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蓬莱地宫中的另一个扶菲 2

第十七章蓬莱地宫中的另一个扶菲(2)

我屏住呼吸,紧紧贴住洞壁,一个高挑秀妡的身影渐渐从洞口处往这边款款走过来,那是一个容颜清丽的青衫仙子,雅静娟好如一支青色的莲花,只是娥眉轻蹙着,深碧的眸子里藏着无穷无尽的哀愁,那样的缱绻与怅惋,楚楚惹人怜。

许是藏了心事的缘故,她从我身旁经过,却并没有发现我,一径往山洞里面行去。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待要往洞外逃去,却又停住了,山洞里藏着的未知宝物让本女侠的心猫抓一样难受,我咬了咬牙,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那青衣美人的身后。

行至山洞的尽头,青衣美人停下脚步,轻声念了一个诀,一扇黝黑的石门吱呀吱呀往上开启了,洞中蔚蓝的光线潮水一般涌进去。

石门之后是一个广阔无比的地宫,借着洞中的光线,我看清楚了地宫中的陈设,不由大吃了一惊。地宫中自下而上,凿着无数级宽敞的台阶,每一级台阶上,都摆着一具寒气逼人的玄冰晶棺,隔这么远,我看不清楚棺中人的模样,然而战袍盔甲却隐约可见,这应该就是敛着历代天君遗体的蓬莱地宫了。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但觉得晦气,还觉得十分惊惧,去哪里不好,怎么跑到天族的皇陵里来了,若是被天族的人抓到,说我有意冒犯他们的老祖宗,这个罪名应该大得足够被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吧。

不过,不过这仍是师父掌管的地方,我好歹也算个蓬莱弟子,到时候深究起来,本女侠……我也不算太理亏……我一边想方设法的安慰自己,一边战战兢兢地往地宫中行去,那个青衣美人在最下面那级台阶的晶棺前停了下来,伸手抚上棺盖,嘴唇喃喃地念着什么,满脸痴缠的神色,莫非,那棺中躺着的是她的夫君吗?如此算来,她该是天族的太后了……不对不对,天族怎么可能有如此年轻的太后……

我蹑手蹑脚凑到她身边,棺中躺着的男子着一身雪白的战袍,伟岸清俊,玉树芝兰。我瞅着他那坚毅的眉目唇角,心中一震,觉得十分眼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开那张脸,惊惧与恨意在胸中莫名其妙的沸腾起来,我慌忙离那晶棺远了点儿,静静站了许久之后,才勉强定下心神来。我并没有见过这英年早逝的天君,怎么会对他有如此强烈的憎恨?算了,近来烦心事已经无数,无谓再去自寻一件,我叹了口气,将方才的思绪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那疑似天族太后的青衣美人仍扑在那具晶棺上凄凄切切,我百无聊赖之下挨着每级台阶观赏起历代天君的容貌来,这些天族君王死的时候有老有少,若放到人间去,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然而比起朱雀来,却都通通差远了,简直是云泥之别,难怪天族从来不敢去找修罗界的晦气,光凭一张脸,修罗王便足以把天族的气势压下去。

我一边喟叹,一边拾阶而上,高处的晶棺或许是年代久远无人敢叨扰的缘故,棺盖上蒙了薄薄一层灰尘,连棺中人的容貌都看不怎么真切了,我意兴阑珊的转过身,准备沿原路返回,不经意间眼风一扫,往上几层台阶的角落里突然有一点红色晃入了眼帘。

这点红色让原本便好奇心重的本女侠甚为诧异,要知道,天族向来以白色为尊贵,就说这地宫之中,历代已故天君所着的战袍以及晶棺,均是铮铮的雪白,却不知那不起眼的角落里如何会有一件血红色的物事。

我伸长脖子往最下方望了望,那个青衣美人还伏在她夫君的棺上喃喃诉衷情,看来一时半会还不会走,于是本女侠任由自己一颗八卦之心在胸中蓬勃燃烧,喜滋滋地往那抹红色行去。

地宫中的光线很是晦暗,走近了几丈,我才看清楚那抹红色亦是一具晶棺,只是比周遭的玄冰晶棺要小上几分,静静放置在廊柱后的角落里,若不是走到这高处,根本不可能被发现。我脑子里灵光一闪,莫非,是有人特意将它藏在这里?

