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大道至简

欺负完大人之后, 言音又想让澜雨带着自己呼哧呼哧往下爬。

澜雨无奈道:“忽上忽下,咱是来观光的吗?”

这比喻,竟意外的合适。

言音解释道:“之前急着上来, 是因为凤翎塞在他扇子里,”她指指破万卷, 淡淡道,“我担心凭这两人的思维, 恐难以发觉这摆在手边的机缘。”

俩大人又被埋汰了一句,无力反驳, 只好埋头奋笔疾书, 一顿操作,猛如虎。

林憔哲也在边上噼里啪啦做辅助。

在没办法找到琼池阵图原貌的当下, 这几位术峰修士也只能运用自己所有的知识储备,进行大致的推演还原, 从而找出薄弱点对大阵进行分散拆解。

就是这复杂的计算量大到令人爆肝。

所幸,机缘巧合之下,作为阵眼的凤凰在外遗留了一部分本体,简直如有神助。

以在场几人的术修造诣, 就能凭借凤翎反控大阵的部分力量,相当于拥有米诺陶诺斯迷宫里出现的线团,引导破阵者找到出路。

澜雨看了正在全力输出的几人一眼, 又问道:“想去哪?”

“离水面近的地方。”言音不大放心地观察澜雨唇色,“行吗?”

自己修炼的方式和寻常修士不同, 本身不具备半点修为,所以并不清楚这一路上来所需要的灵力,只是见自清和方仪当下有些糟糕的状态,想必消耗量十分不容小觑。

但澜雨凝神内视一番, 点头道:“可以的。”

既然已知琼池大阵内可叠加小阵图进行防御,那就被必要冒着风险硬扛了,而且有凤凰前辈帮助压制大阵,叠加的小阵也不必过于复杂。

俩大人转眼便布了一张小范围阵图出来,安了个媒介就交到言音手里。

酸秀才版破万卷欲言又止,看着唯唯诺诺,唇瓣启合数次,还是忍不住操心多问一声:“小师祖想做什么?”

只是言小仙尊还在为他俩之前“慷慨赴死”的鬼话生着闷气,闻言就草草丢下一句:“去接凤凰前辈给的情报。”

扭头

就跟自家澜雨飞出去了。

身后破万卷一听这话里的意思,立马急得原地起立,想拦没能拦住:“可,小师祖!你的神魂已经……”

“算啦,小师祖会有她的打算的。”楼云诗心态倒是放得很开,“反正我是一句都不敢再哔哔了。”

破万卷为之气结,又忍不住横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坐了回去,继续埋头苦算。

女娲残像底下,言音和澜雨两人迅速接近水面。

眼看着那水中瑰丽的景象在眼中逐渐放大,变得更加庞大壮观,扑面而来的庄严令人望而生畏,澜雨手中绯色剑光一抬,水面破开,如一抹飘逸的彩练,带着她们落到了一处尚未被水淹没的亭台。

言音展开阵图,席地而坐,赶紧捧起怀里的小猫崽崽仔细瞧瞧。

小猫打从进来之后就昏昏沉沉,看着一点力气也无,抱起来就软成了一串猫条,等毛茸茸的颊边被挼了俩下,方才迷瞪瞪地睁开双眼,澄金色的竖瞳蒙了一层雾气。

粉嫩的鼻尖微动,嗅了嗅停在唇边的指尖,伸出舌头安抚地舔了舔,又安心地垂下了眼。

言音瞳光晦暗,不安地抿了抿唇。

只是她现在看起来脸色不好,本身心情也不大妙,身上还披着厚重的大白袍子,乌发垂散凌乱,活像是从井里爬出来复仇的女鬼,一身都是怨气。

澜雨侧头瞧瞧她,问:“你在生什么气?”

言音没反应过来,随口应:“嗯?”

“是因为他们方才的决定吗?”澜雨收了剑,调息片刻,在阵图里挨着言音坐下。

“说实话,从他们的角度想,做出那样的决定并不算错。”

这下言音听清楚了,贴着小猫蹭了蹭,有些垂头丧气的,小声嘟囔道:“我知道……就是……听着难受,忍不住就发火了。”

澜雨曲起膝盖,抬手撑住下巴侧头看她,不解道:“为什么?”

