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远花火
她在跟仓持发消息啊。
御幸只讶异了一瞬，便明白过来，脸上的戏谑也早已消失不见。
仓持身上也有他不具备的东西，比如热忱之类，坦诚之类。
“我说御幸，其实你才比较在意圣夏吧。”
仓持斟酌着说出被忽视已久的事实，但御幸却不惊诧，反而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训练场。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
“说什么呢。现在可没有心思想这种事啊。”
而且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吧。
……
道理谁都明白，但心动却无法以常理来防范。
尤其是发邮件、通电话占用不了多少时间，御幸每天回宿舍，也会记得看手机，直到最近才改掉这个习惯。
圣夏也一连几天没有音讯。
她的试镜还算顺利。杂志的主编相田女士曾是体育记者，对圣夏一见如故，很快就给她安排了工作。
一直到八月中旬，圣夏的暑假才开始。她接受了真树的邀请，回到了宫城度假。
春高预选赛正在进行中，但青城是种子队，还未有比赛的机会。真树说他们乌野倒是很忙，还邀圣夏一起去看比赛。
于是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多星期，圣夏都在仙台度过了。
她住在真树家里，每天都在跟以前的朋友见面，吃东西唱卡拉OK，似乎一切都跟国中的时候一样，仿佛她从未回过东京。
北川的校友群又热闹起来，一群人约好了去仙台市举办的花火大会。在夏天的末尾，圣夏最后穿了一次浴衣，是印有紫色无尽夏的浅青色款式。
花火大会，充满恋爱气息的节日。如果一个男生邀请一个女生去夏日祭，那就是在说“我喜欢你”。和喜欢的人一起来神社看烟火，已经是“恋人在一起必做的事”之一。
可惜，圣夏是跟一群单身狗来的。
及川彻今晚穿了一件麻色和风浴衣，成功被一大票女生堵截，每个人都想跟他合影。
岩泉和真树打死都不想帮他们拍照，金田一的摄影技术也遭到了嫌弃，于是圣夏莫名其妙成了摄影师。
原本是来神社玩的，结果花火大会变成了及川彻展览会。
离谱。
岩泉瞪着及川，在路边啃乌贼烧泄愤，已经很努力没有冲上来打人了。
圣夏拍完一轮照片，走回来跟大部队汇合，安慰道：“没关系的，岩泉学长。只要我们拿出’那个’相册给她们看，她们就会四下逃走啦。”
岩泉的表情更狰狞了，“刚才就应该拿出来。”
他们有一个云共享相册，里面塞满了及川的黑图，都是以前抓拍到的崩坏瞬间。及川私底下并不注重表情管理，给岩泉和圣夏提供了无数表情包。
此时，及川挥别了可爱的女孩子，眨着大眼睛跟在圣夏后面走过来。
他听到圣夏和岩泉的对话，脸色徒然大变。
“小夏，你怎么还没把那个相册删掉啊？！”
及川之前听自家竹马提起过，圣夏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他还以为圣夏为了顾及心爱之人的感受，早就把他的照片删光了呢。
讲道理，没有哪个男人见到他，却不会感受到一丝丝危机吧？他很体谅圣夏未来男友的不易呢。
不小心在女朋友的手机相册里，看到了比自己更帅的男人……
及川先生真是深感抱歉。
总之，及川一直都很希望圣夏找个男朋友，然后赶紧把那个相册删掉。
圣夏嘿嘿笑道：“我才不删呢，这可是把柄！”
她说着又打开了手机，然后愣了愣。
“不过好奇怪啊，真树。”
圣夏扯了扯身边的好友。
真树抱着一杯炸鸡，正边吃边看及川挨打，看得津津有味。
“什么？”
“为什么我看到及川彻这么受欢迎，一点也不生气，但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的话，就根本受不了呢？”
圣夏看着手机相册说。
她之前去看比赛的时候就发现了，总有其他学校的女生站在外围，甜甜地喊“御幸君”如何如何。那一刻，她的心会变得很不舒服，酸酸胀胀的。
不过，后来青道饮恨落败，她也再没想起过这件事。现在看到及川，她才记起心里这块被遗忘的角落。
……
第一次在青道看见御幸时，不是也有很多女生在拍他的照片吗？
那个时候，自己心里也有那种不悦的感受吗？
圣夏怔怔地抬起头来，远远看着及川——他从岩泉的暴打中逃出来，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正在应付上前要联系方式的女生。
如果现在是御幸被一群女生围着，还让她帮忙拍他们的合影……
她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心口就堵到喘不过气来，更不要提耐着性子拍那么多张照片了。
……
圣夏大致跟真树叙述了一遍——自己在东京有个打球的朋友，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她最近似乎越来越在意他了。
看到他输了比赛，就像自己输了一样难过；明明其他朋友还在经历落败的低谷，她却最想知道他还好不好；最奇怪的是，她居然开始注意同样喜欢着他的人了。
