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为难

心中存事,周君宴起得早,天刚亮便起身来书房。昨日粗略一逛,官邸房屋宽阔,花厅、院落、天井、书房、厢房、正房、正堂,一应俱全,只是容不得人多。

周君宴凭了印象,找到书房,一进屋,便有一奴仆从书架后走出,“大人,要读什么书?”

这人面生,想来是府衙请的,周君宴摆手,“我练字,你退下吧。”

那奴仆却不退,弯腰道:“大人可要小的磨墨?”

“不必。”

那奴仆继续道,“那大人可要小的铺纸?”

“不必。”

“那小人便不扰大人。”那奴仆道,他却不走远,只要书房门口蹲着。周君宴将近日之事一一写下,捋顺。一会儿王虎来报,那奴仆却不走,周君宴使了眼色,侍卫上前拉他去喝酒。

“少爷,海大人那里暂无性命之忧,只是黑衣人杳无踪迹。”王虎低声道。

周君宴点头,问他,“恭州三大世家可有动静?”

王虎摇头,“看着表面正常,海大人让奴才留心五大姓,这五家与三大家都是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这些时日表面无异,背地却调到了青壮奴仆集训,不知何目的。”

周君宴惊讶道,“五家都是?”

王虎点头,“正是,虽未名目张胆,但是半遮半掩,稍微查探便知,难道想要威慑大人不成?”

自然有威慑之意,想来是想做一出先礼后兵的戏?三大世家在前头和气生财,五大姓后面施压,想要拿捏这府衙?真是好大胆。

王虎又禀报了些消息,周君宴一一记下。用过早膳,他出门,便有马车在门外等候,拱手道,“知府大人,不知要去何处?”

王虎等警惕地看着这车夫,周君宴一笑,甩了官服长袖,坐入马车,道:“去余府别院找海通判。”

车夫恭敬道,“遵命。”抽了马一鞭子,不过一盏茶功夫,便禀报道,“大人,到了。”

周君宴掀开帘子,看见斗大的“恭州府衙”四字,偏头看了马车一眼,见他点头,面上十分恭敬。周君宴跳下马车,走入仪门,府衙空空荡荡,只有看门的老衙役进来拜见,“参见大人,不知大人今日上堂,衙役旬休,可要将他们召回?”

“既是旬休,那便明日再说。还请老丈请文书送来。”

那老衙役摇头,“大人恕罪,小人不知文书在何处,老大人走时,都交代给同知大人。”

陆青冷笑,“真是好大的架子。恭州同知何在?”

衙役又摇头,“近日下边县衙有水患,同知一大早下乡查看,不知何日归还。”

周君宴坐在太师椅上面色生冷,“你先退下。”

陆青叹气,“不与三大世家掰扯清楚,只怕无法正常开工。只是这些人咄咄逼人,意欲何为?”他看周君宴脸上十分平静,不免稀奇道,“大人不忧虑?”

“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烧起,倒是让人给足了下马威,如何不忧?”周君宴笑着道,“不过本官也经历些风浪,又要官印在手,难道别人不是更忧虑?”

他二人说话,并无戒备,想来听到的不少。说是旬休,只是并非初一十五,休得什么?府衙无人,周君宴便跟陆青两人到处走动,重要些的地方都落了锁,只能见牌匾和门上刻的对联。好在府衙四处干净整洁,院落里松柏笔挺苍翠,处处生机,一直未荒废。到中午,周君宴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之下,饿着肚子,后厨既无伙夫,也无余粮,真真是空城计。想来他上午放了大话,有人要打他脸。不过周君宴一直面色平静,让看戏之人少了不少乐趣。

余正同听说了下人回禀,冷笑道,“装模作样,黄毛小儿,还敢称大?”

其子余裕兴连忙附和,“想在我恭州地界充大头,还不掂量自己的斤两?从前也罢,如今父亲是同知,这恭州地界,难道还要越过父亲不成?那温家真真可笑,以为监守自盗闹一出行刺朝廷命官之事,便能污蔑我余家?”

余正同问道,“你如何知道是温家?”

“温家的别院,外松内紧,如何会轻易刺伤那海盛梅?不是温家,又是谁人?父亲,不知这周君宴和海盛梅二人可会中温家的奸计,顺水推舟推到我余家头上,好抓了把柄,威胁父亲?”

余正同冷笑,“想要查案,还得有人手。靠他带来的十几人,只怕恭州城都转悠不开。他若是知情识趣,跟我一起铲除张家,这三年知府,我让他当的安安稳稳。”

余裕兴惊讶道:“父亲想先对张家动手?那温家最不安分,牵头跟张家结盟不说,还窜动了小世家,不如趁此机会了结了温家?”

