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路远是在离开滨江后的第三天早晨六点二十二分抵达庆海站的。迎接他的不是明朗的朝阳而是亚热带季风气候下的绵延细雨。

路远站在出站口的雨棚下踌躇了一会,他在想是等在这里雨停了再走,还是出去找一家旅馆把自己安顿下来。

来庆海仅仅是源于报纸上那豆腐块大小的一篇文章,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心里也是一点数都没有。临行前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写信告诉顾小佳他要来庆海。坦白地说他还没有想好两个人应该怎样的见面。他也想过如果写信给顾小佳,她一定会来车站接他的,可他对这样的重逢并没有多少的信心。他很怕就在彼此印象中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和对对方殷切的期盼,会因为这样的相逢场景而重新变得陌生。如果一定要如此,不如把那些美好延长的更久些。

路远在雨棚下面呆了一会,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出站口的旅客有的打着伞,有的穿着雨衣,还有的随便找些什么东西披在头上。或是跑去公交站,或是抬手喊着拉客的三轮车,三三两两的走了不少。

路远身上没有任何雨具,只有一个随身带着简单装了两件衣服和洗漱用品的包。这点雨他倒没什么在乎的,常年拉车干活的他被淋雨是家常便饭,这点小雨算是小儿科了。他踌躇着没走是担心雨水会打湿他的衣服,把里面秋裤口袋里的钱和四千块钱国库券浸湿。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就毫不犹豫地走进雨里到附近找个小旅馆去了。

大概是因为早晨的缘故,天气又不好,出站口还没有几个大声喊着住店的人拉客。三轮车师傅看雨棚下人已经不多,能叫车走的人大都走了,便也三三两两的躲到雨棚下避雨。一边聊着天一边等着下一趟车出站的旅客。

路远见一个十六七岁长的很瘦弱的小伙子,带着一顶草帽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其它三轮车师傅一样进来躲会雨。看那意思应该是个还没有跑多长时间的新手,和其他人都不熟。

路远冲他招招手,小伙子犹疑地看了看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你在叫我吗?路远点点头让他过来。

小伙子把车放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小跑着来到雨棚下。口里很快地说着路远听不懂的南方话,意思大概是“要坐车吗?大哥!”当然这是路远翻译过来的意思。

他皱皱眉头,尽量用一种冷漠不苟言笑很老成的语气问道:“去万国证券吗?多少钱走,知道那附近哪个旅馆干净价格还实惠吗?”

路远自己有过拉三轮的经历,他知道有些拉客的三轮车师傅就喜欢坑外地人。知道你不认识路,他就故意说那个地方离得很远,没人愿意去。然后又勉为其难地说你给这么多钱吧!我就拉你跑一趟。所以他问话的时候就故意没有问距离多远,他知道拉车的师傅只要你一说地方,他就会心里估摸出一个价钱。看你大概知道目的地在哪,他就会报一个基本合理的数儿,再和你讨价还价一番,基本上就是正常拉人的价钱了。

那个小伙子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用很快地语调说了几句什么路远还是没听懂。

他摇摇头说道:“你慢点说,说什么我都没听懂。”

小伙子矫正了一下口型,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我也不晓得多远,你看给多少钱呢?”

旁边躲雨的一看就是老油子的三轮车师傅搭话道:“万国证券好远的嘞,小伙子你坐我的车,我这还有草帽给你戴,不让你淋雨,三块钱好不好?我可是很便宜的嘞。平时不下雨都是这个价钱的,看你是个外乡人,今天侬要做个好事情。到那边在帮你找个干净的旅馆,包你满意价格还便宜。”

路远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道:“没和你说话不要搭腔,我想坐谁的车就坐谁的。”

“哎呀,你这个年轻人脾气好坏的哦,我还不愿意拉你的活呢!”

说完那个三轮车夫一边唠叨着一边悻悻地向远处走了。

路远知道那个人肯定是看他凶神恶煞又人高马大,怕他是混社会的,所以才这么好说话的走了。不然大概率会几个人围上来,你不坐也得坐,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怯怯地看着路远,用蹩脚的普通话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我一元五角拉你去好不好,正好我有个老乡在那边开旅馆,价格不贵。你看好的伐。”

路远想了想点点头说:“行,今天就坐你的车,一元五角我不还价,你车上还有没有别的遮雨的东西。”

小伙子把草帽摘下来递给路远说:“大哥你带我的草帽,车上还有蓑衣,我穿那个就成。”

就这样路远对庆海的第一次旅行是在一个三轮车上开始的。万国证券距离庆海站还真是不近,路远一边听着年轻的三轮车夫说话一边打量着这个华夏国经济体量最大的城市。感受着几百年来最为繁华的都市因为不同时期的建筑见证的历史的沧桑。

路远一边听一边猜着三轮车夫的讲话,有单没单的答上两句。

年轻的三轮车夫应该是徽省人,跟着叔叔来庆海打工做建筑小工。因为他太瘦下,叔叔不忍心看他在工地受苦,就又托别的老乡给介绍到火车站拉脚。听他的意思好像车钱都是朝叔叔借的。到今天为止他才出了第三天的车,今天路远是他第一个客人。

雨声淅淅沥沥,烟雨朦朦中路远陷入了某种沉思。这个偌大的城市中有他熟悉的两个女人。那个像是一场梦,又像是电影当中某个迷情的片段一样曾经和他抵死缠绵的女人还好吗?他终究还是忘不掉她身上诱惑而迷人的气息,她让他明白一个女人是如何把自己的身体舒展到极致的。那是一种很难让一个男人忘怀的体验,尤其是正当壮年血气方刚的年轻的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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