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这一年学宗的祭典结束的很早,祭典结束,人也没走。遥山远水一向很清静,但更远一点的村庄下面布置了术法“渊源万流”,不伤人,只有一些极为美丽的幻象。来来去去能见仙鹤白猿,瑶台仙人,学宗弟子在里外维持秩序。

遥山远水,飘荡着薄薄酒味,浪飘萍一来就看到了泰玥瑝锦站在江山如画身边。江山如画和云棋水镜在下棋,檐前负笈走了过来,笑道:“逍遥游一看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下山去了。今年下面唱空城计。”

“老酒鬼也未必要去找他,这里喝酒也很好。”叱酒当歌看来看去,檐前负笈促狭道:“道理虽是如此,逍遥游可交代了,不许有多的凳子。你看看这边的树,是否也格外的少了些?”

逍遥游,是个狠人。

浪飘萍大笑几声,下山去了。

江山如画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落在棋盘上。

“这一子,你真要落在那里?”

“落子不悔,我决定了。”江山如画悠然道:“一不注意,又有人要溜了。”泰玥瑝锦柳眉微竖,回过头去:“荻花题叶……”

黓龙君没说话,方才有轻微的天元的信香靠近这里,经过之前的种种,他已经被迫能感觉到刀宗的小子过来偷偷打招呼,这一子落下之时,江山如画就该输了。

山下人流如织,星河流淌,一局棋能下很久。泰玥瑝锦坚定的留下来,其他人都走散了,只留下两人对弈。

逍遥游站在戏台之下,不远处,荻花题叶收起扇子含笑一望,笑容别有深意,格外悠长。一只手重重拍了后背,逍遥游怒目回头:“浪飘萍——”

“今年是什么戏,”叱酒当歌喝了口酒:“老酒鬼一起听听。”

还是牡丹亭。不是空城计。腻腻歪歪。但受欢迎,唱这出戏不如唱珍珠塔,不如唱空城计,逍遥游听了片刻,周围人多了起来,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挤挤挨挨。

“刀宗的小子。”

荻花题叶站在远处,扇子遮住了脸避开的一转身,欲盖弥彰,不过如此,身边的三个少年人,十五六岁年纪,都是一般玩闹自在。浪飘萍不由一笑,他和刀宗的几个人都有点渊源,道:“走吧,再不走,山上还有人下来。”

“你这样横竖得催,走这一趟中原,莫不是遇上什么改了性情?”逍遥游被他搡着走,边走边不情愿的道:“老酒鬼,慢着点,有何值得急切的……”

暮云四合,千金少在外过了一个日夜,当回去啸刃峰,免得师兄弟担心。他担心秦非明喝得半醉不醉,真的出了岔子,一路寻了过去。

戏台还热闹着,秦非明抱了一袋栗子,见了他来,恍然道:“是该回去了,不必担心我,我和你不回一处。”

千金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边拖着他道:“回去还太早,咱们去宁大夫那里喝两杯。”

秦非明一听,倒也跟他走了。

一路到了刀宗,秦非明忽然一个激灵,道:“千金少,到这里就够了。”千金少道:“你真没事?”秦非明笑道:“能有何事?”

道废的归隐之处就在不远,秦非明走了一阵,忽然停下来。他想起来了,这时候颢天玄宿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这里下棋,他们约还是很久以前。

他抬手抵住额头,低声道:“糊涂了,不该喝那么多。”

“山下有人求见颢天师兄?”天雨如晴走到星河划界,又问了一句:“是什么人?有没有说找师兄什么事?”

“他自称南泉林隐,说与师兄约过来,不知为何不见师兄来。”小弟子回答道:“可颢天师兄明明三天前就去主持祭祀了……”

天雨如晴穿过星河划界,不由一怔,来人是个温文青年,佩一把剑,笑容可亲,语气温善:“在下南泉林隐,冒昧相扰,请问星宗双擎之一,颢天玄宿是否还在星宗,可否求得一见?”

