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半月打量时,感觉这越小姐也在看她,她连忙低了头,怕惹了麻烦。

林苑芝打了圆场道:“信不信的,他也与我等不相干,不过图个乐子罢了。”

周云儿不忿道:“你们图个乐子,却将别人声名都败坏了。”

越慕楚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帕子,十分悠闲,然话说的却不客气,“真个好笑,那广平侯有什么名声?你这般维护他,莫不是看上他了?”

周云儿气得满面绯红,然却没失了条理:“红口白舌,便是一盆脏水泼下,你这般搬弄口舌,良心何在?”

眼看便要闹起,周锦儿连忙道,“怎么光顾了说话,你们多少吃些,若不然姑母便要怪我待客不周。”说着将气鼓鼓的周云儿拉了坐下,“这婆罗果又大又圆,不如妹妹跟我分了吃?”

“吃个什么果子?气都气饱了。”虽这样说,她也顺势坐了下来。半月也跟了明心一起将三小姐安抚住,心中奇怪,大小姐平日在府中不显山不漏水,在外面却吃得开。

待场面平稳了,半月刚坐下,王嬷嬷却出现在她身边,覆在她耳边轻声道,“半月姑娘,周少爷那边唤您过去。”半月连忙跟着。

绕过长廊,一排垂柳旁,开满了海棠花,落花飘在水面,流水带花,又美又悲。半月迈着碎步,从桥面缓缓而过。她身子婀娜,步伐轻盈,迎着春光走来,似洛神自水面飘过。在亭中开诗会的才子们似备一道闪电击中,一时不知言语,只顾着慕少艾。到人走远,才回过神,彼此笑话刚才的窘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不怕你们笑话,只是这是哪一家的淑女?”

说话的人目光转向成王世子。

吴泽洲斜嘴一笑。他才十七岁,正值少年,他的父亲是先帝幼子,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他是王府嫡子,下一任成王,作为王府的唯一的子嗣,他跟宫中的皇子般金贵,惹他心烦的,可别想好过。

只听他摇头道:“周兄莫求,只怕那‘淑女’看不上。”

那周兄不免好奇,追问是哪一户高门。

吴泽洲道,“这是我表弟的丫鬟。他可宠爱得紧,养得此丫鬟心高气傲。”

“呸,”广平侯黎箫川将手中折扇一收,一张俊脸全是讥笑,“我平生最恨这种连自己从谁肚皮里爬出来都不知道的蠢货,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厅内气氛一滞。都知广平侯是个混不吝,却不知他这般无所顾忌。众人瞧见五皇子脸色铁青,青筋蹦起,知今日难以善了。五皇子虽颇受盛宠,然生母不过是个宫女,生产时死了,被贤妃养在膝下。

同行都低着头,安心当鹌鹑。林子沐心里长叹,贤妃是他姑母,五皇子在外没有脸面,他姑母脸上也无关。广平侯如此含沙射影,若无人应对,只怕都要笑掉大牙。他硬了头皮说道:“还请侯爷口下积德,背后议人长短,非君子所为。”

黎箫川冷哼一声,“背后不行,那当面议可好?”正好半月迎面而来。

显然广平侯不扯五皇子,林子沐心里长舒一口气,虽半月他也识得,只是与五皇子相比,不值得他维护。

半月瞧了这许多大家公子盯了她瞧,心中紧张,低了头道:“请各位公子安。请问世子,可见我家少爷?”

吴泽洲嘲讽道:“你不安生跟着你家大小姐,到此处找表弟何事?”

这问题甚是奇怪,半月张了嘴正想回复,却被打断。广平侯冷笑:“贱命一条,还上蹿下跳,也不怕被雷劈了。”

半月羞红了脸,不知如何应对。广平侯瞧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瞧着楚楚可怜,只觉得在勾引人,不禁破口大骂,他常在市井出入,三教九流也来往,什么泼妇□□破鞋癞皮狗,难听的,羞辱的,骂的半月脸色发白,又不敢反驳,瞧了湖面,恨不得跳下。

“半月,你怎在这里?”突然,周君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少爷!”半月恨不得趴在他身上大哭一场,可是她也知在场都是权贵,怕给周君宴惹了麻烦,只能生生顿住双脚,可是眼泪却实在停不住。

“周贤弟你回来了,你这丫鬟耐不住寂寞,亲自来找你了,被广平侯教训了一顿。”有人起哄。

半月连连摇头,只是这里容不得她说话的份儿,就算说了,也无人相信。

“之棠兄这话何意?不过一个丫鬟,还有胆子在成王府放肆不成?是我让她拿东西过来。”周君宴沉声道,“好了,你将帕子给我,快些去伺候三小姐。”