对言音气成那样的真正原因想得不太明白。

“就……”言音焐住小猫冷冰冰的爪垫,想了想,转头对她道,“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就好比

,咱们当初在山庄的时候。那里的人看见小喵就会把它吃掉,而我们都不想它被吃掉,所以小心谨慎地把它藏好,想找机会带它一起离开……”

这是她们都经历过的事,说起来很容易引起共鸣,澜雨听着点了点头。

然后言音话风一转:“可结果小喵觉得,哎呀这样咱们太辛苦了,不值得啊,干脆英勇就义算了吧,省粮食还减负担,咣的一下就窜出去到那些人面前,自投罗网,说‘嗨,来吃我吧,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啦’……虽然不太一样,但大致就是那种感觉。”

这个比喻的代入感太强了,澜雨想象了一下,目光不善地落在小猫脑袋上。

冷冷道:“拳头硬了。”

言音赶紧按住她硬邦邦的手,强调一下:“只是个比方。”

双眼紧闭的小猫也抖了抖小耳朵,在言音怀里弱弱地蹬下后腿,无声控诉自己决不是那么蠢的猫。

言音又翁声道:“对吧,你努力想保住的人,咣就跳出去了,就有点气。”

说完,她焉头焉脑地挪到阵图边上,靠近亭台边缘,朝水面探出了手。

澜雨一见,瞪大眼睛把她抓回来,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这水可不是什么能玩的东西。

“啊,收集情报。”言音恹恹地,像落水的猫,打不起什么精神,简单解释道,“现在这些水已经漫到了整座琼池,水中倒影真实还原了琼池的所有景象,如果都看一遍,我们此行能得到的情报量超乎预计……但琼池占地面积太大了,总不能一盏灵灯一盏灵灯丢下去看吧。”

且不说灵灯绝对不够用,他们也没那么多时间来逛。

“而且就算是逆向破阵,这座遗迹也没办法保住了,放弃眼下的情报太可惜了,只能趁现在,用最有效率的办法,把每个角落都看一遍。”

“怎么看?用你现在几乎油尽灯枯的神魂?”澜雨大致明白她想干什么了,眉心一凝,并不赞同。

平日里神魂无损,浩瀚如海的时候或许能做到,但现在根本就是力不能逮。

言音觉得自己被凶了,不知怎么的有点委屈,望着被灵灯照亮的水面放了会儿空,方闷闷道:“这才出门大家弄得惨兮兮的,还是多拿点情报回去比较值得。”

澜雨驳道:“你刚刚还说,所有人都平安回去才是最值得的。”

言音抬眼瞟她:“我没说,你又篡改我原话。”

“总之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澜雨认真考虑了一下,仍是不肯松手,提议道,“要不你先缓缓,同我聊聊,你是为的什么插手疫变的?”

【我可不是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插手调查的】——这句话总是从你嘴里出来的吧。

“……”好中二。

想起这个,言音苍白的脸颊红了些许,随即尴尬地看她一眼:“回去再说吧,现在是说心路历程的时候吗?”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公开处刑。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是不可能松手让你以身试险的。”澜雨正色道,“你不冷静。”

言音不觉得:“……我超冷静的。”

“看起来比较像小孩在赌气。”澜雨盯着她,利落的眉眼竟有种霸总气势,狂霸酷炫道,“要么你就给我一个作出这种决策的理由。”

“……”女主你剧本有没有拿错?

言音梗着脖子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眼睛没忍住一眨,故作的逞强突然就泄了气,垮下肩膀,长长一声叹息:“哎呦……”

抬头往遥远的石像顶上看,预计他们也没那么快就算好,索性缩回来冷静一下。

好吧,自己可能是有点焦躁了。

澜雨的手跟着她动作移动,还是没有松开。

“好嘛,好嘛,我捋一捋。”言音顺了顺小猫的毛,往回想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其实,当初从枯村回来之后,我头一次知道‘疫变’这件事……就猜到了,背后应该是有坏人的。”

澜雨顺着她思绪走:“你怎么猜道的?”

言音指指自己额心,回想道:“梦见的。我那时候不会控制神魂,无意识捕捉了蛊

雕混血的神识,就梦见攻击我的那个疫变混血,在向我求助。”

还迷迷糊糊看见了它过往的片段经历。

有些难以理解的痛苦经历。

“可那时候我只觉得又沉重,又缥缈,并没有想要做什么……”言音有些自我厌恶地揉揉脸,“什么也没想过要做,就算知道有坏人也没说。哪怕是看到书里记载的,灵岛过去的苦难,那些陨落的英雄,还有未来可能再次降临的灾害,我也没想要去做什么,只想当做没看见……”

“是吗。”澜雨听了有点点讶异,似乎出乎意料,“我看到信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因为看不过眼,直接就干上去了。”

“我有那么莽吗?”言音也讶异地看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了她这种印象。

“嗯,有啊,你不记得了吗。”澜雨笑眯眯地提醒她,“你说被打就要还手,做错事就要受罚,哪能让坏人觉得做坏事不需要代价呢?”

