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0万题库

这分明就是照着《大学章句》读了一遍,连最基本的意思都没有讲,就把注解念了一遍,也不管底下弟子听不听懂,然后布置背诵加默写两连后,就完事了。

周存阳又以这段书文为题所作的一篇八股范文发与众弟子,又是一番背诵加默写两连任务,明天要查。

萧华有些疑惑,为何不讲文意,不知道是不是先让他们背下来后,才会讲解书义,于是安静等待。

他随众学童轮流抄完范文,开始背诵,背到中午,学馆里不管饭,部分家远的学童都是自带干粮,他只得回家蹭饭。

下午回到学馆,蒙堂那边已经开启了传说中的下午半天自习模式,而经堂也是如此。

这段原文几十个字,一篇八股范文四百字,连背带默写,他已经差不多记下,于是向邻桌问何时讲书意道理。

对方像看乡下人一般,诧异道:“老师不讲这些!”

众学童闻言皆笑。

整个下午,周存阳直接躲进了书房里,中途的时候,他在两个学堂巡视了一次。

周先生从他的书案走过,于是萧华趁机发问。

“老师,小子不甚明白文意,还请老师指点!”

周老先生摩挲着手中的戒尺,轻轻地在手中敲打,笑呵呵地问:“此段的句读会么?”

“会。”

“可曾背下来?”

“能背下来。”萧华疑惑,不过几十字而已。

“范文呢?”

“也能背下来,只是偶尔会忘词。”萧华更不明白了。

“既然如此,何须再问?”

周老先生依旧笑呵呵地看着他,见他愣在当场,轻言说道:“将我这些范文记下来,一个童生好考的!”

在萧华的注视下,周老先生笑呵呵地离开了学堂。

此时,几个学童不停地在偷笑他,一副内行看外行的优越感。

罗师兄见他如此问,也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周氏学堂以背记范文应试!”

他见罗胜肯为他讲解,于是追问道:“师兄,这是为何?”

“哈哈哈,看来师弟有些不太了解当今的士风呐!”罗胜笑道。

于是给他讲了原因:

这种背范文也确实是当下最主流的应考方式,没有之一。

大周朝有三百多年的科举历史,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四书五经中可出的题目句子其实是有限的,极容易重复和被猜中。

特别是县试,府试,往往只考几篇四书义中的原句题,一般不会考乡试会试那种高难度的截搭题。

科举考试前,总有聪明的考生投机取巧,花钱请那些名士大家进行猜题,这些人有丰富的押题经验,甚至本人还是阅卷官之一,他们根据当年主考官的风格特点,从四书五经每篇中各选出数百道题目,并写好范文。

那些历害的押题名士,甚至能押中个十之八九,考生哪怕不懂经义,花个一两年时间背诵千篇范文,考试的时候默写一遍,就有大概率被取中。

别人十年寒窗苦读方能深刻理解经义道理,才能考中功名,而这种背范文的办法,通常考试的效果不仅不差,甚至还比寒窗苦读经义的人要考的好。

这才是八股文最讽刺的地方。

甚至有许多凭此办法中举人的,连中进士的也有,这些士子往往连最基本的文意也只是囫囵吞枣,懂个大概。

正因此,那些押题的名士范文极受士子推崇,当然价钱也是极贵,看来自己的酬金买的就是这范文。

“哎,天下之士靡然从风,而本经亦可以不读矣。”

罗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

“多谢师兄教诲!小子知矣!”

萧华从善如流,此等方式最合他的心意,简单粗暴见效快,于是又问罗师兄借了以往的范文,将范文一一誊抄下来,待吹干了墨,折好放在书娄里。

这些范文许多都是历科范文,就是历次科举考生们的优秀答卷。

瞬间,他突然想到,这《科举全书》里的答卷,都是历科优秀范文呐!

大周朝两京十六省,共十八个地区每三年一次乡试,加上会试,殿试,三百多年来,这题量完全可以组成一个庞大的题库。

他粗略一算,四书每科近万题,五经每科更是一两万道题。

这个题量,远比市面上的押题范文要全许多,当然这里面也有许多是重复的。

哪怕去掉重复的题,这个题库量还是很惊人的。

有这《科举全书》的押题库,只要运气够好,全都遇到原题,那自己中秀才岂不是易如反掌?

下学的路上,罗胜师兄单独拉住他。

“师弟,师兄有话与你说。”

“师兄何事?”萧华跟他走出周家学堂,两人走到僻静处。

“有句话不方便在学堂里说,看你读书心切,又是个肯用功的,师兄与你说几句!”罗师兄语重心长地说道。

萧华会意:“师兄放心,小子绝不乱说!”

