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工厂,神庙,维克多

“对,邮过去。你们办好持枪证登记之后再寄给我。”

钟哲和工作人员再三确认了领取奖品的方式后才放心离开,去接受医疗团队的检查。

“伤势很轻,记得这两天少活动,换药去诊所就行。”

然后小丑带着他去见了那位“贵人”一面。

傀儡师给自己打扮的严严实实,口罩墨镜加上帽子,显然不想被任何人认出。

抽走傀儡线的过程非常奇妙,钟哲起初觉得酥酥麻麻的,就像是自动的按摩椅一样,直到肌肉中传来越来越强烈的痛楚,以至于他不得不靠小丑扶着才能站稳。

傀儡师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已经离开,钟哲在地上疼得翻来覆去,涕泪横流。

“以前的冠军,都是这么打出来的吗?”

“没有,今天是个特例。”小丑扶他起来的时候贴耳说道,“这位贵客倒是经常来看,一直抱怨我们节目不够有趣。”

不过钟哲懒得关心这种节目的发展,此刻最要紧的是1000克朗的冠军奖金,十张一百克朗的大钞,足够他半年的薪水。

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在赛场门口等着他的是当初和他一起来到萨诺科的后辈。

“车间看得太紧了,今天还不让请假。我借口上厕所躲在休息室看你打决赛的。”说着,后辈仿照着钟哲的样子做出了劈砍的动作。

“走,喝酒去。”钟哲作势招架了一下那把并不存在的刀之后,拉着后辈的手直奔苇原推荐的巢区餐厅。

后辈名叫维克多,是个倒霉程度让钟哲能找到些许安慰的人。

很多好学校会有保送的计划,以确保最优秀的生源能在他们手里。这些保送计划大多分给了大城市,钟哲也是受益者之一。有些小地方就惨了,几千人争夺一两个名额。

维克多就是那种一路过关斩将的好学生,年纪轻轻就已锁定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维克多来自联邦的远东辖区,那里荒无人烟,被很多人视作蛮荒之地。考虑到他在当地依托远亲接济长大,不得不说这是个奇迹了。

然而遗憾的是只有大学在读可以免除兵役,保送并不包括在内。

等到他被送到兵营的时候,又因为之前的拖延和争执错过了技术兵种的培训,成为了最惨的那波一个月速成兵,然后分配到钟哲手下。

也许是因为钟哲显而易见的远东血统和姓名,也许是确实没信心穿过联邦崩溃后的漫长真空地带,他选择跟着钟哲一起来到萨诺科。

如果说他曾经拥有过的无量前途给了他什么帮助的话,大概是两人到这里不到半个月时的一次招工。

钟哲那个时候终于领教了从录取名额最少的自治共和国考上名校的含金量。

安通公司会定期招聘一批实习生,对于其中表现还不错的就会扔进培训班深造成合格的工程师。两个人一起想办法买了套报名资料复习了一段时间,大约都是些电路方面的知识。然后维克多以那期招聘的第一名身份顺利就职,在拥挤的巢城里面定居。

“前辈,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讲过的故事?法鲁克王国的神庙。”

“记得啊。”钟哲的父亲和他讲过这个有趣的小故事作为世界观的启蒙。

很久之前,蒙神庇佑的法老王治下风调雨顺,法老将一切视作上天予以他的祝福,于是便大肆赏赐奴隶和土地给神庙里的祭司们。

祭司们的权力和财富空前的扩张,所有新生的城市都开始围绕着神庙进行运转,生产神庙需要的香料和华服,为神庙提供祭品和工匠。

于是我们把古代的法鲁克王国称作超神庙复合体。

就像现代一样。

萨诺科围绕着安通的工厂建立,萨诺科的精英是安通公司预备的技工和专家,萨诺科普通的市民要在外围为安通的技工们创造生活条件。

“更加讽刺的是,安通的工厂里生产出来的车厢,大部分市民一辈子也坐不起一次。”钟哲仿佛是想起来他看到1500克朗一张坐票的价格时的表情。“就和法鲁克王国直到覆灭都没见过神一样。”

既然法鲁克王国是超神庙复合体,那萨诺科市自然就是超企业复合体,一切为了企业和市场而存在的地方。

“黄油夹心鸡肉卷,土豆炖牛肉,奶油蘑菇汤,肉肠拼盘,两份闷罐饭”,随后钟哲扭头问维克多,“一瓶芝华士威士忌,你要别的酒吗?”