“道友有礼,”天雨如晴歉然道:“大师兄有事外出,不知有什么急事,我可代为传达一二。”

秦非明作出难色,道:“只是一时之约,是我来的冒昧。”

不远处,丹阳侯闻讯而来,看了一眼,道:“我师兄虽出门,这一两日也该回来了。你若等不及几日,在此留下也一样。”

天雨如晴大为惊讶,不明白丹阳侯为何突然这般好说话了,但话已说出,只得叫人安排住处。不一会儿,她到师父门外,刚要进去,就听屋子里师父一声咳嗽,似惊还喜:“这么说来,真是你师兄的……他自称友人,你们不要戳穿他,好好带他附近走走。”

丹阳侯道:“师兄本就主持祭祀,想来他自己寻来,并不是师兄失约。”纵然他觉得此事是师兄私事,也不想师兄挨一个失约的帽子。

“不是你师兄失约,就更好了。”天府南渊看了一眼不开腔的弟子:“等你以后成亲就会明白了。”

丹阳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出去了。

等了几日,颢天玄宿带众弟子回返,丹阳侯早在等他。

“师兄一直不肯透漏,如今人家寻上门来了,我看他身手不弱,难道是剑宗之人?”丹阳侯看了他一眼,又皱起眉头:“诸事劳顿,师兄你的心疾,是不是又有些不好。”

颢天玄宿微微一怔,道:“吾……”他还想找个借口,丹阳侯已经不由分说,要他去屋子里静养一番,颢天玄宿无奈之下,道:“你等吾见过……客人。”

什么客人,装腔作势。丹阳侯严厉的看了师兄一眼:“我请客人来见你。总之先养身体才是。”

秦非明换了一身青衣,因他没带多少衣服,只好借了颢天玄宿屋子里的衣衫,知道他和大师兄交往甚密,天雨如晴放下了戒心,带他在附近转了几圈。没两天,天府南渊就请他去品茶,喝着喝着下了棋,度日悠闲。

等颢天玄宿回来,秦非明已在星宗混了脸熟。正要等他回来的好心情,被丹阳侯急急忙忙带到屋子里,什么事也不知,就看见颢天玄宿虚弱喝茶,脖子上出了汗,这样的天气,早就不够热了。

秦非明心里一紧,走到他身边坐下,双手捂住他的脸颊,颢天玄宿只得庆幸师弟飞快走了。

练浩星归流劳心费神,颢天玄宿任由他摸来摸去一会儿,才开了玩笑:“看过了,是否是吾?”

“我怎能知道真假,”秦非明非要和他作对,一边倒了茶喂他:“我们才分开多久,浩星归流这么伤身——”

颢天玄宿柔声道:“历代皆是如此。调养得当,不会有事。”

秦非明不得不催他去躺着,颢天玄宿的脸色太难看了,呼吸也有些急切,汗水慢慢出来了,天都凉了下来,这人还是很强撑着的装作很好的模样,让人更担心了。

星宗为他准备了客房,颢天玄宿躺下就开始不大舒服,丹阳侯送了药来过一次,接下来只让弟子来送。

秦非明第一次感觉到别人避着他,为了这个地织的身份。

夜半颢天玄宿醒了过来,醒了一会儿,很有些口渴,秦非明不一会儿就端了茶来,慢慢喂他喝下半杯,又问:“还要么,这茶有些冷了。”

颢天玄宿一时无言。

柔软的布巾从他脸颊擦下去,秦非明很小心的擦过去,撩起一些头发。从前这个动作总有几分欲念的残影,但这一次很正经,颢天玄宿看着微微沉着脸的情人,不知为何,很想说些破坏气氛的话出来。

该说什么——不如说上一次未完之语。

秦非明果然沉默了下去,笑了笑:“说来话长,我真要说,你今夜更睡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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