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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士辰的都市穿越(2)

袁士辰就是在纱帽石江对岸的相国寺码头长大的崽儿。清以前,还没有“重庆”呢,老“重庆”就两个县,巴县与江北县以嘉陵江隔江分治。相国寺码头就是当时最重要的交通枢纽渡口。

他在沙滩,堆沙堡、打水漂远比现在在所谓旅游胜地那些花哨的骗钱玩意儿安逸多了。

江边的崽儿,看得最多是打渔船、水大棒(淹死的人)和江对岸的纱帽石。袁士辰还曾经用气枪,试图打对岸纱帽石江边耍朋友的人。枯水季节,江面仅几十米宽,小屁孩的他还蠢蠢欲动地要横渡嘉陵江。

“没得几把水,能下嘉陵江划几下吗?”袁士辰记住了这句重庆操哥的话。

不过,他老汉对他也说一句话,成了袁士辰一辈子人生哲学中的重要一条:“河里淹死会水人”。

他老汉,一生乐呵,天塌下来,都无所谓。是袁士辰心目中的“真大哥”。

嘉陵江纱帽石山顶上,百年大树成林。这里历来都是有官无商之地,衙门重地。以前是国民政府的主要机关所在地。包括那个妻妾成群、红黑白道通吃的范哈儿范司令范绍增的公馆也在这里,现在这个公馆改成了五星级宾馆了。

一个五星级宾馆曾经是他的家。这个袍哥大哥,从大竹县乡坝头出来混江湖,操过重庆城,玩过上海滩,最光辉伟绩是率部出川抗日,一枪打死日军第十五师团长酒井中将,举国欢庆。后来,又起义,当了解放军四野五十军的高参、河南省体委副主任。

范军长,是不是来过纱帽石?完全有可能,他本来就是一个耍娃,十处打锣九处有他的人,他会没来过?

就是这个,悬崖直下的江边的这个纱帽石,很大很大。据《巴县志》说:“岩阴石,离重庆主城西三里许,在牛角沱沙碛中,俗呼纱帽石。”后来在这里修建了嘉陵江大桥,在大桥的雄伟面前,这坨形似古代官帽的巨石开始显得有些小了。

但就是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还是没有淹没过它的顶。

每年涨洪水的时候,当地人都要问:“水大吗,纱帽石淹了吗?”。

每年都问,每年都没结果。

它立在江边的陡峭的乱石滩的半坡上,似乎摇摇欲坠,似乎一阵江风就可以吹倒。似乎吹口气它都会滚下江里去。可它就不倒,不知过了好多朝代,可能猴子还没变成人的时候,它就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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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坨石头,高13米。纱帽石有明代石刻,刻的“董公死难处”五个隶书大字,还有其它的行书楷书,或大如碗口,或小如方寸。类似于历代的“到此一游”。

三百多年前,纱帽石见证了一场空前的抗暴与杀戮。纪念一位壮烈殉国的重庆将军。

董公董尽伦,合川人,明万历年间举人。先后当过安定(今甘肃定西)知县、巩昌(今甘肃陇西)府同知,主持办理军饷,后解职回到合川。

明朝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永宁(今贵州关岭)宣抚使奢崇明造反,攻入重庆城,杀官扰民。董尽伦得知后,在合川紧急招募乡兵驰援重庆。不幸的是,兵到重庆城外,准备渡江攻城时,中了埋伏。董尽伦力战而死,安葬在牛角沱纱帽石江边。后来,明朝吏部侍郎之子来到纱帽石,镌刻下“董公死难处”五个大字纪念他的功绩。

够英雄吧,还有更时尚的传说呢。

说是因为嘉陵江经常发生水患,一位父母官来到江边,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摔在江边并立下誓言:“不治好水患,就回家卖红薯!”话音刚落,乌纱帽就变成了巨石,从此留在江边镇妖护船。

历史太远,老百姓记不得那么多了。

这里水面还比较平稳,倒成了游泳爱好者的圣地,一年四季都有人。

尤其是冬天,寒风中,或独身寡人一个,或三五成群一堆,或苗条,或肌肉横存,管他泡泡肉,皮肤黑也罢,反正,男人一律火烧摇裤,女的当然一律比基尼。

欢歌笑语,打情骂俏,的确是一道风景线。

连放流嘉陵江的壮士也会在这里上岸喘口气。

四平八稳划几把水的有,跳水的有。不过跳水的很多只是跳成门板式的姿势,直挺挺地扎破水面,浪花飞溅,浑身被摔成红一块白一块的,还自喊:“不痛不痛”。引来旁边人哄堂大笑。不过,自己高兴就行。

长江三峡大坝蓄水以后,立在江边乱石滩半坡上这个庞然大物,直接就在江水里洗脚了。

夜航的两江游游轮,都要经过纱帽石,多引来游客的惊呼,可站在大桥上看,它就一个“小咪雀”而已。

崇高来自仰望。不累得你半死,爬上几千步梯子,你能明白泰山的伟大?大雄宝殿的威严不是来自门前的几十上百步石梯吗?袁士辰经常这样想。

当娃儿的时候,袁士辰曾经爬上石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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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去过。那个时候,从山顶下到江边,没路。极其危险,一不小心,摔个半死,甚至摔个尸骨无存,都不是没有先例的。

纱帽石边边的这座钢结构大桥,1966年通车以来,也闹了很多鬼。几十米高的大桥上掉下来的车,也不是一辆两辆,跳桥自杀的不计其数。

纱帽石镇妖护船,护不了桥上的车和人。

纱帽石的江对面就是相国寺。曾经是重庆城最大的寺庙。

相国寺的名字源于因唐睿宗当皇帝之前是相王的缘故。因此,不是随便哪个寺庙都可以叫相国寺的。

第一座相国寺就在皇城开封。后来,日本人在京都也建了一座相国寺。开封相国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太大了,走不出来”。

由此可以联想到重庆的这个相国寺一定是规模巨大。

可建这个嘉陵江大桥,就毁了全国仅有的几座相国寺。

唐朝杜牧诗曰:“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真是庙多好拜佛,寺多好念经。

这座重庆市区建的第一座过江大桥。苏联人建了一半就跑了。大桥北桥头,刚好就选在相国寺。好大的一座相国寺,曾经香客如云,善男信女,香火鼎盛。当年,一切让路建设,相国寺,一“破四旧”对象,拆了,没人痛心。可几十年后的今天,多少人希望重建。

重建的历史,是另外一段历史了。

袁士辰,虽说是嘉陵江边长大的崽儿,其实,准确地说,他是相国寺长大的。所以,他隔江看纱帽石,看得更全面。

所以,袁士辰,很小的时候,在江边看过很多“水大棒”(淹死的人),也很近距离看见跳桥自杀的人,翻过栏杆纵身一跃而下,生与死,瞬间改写。

因此,袁士辰,心灵深处,一直都有一丝生死由天的感觉。

所以,他一直过得比较洒脱。

纱帽石,你见过相国寺的烛火,你见过大桥的建成,也见过如今堵成沙丁鱼的北滨路。

袁士辰经常会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如果纱帽石是一台录像机的话,是否可以重放历史?

不管历史能不能够重放,袁士辰还是经常来到这里,坐坐,当然,他不会再去去沙滩坐了,沙滩已经很脏了。现在的滨江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杯茶一杯咖啡,窗前一坐,照样可以一览纱帽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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