稍微赚到一笔后就会大手大脚,这差不多是每个在外城区的人都避免不了的坏习惯。维克多给自己点了一瓶最便宜的黑啤。

菜一一上齐,钟哲对于那份鸡肉卷情有独钟。在托卡利什,技术人员的食物配给里鸡肉和黄油并不少,但是莳萝和法香得去大型的商店才会提供,全靠消息灵通才能在销售一空之前买到。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学的怎么样了?”

“很难,埃克特自研安全模块这块不是一个新人能搞定的,那东西和其他企业用的都不一样。”维克托解释道。

“这倒没啥好意外的。会用激光切割枪就行了,我们只要拆开大门,地下部分的东西咱也没啥把握。”

“你们能搞到这个切割枪?”

“安通每年都会报废七八十套,我在外面有朋友恰好有做设备回收这块的路子。只不过精密的数控器件和灵能防护网都被拆了。”

“那没关系。”维克多回答的很果断,“切割枪只要有充能的地方就行了。灵能防护网是保护里面深度感应芯片的。”

两人一阵讨论确认计划大体顺利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那就干杯吧!预祝我们大家一起发财。”

钟哲和维克多一饮而尽。饮罢,维克多先是四下望望,确保没有人之后缓缓开口。

“安全模块这边,有个人有能力帮我们一把。我还没和她说过。”

维克多简明但凌乱地介绍起来了能帮上忙的那个工程师。安通公司的培训环节里总把各个生产线的人凑到一起,所以负责流水线运转的实习生遇上安通公司自家的程序员来培训基础的编译知识也就很合理。

凌乱的语气和不时颠倒的语序让钟哲进一步明白了他们的关系。

“挺厉害啊。”这是钟哲由衷的赞叹。“这就住一起了?”

不得不说,维克多偏幼的长相配上白皙的皮肤确实显得俊美。

这在军营里是倒霉到不得了的特质,大家从新兵营就开始挑你立威,分到近卫坦克第四师更是倒霉,所幸他是下车步兵而不是要和一群猛男挤在转不过身的地方享受彼此的汗臭和鼻息。

但是来了萨诺科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安通第一次培训完就有编译讲得口干舌燥的可爱女人问维克多要不要和她一起喝点饮料,公司里提供的速溶咖啡太难喝了。

等到钟哲两个月前在白星事务所好不容易在考下第三级探员证的时候,维克多已经习惯了下半时有人等着一起回家。

“你该把她一起带来的。”

钟哲今晚还要回自己的公寓里,想来也没空再去维克多现在租住的地方见上一面。

“她女儿病了,灵能回流综合征,前天住的院。”

“难怪。”钟哲稍加思索,“等她回来你问她要不要入伙就好,她比我们缺钱。”

酒足饭饱,维克多坚持要和钟哲一起步行一段,一直送到巢区和外城区的检查点才不得不停步。

秋夜的凉风吹拂着买票进站的钟哲,他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右脸,在有轨电车上盘算着自己这一年多来的得失。

凉风也吹拂着维克多,他看着恋人在她推门的时候尽力止住哭泣,他轻柔地抱住恋人,希望她能好受一点。

凉风同样吹拂不久前离开的一号选手,那僵硬的手上满是勒痕,甚至比脖子上的还要深,它就这样跟在打扮得严严实实人影身后,朝着郊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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