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受罚

老花匠用心尽力,最后救活了百年梧桐,侯爷大喜,升了他管事,大少爷的花房委派了新的花匠过来看管。奶妈妈将半月叫来,吩咐了新的差事,便是打扫整个格致院。

扫地也不难,只是这么大一个院子,估计要从早忙到晚了。小丫鬟不挑活,半月笑眯眯应了。

却不想明月过来打岔,“半月是大少爷看中的,必定不凡,整日里扫地,干些粗使丫鬟的活儿,倒是委屈了她。奶妈妈不如另外安排些轻快的活。”

青黛也说道:“明月说的正是,半月这样秀气的丫鬟,打扫活儿怕是不适合她的。”

奶妈妈奇怪地扫了她二人一眼,这两个丫鬟一贯是不对付的,今日怎么一个口径?她虽当着大少爷大半的家,可是明月、青黛是老夫人和大夫人赐的丫鬟,也是要顾及的。奶妈妈便笑着问:“那你们两个说给这丫鬟安排个什么活?”

明月瞟了一眼半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奶妈妈觉得给大少爷烧水如何?只需要盯着炉子,一日烧几壶水便够了,最是轻松不过的。”

“这……”奶妈妈面色有些怪异,不过转眼看了明月、青黛二人都是脸上带笑,便不想多管:“既你们有了主意,就如此安排吧,别的我不管,只是莫要无误了大少爷的事,惹了大少爷不高兴,管谁多大的体面,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青黛耸耸肩:“奶妈妈放心,我们自是有分寸。”

因她们二人打岔,半月便被分去烧炉子,而原先烧炉子的丫鬟开心接了半月扫地的活。

这事明显透着古怪,只是半月人生地不熟,便是想参谋也找不到人,只能生受着。况她自己也觉得烧水并不十分难,只要自己小心干活,便是辛苦些,也无妨。只是,她到底还是太天真。

高门大户都作兴泡茶的雅兴,大少爷每日早上便用泉水泡茶。据说这泉水是城外的济安寺中取来的,从竹林里流过,受过高僧的净化,让茶更清香。半月每日要在大少爷起床前将水烧开,在大少爷睡着后才能歇炉子。

为了催发泉水的品质,炉子要小火慢慢烧开,所以烧一壶需要半个时辰,大少爷因为要读书,每日卯正起床,所以半月至少要卯初起来烧水。加上自己洗漱的时间,走到格致院的时间,寅时便要起。大少爷睡觉大约是亥初,此时才能熄炉回屋,这个时辰后厨早关了门,这个炉子烧的是泉水,千里迢迢从山顶上运下来的,她自然不敢用了自己洗脸,所以她只能用冷水洗脸洗身子。

半月原以为少爷也不用喝这么多茶,可一整天要水的人不停,她一步不敢离开炉子。

因她作息不好,东桂每日里怨言不断,南风倒是没说什么,可是明显也是受到干扰了的。便是她自己,也每日缺觉,没甚精神,看着炉火的时候,半月只觉得眼皮都要合上了,想用木棍将眼皮撑起来,要不然这火息了,一早上的辛苦便白费了。就这样熬了五六日,半月疲惫不堪,脸上只剩下个大黑眼圈。

半月手杵着头,慢慢脑袋又摇晃,明显是睡着了,突然,斜的角度太大,被惊醒,一看,炉火明明灭灭,只剩一点儿火星,她赶忙加了枯叶将火弄大,慢慢加了木棍,才又将火升起,只是耽误了时间,等人过来倒水的时候,还没烧开。

“怎么回事,你这水又没烧开?”花香看着半月说道。

她虽然脸色还好,可是半月知她不喜欢自己,所以很是紧张。花香是二等丫鬟,在明月底下做事,对她并不友好,总是冷着一张脸,问了什么也不爱搭理。

半月弯腰不停赔罪,“对不起,花香姐姐,我明天一定起早些,今日里还请姐姐见谅,再过一刻钟,这水便能开了。”

花香冷笑,呵斥道:“大少爷一早起来便要喝茶的,我们提了水泡了茶还要等到温度适合了才能递给少爷,你这水都烧不开,我们拿什么泡茶?大少爷好性子不责怪,做丫鬟的却不能不知悔改。你若是每日里起不早,便自己去跟少爷去请罪,免得我们受你连累。”

