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任务者（二）
白发老人愣了好一瞬，呆滞地看着她，不知是傻了还是太过迟钝，竟作不出反应。
好半晌，他突然从床榻中起来，明明步履蹒跚，偏又十分焦急，一路弯着腰摇摇晃晃走到女子面前，看起来甚是滑稽。
他急切地扯住女子的手，满是皱纹的脸上紧蹙着眉，显得皱纹更多，既苍老又丑陋。
他神情发急，嗓子扯出的声音嘶哑听，艰难地问，奈何年纪太大，说话也不甚利索了，“阿……阿止呢？”
女子看他如今模样，将他手甩开，淡淡的说道，“那么多次轮回那么多个任务者告诉过你答案，现在来问我做什么。”
裴祁动作一滞，浑身僵硬，下一刻却发疯似的推开女子。
他动作不利索，又无甚力气，推了好半晌，她也不过挪开半步。
女子见他如今模样觉得好笑，恶趣般勾起唇，一字一缓道，“她死了，从高楼跳下来摔死的，浑身都是血，摔的脸都不完整，根本认不出了。”
裴祁不听，依旧推搡她，浑浊的眼中满布血丝，激动万分，像个疯头子。
发现自己实在推不动后，他又开始骂，发紫的唇张开，艰难发出腐朽嗓音，“滚……滚！”
女子又岂会听他的话，见他惨状，眼中闪过兴味，抱臂接着说，“她死透了，尸体都凉了，死之前还想着摆脱你的噩梦呢。你说可不可悲，到死她都想着摆脱你。”
白发老人闻言手一失力，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冰凉的温度刺激得他浑身发颤，
他瞳孔颤动，明白如今苍老的自己敌不过任何人，于是抬起满是褶皱的手捂住耳朵，低着头不愿再听她的话。
不过是来踩他一脚罢了，都是假的，阿止定然没有死…
女子见他如此，嘴角翘起的笑越发上扬，微伏下身，靠在老人面前，目睹着他的苍老，轻声问，“裴祁，你后悔么？”
老人瞳孔没有聚焦，浑浊发散又发黄，他捂着耳朵，却读懂了女子的话。
他嘴唇翁动颤了许久，明明内心坚信云止还活着，却下意识地回答，“后…悔…”
他后悔当初那么对阿止，后悔自己自私偏执的爱，后悔囚禁圈养她，后悔抢了她的铃铛，后悔在手上绑千杀丝，后悔时时刻刻算计她爱他…
他后悔。
悔得肠子都青了。
“既然后悔，那你要如何？”
白发老人没有动作，布满血丝的眼同样不曾聚焦，空洞一片，嘴里却下意识回答，“只要…只要阿止活着，就…够了。”
阿止还活着就是他所有的期盼，他还能如何？
女子闻言眼眸一瞬不瞬地锁定他，似在审视，判定他话中的真实性。
就这么盯了许久，她微转眸光，淡声道，“既然这样，那我勉为其难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信守自己刚才说的话。”
话毕，不等裴祁反应，他面前一切再度变得模糊，眼前发黑，意识混沌。
他什么都看不清，只感觉那个女子消失了，就如他方才做的梦，转瞬即逝。
唯独留下一句话，似要刺穿他的耳朵，涌进脑海，钻进心脏，又镌刻至灵魂之上——
“记清楚了，无死既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