这蓬莱地宫乃天族皇陵,自是无比神圣尊贵,除了天庭的皇族与蓬莱岛的主人,没有旁人能自由出入这地宫,天庭皇族放置晶棺光明正大,自然无须躲躲藏藏。如此说来,藏这具晶棺的,只能是我师父红莲仙子了。

师父藏着一具晶棺做什么?棺中躺着的人是谁,难不成是她故去的情郎?莫非,她老人家就是因为这个故去的情郎,才一直不肯接受朱雀?

我存着满心的疑惑,慢慢往那具血红色的晶棺走去,熹微光线中,我看了一眼棺中人的脸,不由愣在了原地,胸中雷鸣电闪,全身的血液却通通凝固了。

这血色棺中躺着的,不是什么情郎,而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一身鹅黄的衫子,青丝缱绻,面容清丽,双目紧闭似在睡梦中,而本女侠这样俯身看着她,就如同魂魄在沉睡时偷偷出窍了,伏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躯体……

我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鲜血随着剧痛缓缓渗出来,看来,伏在棺外的,并非一只魂魄。我目瞪口呆地继续往棺中看去,这女子究竟是谁……她居然,长得跟我一模一样……我细细打量她的眉目,强烈的哀恸与绝望从她的眉间唇角渗透出来,连带将棺外的我一并感染了,若她睁开眼睛,必定有泪如雨,滂沱而下。

如此熟悉的悲恸之感,又一次将我带到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火光中去,舔噬一切的猩红色火舌,烧成火海的雄伟大殿,以及,两个浑身是血的模糊身影,看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不是虚幻,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至为珍重的人历经劫数,我却没心没肺地在人世间逍遥自在,更可恨的是,我连他们究竟是谁都不知道,我恬不知耻地将所有的苦痛哀伤通通忘记了,连带他们一起……这怎么可以!

我呆呆地瘫坐在血色晶棺旁,胸膛里的心仿佛被人生生摘走了,前所未有的空旷寂寥浓云一般笼罩了我。

台阶最下方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我从失神中拉回来,那个青衫美人已经恋恋不舍地起了身,往地宫门口退去了,我最后看了棺中的扶菲一眼,飞身往门口掠去,跟在那个女子身后出了门。

她念咒将地宫的石门放下,然后走出了山洞。我在洞壁下抱膝呆坐了许久,拼命在脑子里苦苦搜索,然而除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场景,其他事情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了,我沮丧的抱紧自己的脑袋,该死的忘川水……

一钻出洞口那个金光闪闪的结界,那个强劲的黑色旋涡便像来时一般,将我席卷而去。浑浑噩噩地在水涡中跌撞了许久,猛一睁开眼时,已到了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了,眼前碧波拍岸,在礁石上溅起无数细白的浪花。蓬莱岛的这一面是悬崖,无从攀爬,我沿着岛的边缘游了约莫一个时辰,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上岸的地方,心力交瘁之下,我一头栽倒在松软的草地上,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里,血色晶棺之中那个着鹅黄衫子的扶菲在我面前萦绕不肯离去,她睁开眼睛,满眼的凄凉彷徨,眼角一滴一滴流出来的,都是血泪。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枕着的袖口被泪水浸得湿透了。

馥郁的迷途花香顺着和风钻入我的鼻子,我望了一眼那浩淼无边的素白花海,心间突然一震,对了,轮回酒……

流云说过,昆仑山上的无为仙君那里,还存着半坛轮回酒。

能让人找回前世记忆的轮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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