“哈哈哈,诸位师弟们,我都说过,听不听在你,说不说在我!”罗胜洒脱一笑。

“我进学至今十余年,以背范文应试,至今尚未中得秀才!记得有几次院试我只差一题不会,可叹自己不理解书意,未能作出好八股来,这才遗憾未中!”

“倘若一开始,我就以经义为本,再辅之以范文,学了这十余年,哪怕不能中举,至少秀才是容易的。”

“师弟,切不可过度依赖范文,押中原题是有概率的,运气好一气呵成,运气不好,就得像我这般背了这些年还中不了秀才!”

“再者,江南地区的院试也是出截搭题的,很难全押中的。”

“只有熟读经义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望你慎之,慎之!”

萧华想了想,这话确实有道理,向他作揖:“多谢师兄教我!”

罗胜是自己走了太多的弯路,多少有些劝告萧华的意思。

“你若想学经义,也可来问我。不过,四书我也只能算略知一二,五经我却是不太通的。”

萧华听到此话,顿时明白,这是来求财的,瞟了一眼铁枣站在远处,于是自己挡住他的视线,然后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塞进罗胜的怀中。

罗胜连翻推却:“师弟,这是何意?你若如此,岂不是轻贱我了!”

这让萧华有些看不懂了,你说这话不就是要钱的吗?见他确实不收,莫不是嫌少?

咬了咬牙,又加了二两,哪怕被骗就当作交个保护费吧,毕竟这学堂里多数时间还是罗胜在管着。

这回罗胜不仅没收,直接拂袖而去!

这古人也这么贪?

算了,明天回学堂里打听一下吧。

不过,罗胜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他也是听了进去,哪怕有这《科举全书》的题库量,但一旦遇到院试截搭题,恰好题库中就没有,自己岂不是抓瞎了。

其实若是多考几次,肯定能有中的一次,但一来,自己可不想多浪费时间,二来秦红玉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三年内没有一个好成绩,怕是要被抓回去成亲!

为了确保自己能百分百中秀才,看来充分的准备是必要的,以侥幸的方式应考,还是有些风险。

那就既学经义吧,又背范文的吧。

翌日一打听,都说罗胜从没私下收过钱,这让他又疑惑了,当真是个君子?

他笑了笑没太在意,接下来几天,他总会私底下向罗胜请教《大学》里的书义,罗胜也很愿意帮他,与他讲解许多。

慢慢地他发现,其实只要是师弟们去问,他都会回答,并不是特别关照自己。

竟是个实诚人!

他这就放心了,能省一分是一分,两点一线的生活,无休止的背书默写,吃饭睡觉,生活极其有规律。

“与其每月只学三天,不如每天学半日。”

小表妹见他辛苦,为他熬些滋补的汤羹来,放在榻上,招呼他,“赶紧趁热吃吧!”

以前,他向来是个三天热头的性子,不管学围棋,象棋,还是启蒙,珠算,往往就是前几天劲头十足。

过个三五天,这驴脾气就上来了,就是不学了,好说歹说就是不学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咱俩赌五毛钱的!”萧华捧着书走过来,说笑道,怎么能这样低估自己的上进心呢。

“五文钱?”

额,他这才意识道,说顺口了:“我把那钱给你吧,反正有人看着也花不了。”

“不必了,我又不出门,不花钱!”

两人分了分羹,一块坐在榻上吃。

“你快别看了,再看就成书呆子了!”小表妹见他边吃边看书,不满意,夺了过来,“脑子都快看坏了!”

“脑子只会越学越聪明,知道吗?人的记忆是越记越强的!”萧华不满,边吃饭边玩手机不是常态么。

“你记了这么久,背书还没我快?而我还没你记的时间多!那大学我都能背下来了,你才记多少?”小表妹不服,据理力争,用事实说话。

“咳,咳,咳……”打人不打脸,他呛着了。

这些天背书,每回都是小表妹先他背完,关键人家只背那一小会,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还说开了窍?”小表妹陷入沉思,歪着脑袋想着,“不知道开在了哪里?”

“哎哎,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萧华也是想不通,若是下棋比他历害,那是他不钻研以及底子差,但这背四书,两人可是同一起跑线的。

就算小表妹在家背着他偷学,可他在学堂里学的是啥?

我脑子是真的笨吗?比驴还笨?

不能够啊。

“嘻嘻,姐姐说要给你请一个大夫瞧一瞧!”

“我又没病!看什么大夫?”萧华把羹喝完,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我真没病!”

“嗯?”小表妹突然紧张起来,轻声说道,“阿秀说,巷子里的二傻子总说自己没傻,谁要说他傻,他就跟谁急!”

“那我就跟你急!”两人在榻上打闹起来。

秦红玉刚好从窗前路过,笑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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