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蓝龙

天界琅嬛中埋首百年,不知时光。

万化相阁中,一日画神先生垂首观白龙少年作画,看安宁少年的笔端的山中隐者、无忧天真的牧童。

画痴儿开口:“宁昔,你应当画真人去。”

“先生,何处有真人?”

画痴儿说:“蜃楼海市,皓素仙主。”

宁昔愣,“皓素仙主是....”

“他接生了你,你记得。”

宁昔抿住嘴唇,忧伤的蹙起眉。

他忍不住说:“先生,若当年我母亲和皓素仙主接续缘分...是不是最好的结果?”

“宁昔,你为何不喜欢回家?”画痴儿毫不留情的刺出:“因为龙族的富贵海域里,全是愚弄人心的谎言和威逼利诱。”

“画出皓素仙主的真身素影。”画痴儿说,“高天仙人落世多灾劫,你会懂他。”

宁昔悲伤的说:“母亲是仙主的情劫么?可是,我母亲也在劫中啊...”

白衣少年背起画卷步出万化相阁,琅嬛书吏出现说:“白龙殿下,龙后来看你。”

小白龙看到脸颊身形圆润富态了许多、一身雍容珠玉的龙后出现,龙后怀里抱着把头脸埋住的蓝衣小孩,后面跟着女官海珠儿。

看到成年的孩子,蝉鹊绽起满面的笑容,亲切的叫:“小白。”

她轻抚怀里蓝衣小龙子的头,“小蓝,二哥哥在。”

蓝龙子的头动了一下,仍然脸埋在母亲怀里,没有回头看宁昔。

海珠儿热情牵住宁昔的手夸道:“龙后娘娘,咱们白龙殿下这百年在天界学艺,越发出落得修长清俊了,真是一副好仙人模样,不愧是咱们金龙龙君的孩子!娘娘,刚才在外面撞见的那个黑黑瘦瘦的修罗族小姑娘,支支吾吾的不住看我们,好像是想在琅嬛找咱们白龙殿下呢.....”

蝉鹊好笑的回答:“海珠儿机灵,又被你发现什么啦?”

宁昔扶住抱着弟弟的母亲,母子相携离开琅嬛,蝉鹊柔和的说:“紫龙哥哥在家里咋咋呼呼胡闹得很,小蓝总是害怕紧张.......我想着带你的小i弟弟来天界看看会好一些,我也想你。”

他们行到蟠桃园,园中仙女迎龙后和龙子进去游玩休息,没有了外人时,蝉鹊怀里闷着头不动的小孩才抬起头,宁昔看到四弟大半张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遮住出生被哥哥啃毁的脸。

四弟弟小脸上暗沉无神气,看他一眼,接着把脸埋在母亲胸口,遮掩自己的诧异。

宁昔不禁同情的叫一声:“四弟弟。”

蝉鹊振作着乐观寻常的模样,倾身信任的问生长在天界的宁昔:“小白,小蓝要是留在罗浮山,是不是会轻松快乐?你觉得山主能不能把弟弟治好?”

宁昔安慰:“弟弟没有事,只是脸不同而已。”

小蓝龙忽然哼笑了一声,百岁的小孩语气中竟然浮出几分阴沉怨恨。

“二哥长得好模样,引来了修罗族小姑娘在天帝藏书阁寻找,的确‘不看重脸’了。”蓝龙子的童声含着讥讽,“二哥哥,三哥早已经化成了成年人形,只有我还是稚童模样,二哥哥,我正常吗?”

蝉鹊柔声安慰小儿子,“小蓝,你父亲当年千年没有成年,你不过百岁了是孩童模样,不用心急。”

蓝龙子不说话。

海珠儿打圆场:“四殿下要不要尝尝天界的蟠桃?天界蟠桃有百千万年的灵力,没准吃一个就马上长大了....”

宁昔善意道:“我去摘来给弟弟。”

蝉鹊含笑点头,慈爱的目送他。

母亲抱小蓝龙去赏看漂流于泉水的桃花花瓣。

宁昔在仙树间走动,心念一动,仰头看到一颗青红的桃子。

海珠儿跟随着道:“白龙殿下,要这颗么?它半面都是青皮,不酸吗?”