半月跟她讨饶,花香却非要她去请罪,半月只能跟她一起起去大少爷屋里。

半月见着周君宴,立刻跪着道:“因奴婢起晚了,误了少爷喝茶,请少爷处罚。”

明月替大少爷穿衣服,青黛正给他梳发,两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顾着忙自己的,却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又跪了?你这膝盖真软。”周君宴瞧她一眼,不在意地说道:“这样小的事儿也值得下跪?下去吧,今日不喝茶。”

明月却插话道:“大少爷今早儿免了她的罪,明早她又要来了。”

周君宴本就不喜欢泡茶这附庸风雅的事,只是家中祖父母和父母都喜欢,也认为他该喜欢,就自小安排了人给他泡茶,似乎泡茶这件事有好几个人请了罪,实在没什么必要。他挥着手烦躁道,“那以后早上便不必烧水了,大清早也不口渴。”

半月听了自然高兴,可是又有些不犹疑,似乎不太妥当?不过,她想着大少爷是府里的主子,他既然吩咐了,该是没事的,半月便呐呐道谢:“多谢大少爷。”

不用起早,那样守着炉子不用瞌睡,可以做些别的,半月计划着跟南风学点针线,以后也算是有一技之长。可是她还没安排好,就被大夫人叫去了。

大夫人的院子,房屋更多,花木也多,丫鬟妈妈更多,一路走来瞧她的,都不甚友善,半月缩着身子进门,给大夫人深蹲行礼,大夫人却不叫起,用严厉的目光打量着她,“你便是那个因早上不想起,就去求大少爷不要喝茶的丫鬟?”

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她去请罪,大少爷主动免了她烧水的啊?未等半月说话,大夫人便冷笑两声:“我侯府里到从未遇见这样的事,你这样为了自己方便教唆主子的丫鬟,便该狠狠教训,来人,给我掌嘴。”

她话音刚落,便有婆子上来,噼里啪啦给了半月好几个巴掌,将她一张脸打得绯红,疼得半月眼泪鼻子糊了一脸。

大夫人看了甚是解气,“可长了教训?”又吩咐婆子:“将她捆到柴房,饿个三天,好好给她长长记性,看以后还敢不敢教唆主子。”

之后,半月便被人像提小鸭子一样捉到了柴房。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等半月反应过来,便已经肿成猪头在柴房思过。好在没真将她捆起来,她还能蹲着地上将头埋在双腿上流泪。

深宅大院,真就这么险恶?她掉进了别人的陷阱,甚至连原因都不太清楚。以前在街面上,为了生意,也有口角,但是各凭本事张罗,不喜欢谁了对骂一顿。这大宅里,争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明月到底是因为什么要陷害她?为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痛苦?便是死都要做个明白鬼。半月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她要找到明月陷害她的原因,她要还回去。

恨着痛着,半月一个人呆着,饿了晚上,一直到等到老花匠过来看她。

老花匠叹了口气,这个样子,怕是她爹妈都认不出了吧,“大夫人说了不许给你吃饭,没人敢违背,你自己好好在这里反思反思,以后做事要尽心。”

老花匠大声道,只是说话的时候看到的是外面,手上却藏了个馒头,对着门缝往里丢。

外面还有人看守?半月说话含糊,躬身道谢,又摆摆手让老花匠快走,免得连累他。

半月一双眼含了泪,老花匠看了有些心疼,但也无可奈可。这高门大院,多少的规矩,多少的杀招,她一个乡野的丫头哪里懂?便是他,在这里混了几十年,也没混个明白。

“好好思过。小心当差。”老花匠也不知说什么,门口的婆子在催,只能叹着气走了。

周君宴今日留在学堂跟先生讨教了几个问题,回来的有些晚,肚子饿得很,便抄了近路,刚走几步听到两个小厮的闲话。

“听说了吗?大夫人又发雌威打了丫鬟,听说是大少爷屋里的,不想起早烧水,让大少爷早上别喝茶,把大夫人气吐血了。听说她是马婆子带过来的乡野丫鬟,真是熊心豹子胆。”

“乡野来的丫鬟,那可不是没规矩,蠢笨,又丑又黑,也不知大少爷怎么看上了。”

“这我哪里知道?莫非床上有过人之处?”

两人渐行渐远,便是嘲笑声也听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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