半月将帕子递过,逃也一般离开这亭子。

“误会一场,来,周兄,我陪你一杯。”广平侯一手摇扇子,一手举杯道。

“当不得侯爷敬酒,君宴敬侯爷一杯。”周君宴道。

几人举酒欢宴,浑然不觉所做之事有何不妥,反正广平侯连皇子都打,反正不过一个丫鬟,羞辱一顿,算得什么?便如微风不意吹皱池水,落叶无心落在掌心,眨眼便过的小事,不必入心。

半月羞愧难当,勉强稳定心神,回到席间,被三小姐好奇看了一眼,僵笑着扬了笑,想要当做什么都没什么,只是海棠宴尾,便有手对着指指点点,回去跟别的丫鬟坐在一个马车,也有嗤笑声不停入耳,实在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半月还未想好如何应对,便被婆子请下马车,押到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还是一贯的作风,先让人甩了她几巴掌,才气急败坏道:“丢人现眼的下贱胚子,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还有脸回侯府。”大夫人虽是女的,但是当多了闺秀,最难听的不过贱种,只是她一腔怒气,恨不得撕人,气势上更吓人。

半月不停磕头,知现在若不说,这怕这条命都没了,“夫人饶命,奴婢听吩咐送帕子,奴婢没有越矩,夫人饶命。三小姐也知的。”

大夫人:“去将三小姐请来,若是撒谎,今日活埋了她,我当家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丢人丢到府外的丫鬟,真是死不足惜。”

周云儿来得很快,大夫人问她:“可是成王府的嬷嬷叫她去前厅的?”

半月抬头看向周云儿。

只见周云儿扬了笑,慢悠悠摇头,“请伯母恕罪,我并未留意,连半月何时走何时回都未察觉。伯母不如问问大姐,或者派人去成王府问问姑母也行。”

半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明明见三小姐抬了看了她和那嬷嬷一眼的。

大夫人摆手:“些许小事,还要再去丢一回脸不成,分明是这丫鬟心思不正,想要勾引人,府里也留不得。”其实不管是周君宴叫人让半月过去也好,还是半月自作主张去找周君宴,但半月被广平侯骂了是事实,她就容不得她。半月死了,对外说广平侯跋扈,无端辱骂侯府的丫鬟,那丫鬟脸皮薄自尽了,夫人们只有同情的。半月好生生活着,就容易让人猜测这丫鬟在府里真得周君宴的宠,说不得广平侯骂她还骂得有理。

“君儿以后要进朝做官,还要娶高门之女,身上背个宠爱丫鬟的名声,没得让人笑话。”大夫人杀心起,将周云儿打发了,想趁周君宴未回,将半月先处置了。

只是,周君宴偏偏回来了,跪在她面前道,“娘,我早宠幸了半月,说不得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娘看在我的面上,饶她一命。”

这实在出乎大夫人意料,她知周君宴一贯看重半月,却不知早宠幸了她,还没一点儿马脚露出来,不觉瞪了一眼半月,这丫鬟好手段。“你糊涂,嫡子未出,如何让庶子生在前头?”

周君宴低头道:“那便喂她一碗绝子汤。只是,儿子只习惯她伺候,旁人靠近便觉不适。还请娘留她一条性命。”

这其中错综复杂,大夫人如何不知?周君宴从不向她撒娇,这声“娘”也是头回听。她倒在椅子上,叹气道:“那便饶她一命,只是绝子汤定是要喝的,我侯府几世声名,从没有庶子先出生的。你读书上进,孝顺听话,从不让长辈担心,这回淘气,娘原谅你一回。只是以后定要勤学苦读,不得沉迷女色,耽误正事。”

这分明是睁了眼睛说瞎话,二房庶子庶女都生在嫡女前头的。二房乌烟瘴气的,周君宴平日也少搭理。他郑重道:“儿子都听娘的,不会糊涂,我明日便搬到学监。”

大夫人将他扶起,语重心长道:“不必急在一时,等你爹休沐,让他送到学监。侯府看着荣耀,只是不得实权,还是你姑母嫁了成王,才有三分面子。侯爷和你爹,都等你光耀门楣。”

周君宴郑重道:“长辈的厚望,君宴尽知,娘放心,我定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大夫人难得跟周君宴交心,不觉拉了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周君宴一一应答,两人全不见往日的别扭,半月跪在地上,缩着身子,心里渴望着,也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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