言音一愣:“我说的?”

听起来年少轻狂,十足的中二少年。

“你说的很对啊。”澜雨耸耸肩,轻笑道,“坏人不就是这样吗,不存在所谓的同理心,欺软怕硬,以欺辱比自己弱小的人获得快感。这种人,不就应当被正义按在地上一顿猛锤吗?这样才能让他们体会到弱者的痛苦。”

嗯,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可我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啊……”言音靠在亭台柱子上,突然感觉好累好累了,这么都提不起劲来,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实际上,我看到这些只觉得太沉重了。”

哪里敢去锤坏人啊,她害怕得只想偷偷躲起来。

要是她真的有嘴上说的那么莽,一开始也不会避开女主,也不会一个人躲到青株镇那苟着了。

她并不是原书女主那样坚毅又迎难而上的人。

言音抱住怀里的小猫,闷闷地嫌弃自己。

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只觉得格格不入,处处都是危急,一步走错就会丧命。这个在书里看起来如此宏大美丽的世界,充满机遇和传奇,令人心驰神往,可但她一个普

通现代人真正身临其境的一瞬间,只觉得像巨大的怪兽,张大了猩红的巨口想把她吃掉。

害怕,害怕得只想逃跑。

可见她委实不是什么强大的人,在枯山被失去理智的蛊雕混血撞飞吐血的那一刻,她也没什么奋起战斗的胆量……

那时脑子里走马观花,什么勇气也生出来,只想到了窝在兽谷里编花环时晒到暖洋洋的太阳,想起青株镇抱着晒好的棉被和小猫裹成一团的日子,想到背着竹筐下山去找狄大夫的那条青石小径。

害怕,怕到只想要一生平凡无波,像书里的路人甲乙丙一样。

因为那一刻的感觉太痛了,痛到让人惊觉日常的可贵。

世间所谓的苦难和艰险就是如此,不亲自尝试一遍就不知到底是何滋味。

直到那一刻她才体会到,在看那本小说的时候,读到女主寥寥几笔的修炼也觉无趣,真正的感觉却是如此深切到让人恐惧的痛楚。

在看到那些配角们的凄凉退场的时候,似乎也没在乎过那些透露在作者字句的喜怒。

满屏的爱恨嗔痴,在那时的她看来,不过是一堆色块在角膜倒影中组成的,转瞬即逝的三言两语。

那么沉重又波折的一生,在纸上被几行字就写尽了。

而等她真的亲身承受过那种五脏六腑都错位的伤痛,才能明白血腥味能让一秒时间变得何等漫长。

言音不自觉按住自己胸口,喃喃道:“一开始,只觉得,修真界的人好辛苦啊……”

所以她在听见那条蛇说话的时候才那么生气。

因为鬼车所经历的苦痛在那条蛇女看来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而她刚刚亲身经历过鬼车的痛苦。

一想到那背负双翼的少女,还有她泪流满面的面庞,言音就想一拳头狠狠怼到那条蛇笑吟吟的脸上,打得她鼻青脸肿,切身体会一下,这样她就没办法这样轻描淡写地嘲弄别人的生死了。

言音继续道:“后来,我被人下了套,在福城碰见了一条蛇类混血。你或许知道这件事了。”

嗯,我知道。”澜雨一直认真听着,闻言点了点头。

言音想起那时候的对话就皱起眉头:“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在里面和她谈了什么……她说的话特别讨人厌,每一句话都惹人烦……”

“是嘛,你们聊了什么?”澜雨确实不知她们聊了什么,那时只有言音自己和蛇接触过,旁人对谈话内容一无所知。

“她哔哔赖赖讲了一堆半真半假的话,提供了一些疫变的讯息,然后就一直强调什么成大事者要接受牺牲,历史的洪流下避免不了牺牲什么的。”

言音声音弱了下去,幽幽道:“听到她说的那些,我莫名被吓醒了……就这样决定自己去调查疫变的事了。”

像下雨天过后的蘑菇一样突然支棱起来。

可这听起来跨度太大,澜雨努力盘了一下其中的逻辑,没捋出前后的关联,不懂就问道:“没听明白,为什么这样就决定了?”