宁昔若有所思,为弟弟去摘那颗桃子。

海珠儿说:“取旁边那颗大红桃子吧,青皮桃子还是酸涩的。”

宁昔伸手去时,大红桃子消失,还是剩下半青半红的小桃子。

龙宫女官叹气,“百多年前在蟠桃园时,白龙侍卫为二殿下摘的桃子白白红红的,饱满又甜美,就不是这样...”

宁昔犹豫一阵,问:“白龙哥哥和我姐姐...现在怎样?”

蚌女一笑,“还能怎样?金龙陛下甩了不少事务给大公主,大公主成日忙碌得很,白龙侍卫跟着跑腿不停歇,每天有做不完的事呢。”

宁昔拿着半面青皮的桃子,就像看到半张脸戴着面具的蓝龙弟弟,他沉默片刻,不安的轻声说:“小蓝语气不平得偏激,他的心念有问题。”

海珠儿听了噗嗤一下捂嘴笑,用鲛纱擦拭半青的桃子:“二殿下别担心,是四殿下喜欢的小母鲸已经成年化形,四殿下还是孩童模样,着急了呀。”

海珠儿自发的闲话起来,在蟠桃仙园中与白龙龙子往主母那里走,“娘娘给小蓝龙寻的奶妈是太子府跟来的鲸力士妻子,四殿下长得瘦弱,老被嗓门大力气大的紫龙殿下打,也不能在一处吃东西,抢也抢不过食量大的三殿下,那奶妈心疼你的蓝龙弟弟,就带着四殿下和自己鲸族的侄子侄女们玩,有一头小虎鲸性子活泼厚道,好心把蓝龙殿下当病了的亲弟弟善待,用鲸身载起三殿下去外面游玩,一来二去的,蓝龙殿下就很喜欢跟着那头母的小虎鲸在一处...”海珠儿想到什么,忍俊不禁的说:“跟我们嘀嘀咕咕说以后要娶小虎鲸作妻子。”

宁昔问:“四弟喜欢小虎鲸,那小虎鲸如何想?”

海珠儿眨了一下眼,看了看宁昔。

“确实麻烦。”海珠儿说,“那头小虎鲸成年和同族定亲了,所以四殿下着急又不高兴,娘娘在家里看不过去,硬去劝说好你四弟,和他上来天界散散心。”

海珠儿想,金龙开始怎么也不肯放蝉鹊离了他出海域,折腾了许久,费了好大功夫才让金鳞君松口放妻子呢。

宁昔安静一阵:“娘亲想让四弟最好留在罗浮山吗?”

蚌女点头。

蝉鹊在桃花漂浮的天池边逗弄闷闷不乐、戴着面具的小蓝龙。

见到天界蟠桃,小蓝龙说:“谢谢二哥。”

蓝衣小孩拿起发酸的桃子,没有抱怨也没有尝味,全部吃掉。

宁昔的银眸印着蓝龙弟弟,静静的注视他,清晰得像看自己笔下画中的人。

他抬起目光,见母亲全然关切在残缺了脸的小蓝龙身上。

蓝龙孩童吃完青桃子就垂下双眼,点了几下头,趴在桃树下的玉石桌睡着了。

海珠儿要说话,蝉鹊嘘一声,解开外衣轻轻披在小蓝龙身上。

微笑而寻常的表情从母亲脸上消失,注视小蓝龙被白贝壳面具遮掩的大半张残缺的脸,忧愁得泫然欲泣。

蝉鹊招手叫他过去,脆弱地抱住白龙青年,无声的泪水濡湿少年的衣领。

是不是她不在的时候,瘦弱的小蓝龙就会被欺负、忽视?以后可怜的小蓝龙会过得怎么样?

宁昔感受到母亲的担忧。

白龙少年安静一阵,轻声说:“海阿姨,我想和母亲单独说话。”

蚌女点头退走。

风拂起桃花花瓣,带着仙姝芬芳吹拂到母子身上。

宁昔想去揉开蝉鹊蹙起的愁眉,温柔的说:“画神先生命我去蜃楼海市绘出白凤身影,母亲,与我同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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