱动,不听命令者赏二十军棍。不管怎样,咱得有个文明之师的范儿不是。”吆喝完,回头望了一眼慧悟师太,刚要对她说点什么,前头突然传来一声娇喝:“慢!”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可人儿张开玉臂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可人儿不止漂亮,而且气质高雅,还透着一股轻灵之气,是谁见了谁都会把她刻在心底的那种。那可人儿当然是伍枚。这儿就是她在昭安的家,更何况寺里众尼都尊她为师叔,她已融入了这儿的生活。

见伍枚独身挡住众士兵,慧悟师太慌了,生怕有个好歹,便匆匆过去站在他们中间,一心一意地要护住伍枚,满脸担心的神色,低声对伍枚说:“师叔,你回吧,这儿贫尼能应付。”

伍枚像是没有听见,绕开慧悟师太走到石峰跟前,质问道:“凭什么搜查这儿?这儿是佛门清修之地,你们肆意惊扰合适吗?就算是刘从德来也要掂量着办。刘从德是你的前任局长吧,要不你去省警察厅问问?”

石峰本来就被这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所震慑,更何况伍枚的质问还透露出许多信息,这些信息像一枚枚炸弹炸得他晕头转向摸不着北了,顿时哑口无言,几次嗫嚅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得不将话头咽了回去。

他娘的,老子向来是唬别人的无常,今天竟然被这小娘们连唬带吓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老子一世英名算是毁了。不行,老子一定要找回场子来。石峰一边嘀咕一边两滴眼珠子滴溜滴溜地乱转。最后,他终于有了计较,于是,突然满脸灿烂地张嘴就来:“唉,我这人也太健忘了,竟然把表婶你给忘得死死的。真该死!表婶,你怎么在这儿?表叔呢?怎么不见表叔呢?表叔,表叔,你出来吧,别躲了,我都瞅见你了。”说着,眼睛打流星似的四处一通乱瞅。

他一嚷嚷把在场的所有人弄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伍枚,她先是吓了一跳,继而被弄了张关公脸。她被石峰一通瞎咋乎气得又羞又恼,真想上去一记耳光扇他个狗血喷头,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汤成晓得石峰耍无赖的时候没有个正形,但不知道他今天会耍得这样毫无底线,还真是个国宝级的活宝,也不禁乐了,马上跟着凑趣,一本正经道:“兄弟,遇着表婶了?你表婶好漂亮哟,一枝秾艳露香凝,长得君王带笑看,用李白写杨贵妃的三首诗来夸,一点都不为过。今晚兄弟一定要请客,替表婶接风洗尘,兄弟我一定作陪。”

师叔被两人戏弄,慧悟师太大出意外,没有想到这两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这样厚颜无耻,但佛门中人飘然于世,凡尘俗事早已看淡,她没有作声,只是云淡风轻地站在一旁旁观。而伍枚霎时缓过神来,知道自己遇上无赖了,如果继续纠缠下去肯定正中两人的下怀。于是,她强忍怒火镇定下来,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片刻之后,伍枚不急不愠,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峰,说:“进寺之前我放过羊。所以,我最烦羊屎了。在我眼里,羊屎小不拉几不算什么,臭不拉几也不算什么,可是它臊啊。臊味最难忍受,既恶心又有毒,还可以用来骂人,不是有个詈词,叫什么来着呢?哦,我突然记起来了。对,就叫放屁辣臊,你们知道吗?”

终于棋逢对手了。骂人就骂人,还骂得这样有水平,这女人还真不是盖的!她咄咄逼人,柔中带着彪悍,绵里藏着霸道。石峰心里暗自嘀咕,在这女人面前,打嘴仗占不到任何便宜,已经丢场子了,搞不好还要丢大份儿。因此,他也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于是,他尴尬地笑了笑。之后,他扭头对汤成说:“兄弟,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撤!”

离开宝吉寺后,石峰和汤成两人并排走着,身后是金华和谭松。一路上,汤成十分平静。望了望石峰后,他嘴角上扬,但没有吭声。而石峰则十分感慨,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老子终日打雁反而被雁啄了眼睛,丢脸丢大发了。金华,你去查查这女人,查查她到底什么来路。”

金华快步凑了过来,望着石峰诡异地笑笑,说:“大哥,你还是别查了。”

石峰一愣,马上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你老早就知道她的来路?”

谭松在身后插嘴道:“大哥,难道你不知道吗?听说上次猴子去寺里抓地下党联络员和特派员便一脚踢到铁板上了,还挨了两耳刮子,猴子的脸都被打肿了。最后,一干人马被弄得灰溜溜地缩了回去。说起来,大哥你今天也不算太丢人。”

石峰愕然,立刻圆瞪眼睛道:“啊!有这回事?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过?这女人到底什么来路?这气场大得也太没谱了吧。”

金华笑了笑,说:“其实,这女人猴子他们早已查清楚,她叫伍枚,是中央党部特派专员,被派到省党部督导整理党务工作。听猴子那边的人说,猴子打电话找刘从德核实过。据说刘从德还反复交代,千万别去招惹这女人。”

石峰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气愤地抬腿朝两人恶狠狠地踹了过去,骂道:“你们两个兔崽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老子一声,今天也不拦着点,都快气死老子了!”

金华和谭松两人哈哈大笑着闪身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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