“唔,怎么说……”

言音不自觉歪了下头,突然问道:“再打个比方吧——你知道术峰的寒宫长老吗?”

“有所耳闻。”澜雨撑着下巴,态度不明道,“未经同意,锁你闭关的病秧子。”

给她治病的途明见告诉她的。

“……”言音以手捂脸,“关于这个,他已经道歉了。”

“哦。”澜雨随意点了点头。

欺负完人,目的也达到了,这才回头来道歉。唾。

随即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嗯,然后呢,那你想打的比方是什么?”

“寒宫长老对道纹有很深的执念,我不明白为什么,所以在那之后,偷偷问过途长老,得知了寒宫长老的生平。”

言音道:“寒宫长老,在灵昀仍处内山的时候,是师门最小的弟子,很受宠,被宠得有点骄纵,术修的天赋非常高……却一直未能顿悟道纹。”

澜雨并不明白这件事和之前的讨论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静静听着,目光专注。

“后来,在他十七岁的时候,疫变突然降临,他在灵岛成为了唯一一个术修传人,凭一己之力,

重现了当初他师尊的全部术法,此后不断钻研开拓,成为了当今的术道宗师。”

言音转头,轻声道:“我就突然在想,在他失去恩师陪伴的头几年,那一段独步前行的时间里,是如何承受的呢?”

澜雨闻言一愣。

言音自顾自继续道:“在他独自苦算阵图,终于有所突破,转头想要师尊夸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异地他乡……在他研习咒文,始终不得其解,下意识想向师尊请教的时候,却突然想起再也没人能教他了……”

这话语中扑面而来的孤独感足以将人溺亡,澜雨怔怔看着她,指尖变得有些冰冷。

恍惚间,言音便明白了,那天寒宫长老捧着纹谱,看向她的神色中蕴含着什么。

自己如今所拥有的,或许就是他曾经有的,却最终没能保住的一切。

“然后,我就试着想象了一下,失去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言音垂下眼,再度陷入了当初的情绪之中。

如果某天她在无上峰醒来,推开殿门,闻到了熟悉的清冽酒香,想喊师父起来吃饭的时候,突然惊觉洛曲生再也不会回应她了……陶色的酒壶却还挂在碧竹上,随风咣当。

如果某天她在青株镇后山,背着小竹筐拿着药草要去药堂的时候,却在青石小径上忽然想起狄大夫和赵夫人已经不在了……走出这条小径,看到的只有紧闭的铺门,回到木屋,也只剩下缝满棉花的冬衣。

好难过。

难过到喘不上气来。

后知后觉的痛苦,一下子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只有那一刻才能明白啊。

人死薄如蝉翼。

苟活下来的人才过得重于泰山。

她承受不了失去!

……

澜雨叹了口气,扯着衣袖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不知何时,言音说着说着,已是就泪流满面了。

“确实,没体会过就难以理解。”澜雨勉强笑了笑,以手为梳,为她顺了顺毛,“就算你这么说,我也难以完全理解。”

言音也觉得自己说得乱七八糟,吸吸鼻子,垂下了

眼。

澜雨又道:“不过,我大概能明白你是为何而挥剑的了。”

言音又抬起眼,不解道:“……挥剑?”

“嗯。”澜雨点点头,“这可能,就是你的道心吧。”

这下换言音听不懂了:“……道心?”

听起来就很玄幻的东西。

和穿书女配能兼容吗?

澜雨看她傻懵懵的样子,笑着掐掐她的脸,道:“作为修仙者,当然有自己的道心。我的师尊之所以授我忘虚剑道,本质并非是因我剑骨,而是认可了我的剑心。”

剑心?!

言音混乱的脑回路不知又转到哪去了,微微吓了一跳,畏颤颤去按了下她胸口。

哦,在跳。

澜雨没忍住弹了下她脑瓜。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分开的时候,你送给我的话吗?”