圣夏的脸色一片青白，心底感到一阵不妙。
“我不会真的变成他的粉丝了吧……而且还是女友粉那种感觉。”
细思恐极。
真树吃着炸鸡听了半天，理所当然地说：
“醒醒，什么女友粉，你分明是喜欢上人家吧。”
……
“？！”
“骗、骗人的吧？！”
圣夏睁大眼睛，惊呼出声。
心脏在“咚咚咚”地蹦着。
“真的啊。你自己不是也发现了吗——看到及川学长被女生缠着，只会觉得很正常；但如果换成那位朋友，就只能感到不爽。”
“……”
“嘛，算了。你自己想想吧。”
真树说完，踩着木屐加入了前面的排球少年们。圣夏站在原地，仰头看向参天的古树和深蓝色的夜空。
粉色的烟火慢慢降落，仿佛要落到人的脸上，直至燃尽最后一秒。
圣夏看得双颊一阵发烧。
怎么会呢。
一定是骗人的吧。
他们只是朋友啊。
……
圣夏咬着嘴唇重新打开手机，点进邮件，看了看自己和御幸的对话，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十天没有联络了。
甚至，上一次的通信内容也很简短。
十天前，她从仓持那里得知了御幸当选新队长的消息，给他发了一封邮件恭喜。但是他的回应却很普通，似乎并不享受她的恭维，也没有给她找到聊下去的话题。
……喜欢上一个只能嫁给棒球的人，她是找虐吗？
圣夏看着渐渐变暗的手机发呆，在屏幕转黑的那一刻，她突然好想哭。
为什么……
为什么要喜欢上御幸啊。
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怎么啦？这么失魂落魄。”真树折回来小声说：“等下万一让及川学长看到你这样，会没完没了地八卦哦。”
圣夏垂下了手臂，仿佛自己拿着的手机有千斤重。
“……我发现，我最近没有主动联系他，然后他就真的没消息了。”
她不主动，他就没回音。
圣夏虽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她看了这么多少女漫画和爱情小说，头脑却很清楚明白。
一个人只要在意你，不论他有多忙，都会想办法主动联系。
毕竟发一封邮件需要多少成本呢。如果连这都不情愿，就是真的不喜欢。
真树也噎住了。
半晌，她拿出手机，给圣夏鼓劲说：“哎呀，打起精神来啊！不如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吧，难得穿了浴衣——回去把照片发到INS，再换个头像，等他看到你的照片，说不定就会来找你聊天了。”
圣夏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她面向真树，只是机械地说道：
“……可是他没有LINE，更没有INS。”
“啊……？”真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喜欢上了什么昭和时代的大叔吗？昭和大叔已经打不动棒球了吧。”
“……”
这么一说，圣夏更沮丧了。
真树手忙脚乱地说：“别这么伤心嘛！有喜欢的人是好事啊！”
“……那也要看喜欢的人是谁啊！我喜欢的人他——”
圣夏说着说着突然哽住。
“他？”
“……他只喜欢棒球！”圣夏叹了口气，两眼空空，“如果人类和棒球的婚姻合法的话，他一定现在立刻马上去市役所登记。”
“呃，这不是影山吗？”真树不想幸灾乐祸，但还是憋不住笑，“你喜欢的人是棒球界影山啊。”
“……不，他比影山恶劣多了。”
影山至少单纯。
因为真树不认识御幸，圣夏只好拿她们都认识的人打比方——及川已经很毒了吧？她喜欢的人比及川还毒。
“比及川学长还毒啊——那岂不是月岛？”真树脑补了一下影山和月岛的结合体，浑身打了个寒颤，“你究竟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月岛？哦，你们乌野那个眼镜仔啊。”
“我才不喜欢这种——”
圣夏说着，差点咬到舌头。
御幸也是眼镜仔。
……
啊啊，怎么不管说什么，都能想到他呢。
圣夏苦恼地垂下了脑袋。
“算啦，我说不清楚，还是给你看照片吧。”
“有照片啊？！那你不早点拿出来！”
圣夏三两下翻出御幸的照片，抿起嘴，紧张又害羞地把手机递了过去，仿佛已经领着男友见闺蜜了。
真树接过来一看，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个帅哥啊！你以前发过嘛。”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夏酱，他都长这样了，你还管他恶不恶劣干吗。”
“可是，喜欢一个注定不可能的人，不是自讨苦吃吗……”
真树大手一挥，阻断了圣夏的妄自菲薄，“不，你放心，男人都是看脸的。”
圣夏说御幸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不，我知道自己很可爱。但是我不够白，不够圆，身上也没有红红的缝线。总之就是……他喜欢的样子，我都没有啦！”
“……什么？”
真树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圣夏说的是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