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说不过人就扬沙子

杨大军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淡淡说道:“果真有依据?那你说来听听。”

在场的人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葛宏要是不能说出有说服力的依据,他这面子就没了。

不远处的老者也不守着他那小罐和那幅画了,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背着双手,闲逛似地走过来,还往里挤了挤。

这时葛宏淡然说道:“在先秦以前,刖刑对于奴隶来说,是一种很常用的刑罚。”

“这一点,在殷墟发现的甲骨文有记载。”

“比如,《甲骨合集》第580个甲骨记载着如下一句话:如贞刖仆八十人,不死。”

“《甲骨合集》第582记载:刖十仆。”

“像这样的甲骨还有不少,这两段记载其实意思很简单,第一个是说砍了八十个奴隶的脚,这些人都没死,另一则记载有十个奴隶受了刖刑。”

“从这些甲骨文的记录来看,在奴隶社会时期,受了刖刑的人是很多的。”

“因此在战国时的齐国,曾产生了履贱踊贵的现象,是说受刖刑的人太多,导致鞋子便宜拐杖贵。”

“这个故事记录在《左传.昭公三年》里,有兴趣的话,你们可以去看。”

杨大军听到这里,抬掌制止了葛宏的话:

“等一下,我们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个小人到底是受了刖刑,还是天残?”

“就算当时受刖刑的人多,也不能证明这小人就一定是受了刑的。”

葛宏眼里刹那间射出一道光,打在杨大军身上。

周围有人看到,不由得一个激灵,这年轻人的眼神,就跟那些见过血的人一样,莫名地让人胆寒哪。

杨大军皱了皱眉,为自己刚才一刹那的怯意而恼火。

葛宏等他安静下来,才又道:

“那个时代,有不少人受了刖刑或者其他刑罚,像这种人,基本上丧失了劳动能力。”

“到周朝时,《周礼》规定,这种丧失了劳动能力的人,要给予一定的照顾和出路。”

“《周礼.秋官.司寇》有记载,墨者使守门,劓者使守关,宫者使守内,刖者使守囿,髡者使守积。”

“其他的我就不解释了,不然过于繁杂,你们听着也累。”

“我就只说刖人,当时普遍会让他们去当守门人。”

“这一点,已经有数件出土文物给出了证明,你想知道吗?”

葛宏说到这里时,淡淡地看向了杨大军。

一番话下来,室内静寂无声,所有人都听着葛宏如举轻若重地把那些典籍说了出来。

有人暗暗感叹,这年轻人学识真的很深,知识面也够宽广。

不然就这么一个偏门的古董,他怎么就能眼都不眨地引经据典,轻而易举地说清来笼去脉呢?

难怪他能把严家人的气焰给打下去!

这怕不是个天才吧!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有着类似的念头。

杨大军也是没想到,葛宏在古董上的造诣竟然会这么强,比他带的中年人还要强不少。

现在他就算明知道葛宏已占了上风,也不能撤了。

不然他就等着别人偷偷笑话他吧。

他便道:“哦,看来你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挺有研究的,比如刖人,比如坐化缸。”

“成,既然有出土文物能作证,那你就说来听听让大家伙见识一下。”

咝!

杨大军这话有点过分了啊,他这么说是说葛宏有怪异的爱好,专门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这不是埋汰人呢嘛?

别人忌讳这个杨大军,柴小五可不怕。

他在旁边冷哼道:“这是输不起吗?说不过人就扬沙子?”

白胜宇也皱着眉头道:“大军,葛宏于我白家有恩,三叔希望你对他要有应有的尊重。”

他这句话无异于警告,杨大军倒也不好明着跟白胜宇做对。

杨大军便改了语气,说道:“行,三叔说的话我记着。”

老袁见气氛有些僵,便站出来打圆场:“葛宏,你快说说,都有哪些出土物可以证明,我这等着听呢。”

外边那老者背着手,看着散漫,实则已经把葛宏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这年轻人倒是有料,不知道他跟方松渐那个孙子比,俩人谁强谁弱。

葛宏神态平和,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等老袁话音落下,葛宏才道:“刖人守门的青铜鼎,加上这一件一共发现四件。”

“另外三件的外形,与这件略有区别。”

“不过相同的一点是,门外都有一个断了足的小人守门。”

“谁要是想求证,可以去看,国博就有一个,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展出,与这个大同小异。”

“晋西省博有个西周青铜守囿车,蒙古省有个战国刖刑奴隶守门青铜方鼎,这些感兴趣的都可以去看看。”

“有这么多佐证,谁要是还觉得不足以证明守门小人就是受了刖刑,而不是天残,那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老袁笑道:“够了,这些证明足够了,我看人家专家给它起名叫刖人,起得有道理。”

旁边有少数几个人附和,还有相当的人并没有当着杨大军的面发表任何意见。

杨大军扫了眼周围的人,随后便带着那中年人离开了四合院。

白胜宇心知有些人谁也不想得罪,一时间他觉得怪没意思的。

这一趟,非但没陪好葛宏,还让杨大军把葛宏给得罪了。

反过来说,葛宏也与杨大军结下了梁子。

他们白家自然是不怕杨大军的,可是葛宏不是白家,他没有官方背景,他再有实力也是开诊所的大夫,在杨家面前,怕是还要吃亏啊。

白胜宇看了眼旁边的柴小五,心想稍后得叮嘱柴小五几句。

这小子虽然毛病不少,心眼却也够用。

葛宏这边说完话,下意识向着刚才那老者的方向看去,竟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葛宏与白胜宇离开四合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刚坐上汽车,白胜宇便问道:“葛宏,你是不是对那怪老头感兴趣啊?”

葛宏:……白胜宇的观察力还是蛮强的。

他便道:“是啊,老人家挺特别的,不知他是什么人?”

“听人说,他总是带那种敦煌临摹画过来,挺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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