言音摇了摇头,有点懵。

“你告诉我,要是对所谓的天命不满,就算是死路一条,也要咬牙反抗。”澜雨目光一如从前坚毅,在黑暗中依然熠熠生辉,“所以,不认命,不对命运低头,不走上天为我安排的道,就是我的剑心。”

她手一握,拿出那柄忘虚剑。

那柄剑一出现便散发出夺目灼光,在剑锋一侧延展出一条细长炙热的熔焰,像是从炼器炉里刚拿出来,伴随着滚滚而来的热浪。

澜雨道:“言音。剑本身,并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它从铸造开始,就是以斩杀作为目的,一出鞘就意味沾染血腥,掌握它就如掌握生死。”

言音被这惊涛骇浪般的煞气吸引,眼中倒映赤色的流光。

“所谓的持剑也好,修道也罢,都意味着某一天你能得到超乎凡人的力量。”澜雨娓娓道,“而拥有力量,也很容易迷失在力量之中。”

言音忽然明白她想说什么了,目光转向她,对上她眼中明朗的笑意。

“有些人不伤害别人,充其是没有能力伤害。而有些人明明有能力掌控别人生死,却不去伤害,是因为心中自有方向。”澜雨告诉她,“这便是道心。这就是修行的理由。”

哪有人人那么强大呢?哪有人人都能强

大到为了天下太平这样的理由去奋斗呢?

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苇,并非生来就无所不能,当然会退缩,当然会怯弱。

想要变得坚强的理由,也不过是那难以言明的一己私欲。

澜雨柱着剑,抬起另一只手帮言音抹抹泪,“我的道,就和剑一样,必须斩开一切,所以不能有所动摇。而你……走的和我是不一样的道,对吧。”

她说的是疑问句,却没点疑惑的意思,继续缓缓道:“所以你害怕失去,害怕牺牲,想得到力量,想守住自己所有的日常,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对吧。”

那俩大人虽不靠谱,可有些话真没说错。

有所得,必有其失。

可谁会不愿意为自己视若珍宝的事物支付代价呢。

至此,言音终于明白了,想透了,使劲点了点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嗯,嗯!”

“那就努力吧。”澜雨对着这张流了泪也温柔的脸,心软得一塌糊涂,笑着道,“如果这就是你的道,就是你掀开棉被,走出舒服的小屋,来到这种地方的理由……那我们就,继续努力吧。”

没变啊。

一点也没变。

真的还是老样子。

一涉及别人的生死就变得畏首畏尾。

过于柔软的人啊。

澜雨见言音眼泪哗哗,怎么都擦不干净,索性握住她的手,许诺道:“加油,往前走,别怕。”

如果前面有人拦着,如果你的道上有天命拦着,我就帮你一剑劈开。

有魔斩魔,有鬼杀鬼,助你一往无前。

这是我的道。

我们各自的道。

言音不禁打了个哭嗝,看着那双眼中坚毅的神色,哑声道:“嗯……加油。”

这就是女主。

这才是女主啊。

勇敢无畏的内心,坚定不移的信念,毫不吝啬的善意。

是这个人成为女主的原因。

无关作者的设定,无关剧情的推动。

她个人的选择,决定了她将来的命运。

心中所向,秉持信念,绝不动摇。

这个人的一生,注定如史诗一般波澜壮阔

……

言音再次靠近水面,心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她回头道:“那我去了哦。”

澜雨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眶,紧紧握住她的手臂,点了头:“嗯,等下水漫上来,我会拉你起来的。”

言音这便安心了,抱住小猫在它额上啾一口,向水中伸出了手。

喃声自语道:“天会亮的。”

在她怀里,小猫紧闭的双眼滑出一滴晶莹的泪珠,静静渗入蓬松柔软的鬓毛中,不见踪迹。

言音俯身回想师父教给自己的知识,在她指尖碰上水面的下一刻,一条纤长的白色长毛猫尾悄无声息的垂落,伴着她指尖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神魂展开!

领域叠加!

“嗡——————”

等言音再次睁开眼睛,便站在擎天的玉柱下,望着远处漫山遍野如雪的梨花。

识海并没有预料中那般疼痛不堪,反而如沐春风,像是和那些纷飞的梨花一同置身于万物复苏的三月。

但这并非是因她神魂犹有余力,而是因为有人鼎力相助。

言音微微歪头,看向琼池大门阶下,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人,唇角勾起微笑。

坦然问好道:“又见面啦,白公子。”

白阙缓步上阶,慢慢向她靠近,眼中盈满无可奈何的温柔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你为谁持剑?】

【这篇文文里头,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努力的作斗争——言音和心魔斗争,澜雨和天命斗争,萌萌和恐惧斗争,白阙和敌人斗争,寒宫铭和回忆斗争……】

【他们在这过程中指引彼此,保护对方,一步步走向了故事中最完美的皆大欢喜。】

【他们走的是和琼池截然不同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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