“温喜阁是老狐狸,其子温良、温奇,侄子温诺,都不是好相与的,若是逼急了,投靠了周君宴海盛梅,将我等底细透漏得一清二楚,倒是得不偿失。张家张周全一死,便散架了。”

“还是父亲高明。儿子这就是安排。”余裕兴拱手道。

余正同道:“下去吧,找个像一些的,别让人能说出闲话来。”

“遵命,父亲。知府那里,明日还晾着他?”

余正同冷笑,“他不是猖狂,便晾他几天,等他心平气和了,自己来见我,再谈公事。”

余裕兴有些担忧,这可是朝廷亲自任命的知府,还有通判是他同窗,若是上书一封,父亲不怕朝廷怪罪?

余正同看他,道:“下去做事,磨磨蹭蹭做什么?”

余裕兴拱手,犹豫着准备下去。余正同喝道,“婆婆妈妈,有什么事还不快说?”

“父亲,往日几人知府,我等都是客客气气,这周君宴也有些门路,又年少气盛,若他不服,上奏朝廷,该如何是好?不如和气生财,送些金银珠宝美色,也免得生了间隙,让其他人趁虚而入?”

余裕兴哼道,“你在教为父做事?”

余正同连忙道,“儿子不敢。”

“鼠目寸光,你懂个什么?这恭州,不仅为父势在必得,五皇子那里也想要从恭州输送的银钱粮食物资。若不一举将周君宴压制,以后如何行事?”

竟关乎朝中的大计?怪不得父亲一反常态,做事强硬,对张温几家也屡屡施加压力。他拱手,弯着腰出去了。

府衙无事,周君宴只得回住处,不想到处寻不到车夫,他只得跟陆青两人抬步走回去。陆青气道:“使这等下三流的手段,莫非真要撕破脸皮?”

“连海大人都敢行刺,难道还有余地不成?”周君宴道。

这话便是认定海盛梅遇刺一事,是余家所为,陆青慌得四处查看。街面人头攒动,明显有几人若有若无得地跟着他们。

府衙跟官邸相近,走了两刻钟便到了。他二人进门,却见侍卫都坐在院里,周君宴看了一眼王虎,王虎便跟他到书房,气愤道:“这恭州人实在名目张大,欺人太甚,我等出门查看消息,一路都有人跟随。我等看实在打探不到什么,只能回复等大人。”

出不得府?多少有些穷途匕现。

陆青又叹气,“如今我等出不得府,见不了海大人,升不了堂,这恭州同知,莫非要大人这知府去给他做小伏低才配合?”

王虎好奇道,“这恭州不是三方势力,为何都听他一人安排?倒将大人架空了一般?”

陆青道,“三家肯定有些协议,倒是余正同这般胆大妄为,其余两家不知知不知道?”他深觉束手无策,被人困住了手脚一般,只是大人却十分平静,想来还有后招。这里也不安全,陆青不好多问,只道:“大人若有吩咐,陆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急,我倒要看看这恭州的同知,有多大的胆子。”周君宴淡淡道。

中午连官邸也没得饭吃时,众人才深觉这恭州的同知胆大包天了,丝毫不将知府看在眼里。好在也有二十侍卫,支应一个官邸绰绰有余,有人上街卖了米面,有蜜枣下厨,整治了一桌。她也不是好厨子,放盐如放水,齁得人鼻酸,一下午灌了一肚子水。

半月还是吃的粥,看周君宴愁眉苦脸,笑不可支,“出发前大夫人让你带个厨子,大少爷说自己来吃苦,如今看吃得苦,吃不得盐。”

周君宴叹气,“这恭州地界,真真邪门,本该俯首听命的下官要爬到本官头上拉屎拉尿也罢,连从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丫鬟也变了。”

半月啐他,“吃饭呢,说什么屎啊尿啊的,倒人胃口,少爷不是跟我说万事无忧吗?这回可碰到硬茬子了?”

周君宴瞪她一眼,“你少爷遇到难事,你不说宽慰,竟然奚落起来了。恭州,快快把我的好丫鬟还来。这个肯定是狐狸精附身了。”

半月歪头,眯了眼,妩媚一笑,“大人,狐狸精不好吗?要那没趣的丫鬟做什么?”

蜜枣端了糕点进屋,看半月笑成这样,转身就跑,妈呀,□□,真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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