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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三年没有多少可以值得一提的事。

上高中的第一天就体验到了新世界的险恶,和同学发生冲突过,也被小团体的女孩孤立过,参加了许多的校园活动,认识了几个蛮有兴味的同学,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这种所谓的琐事和校园活动投入全部用心。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我再思枕,自己所追求的真的是这种东西吗?同他们呆在一块,我无法带有连带感。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小团体,人们向所谓的大哥谄媚,口中激昂的话语,渐渐地在我心目中失去了光彩,我开始一点一滴地怀念和蘅一起度过的初中时光。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到那里去了,已经被我完全的抛在了身后了。

而与此同时,对高中里教的东西又几乎提不起什么兴致,高中的课多半是高深而又无聊的,能吸引我的仅仅是一天一节的语文课,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使我为之心动的东西。整天忙于和为数不多的朋友东奔西跑,课堂没有什么我的参与感,三年混得毕业应该说是万幸,女朋友也有,谈了半年,最终不欢而散。那阵子我正在彷徨,搞不清自己对于人生到底在追求什么。

回过神时,高中三年已经悄然结束了,一度仿佛足以摇撼时代的巨浪如失去风势的旗一般颓然倒下,被带有宿命感和苍白的日常给取而代替了。

高中毕业之后,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对周围的事打不起精神,没想去考大学,经朋友介绍,我进入了一家印刷厂工作。我剪了短头发,脚穿运动鞋。公司是看上去虽不怎么起眼,但市场行情和就业形势对于当时的我们也是不甚乐观的。何况以我的成绩和人缘门路来说,即使有进入有趣的公司的想法也笃定会吃闭门羹,能在这里工作应该是要谢天谢地了。

工作诚然单调,办公室气氛本身诚然不坏,但遗憾的是我几乎没从印刷的这项作业中觉出半点的快乐。尽管如此,一开始半年左右我还是干的很卖力,以从中获得快乐,我天真的以为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全力以赴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然后最终我只能徒呼奈何。我得出的最后结论是:不管我怎么样的折腾,自己都不适合吃这门饭碗。我有些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头了,以后的岁月恐怕就要在这里虚度光阴了,如无其他情况,退休前的四十三年里我都将日复一日的油印,同时在厂里找个差不多的女人结婚生孩子,将一年两次的奖金和全勤作为惟一的乐趣。我想起过去蘅对于我说的:“我想,你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人,你身上有一种出类拔萃的东西。”每次想起这段话的时候我心里就会一阵难受。我身上哪里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东西,蘅!如今你肯定也明白过来了吧,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都会阴差阳错的。

在工厂里,我几乎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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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地完成派到自己头上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就是肚子看书,听自己喜欢的音乐,我转而认为,工作本身就是单调无聊的义务性的,因而只能将工作以外的时间有效地用于自己的身上,以寻求人生的乐趣,我懒得和公司同事出门喝酒,倒不是因为我人缘不好或去搞和嘎,只是不愿意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在公司之外的场所,主动发展与同事之间的关系。可能的话,我还是想把时间用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一晃过去四五年了,期间我结交了几个女朋友,从未有过心心相印,仅有的只是一夜肌肤相亲,和她们相处几个月后我便这样想到:“不对,不是这样的。”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在她们身上发现独为我存在的某种东西,和其中的几个人睡过觉,也没有了当初和蘅的激情。这是我人生的第三阶段,从高中到25岁,我是在无尽的失望孤独和沉默中度过的,这期间我不曾同任何人有过心灵上的沟通,对于我可谓算是冰冻的岁月。

我比过去还要深深的蜷缩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抽烟,一个人喝酒。习惯以后,我也不觉得寂寞或者难受,我时常想到欣,想到蘅,如今她们又在哪里呢?她们又在做什么呢?说不定两人现在都已经结婚了,小孩可能都有了,不管两人现在的处境如何,我都想见她们,想和她们说说话,哪怕两三句也好。哪怕是一个小时也好,倘若对象是欣或者是蘅,我是能够准确的述说自己的心情的。我考虑过同蘅重归于好的方法,考虑过同欣相见的途径,我以此打发时间,心想若是如愿以偿那该有多好啊!但我从未做过什么努力,说到底,她们已经是远离自己人生的存在了,时钟不可能倒转,我经常自言自语,在漆黑的夜里一个人自斟自酌,我开始认为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念头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进工厂的第二年,我同一个女孩幽会过,双重约会,高中的同学拉我去的。

那女孩是我高中同学的一个朋友——她个子不高,相貌却很端庄,那不是一种张扬的美,而是一种宁静含蓄的美,使我联想到的是密林深处怎么都不肯露面的小动物,我们看完电影,四人一块吃晚饭,这段时间里她不曾开口,逗她开心也只是默默地微笑,之后分两对散步,我和她去了星巴克喝咖啡,她身穿白色ins衬衫和蓝牛仔裤,脚上是名牌的板鞋,几乎没化妆,头发是高马尾,她说是大四生,看上去却年轻许多,似乎只有高三这样的,好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至于是平时也这么沉默寡言还是初次见面而紧张不好说,亦或者是我们之间缺少话题,我自是揣测不出,反正一开始的交谈几乎算不上是交谈,我了解她的仅仅局限于她在b的一所大学学造船。

“造船可有意思?”我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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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问。

我这么一说,她脸上隐隐泛红。

“没关系的。”我说,“印刷书本也不是那么的有意思的,世上没有意思的事多了去了,用不着你一一放在心上。”

她思索片刻,终于开口了:“倒也不是特别有意思的,我看中的只是未来工作的一笔薪资。”

“嗷,造船我是一无所知,长那么大,一次船都没怎么坐过。”

“造船嘛,我想确实是不太有意思的专业。”她说,“比一个一个套入公式计算更有意思的事,世上肯定多了去了,同样是科学,它没有天文学那样的浪漫,没有化学那么的戏剧性。不过说是亲近它,这倒也未尝不可,因为我小时候就幻想过造船,因为我的父亲就是一名海员。”

我们就这样单独的聊了一个下午,沉默的时候很多,开口很费时间,一问什么她就会脸红,但同她说话绝对不会枯燥,也没有什么窘迫感,说令人愉悦也是可以的。对于我来说,这是很少见的事,如此在咖啡厅隔着桌子面对面的谈话,我甚至都觉得我和她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那类似于一种缱绻的情思。

但是,若说自己的心已被她强烈吸引,坦率地说,我想尚不至于。当然我对她怀有好感,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她又长的挺漂亮,性格也不错,但若问是否通过这些事实的罗列能从她身上发现强有力地摇撼自己心灵的某种东西,那么很遗憾地说,回答是无。

而欣的身上有,我想,和那个姑娘在一起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想着欣,尽管觉得不该想,但不能不想,一想到欣,我的心现在就还在摇颤。那里有些许的兴奋,有仿佛轻轻的推开自己心灵深处一扇门的带有略带低烧的兴奋。可是同那个漂亮女孩约会的时候,我却未能感觉出那种兴奋和震颤。在她身上我所感受到的,仅仅是某种共鸣和平静的温情。

她的家,在另一个镇上,我乘公共汽车把她送到了那里,两人并肩坐车时,她也几乎没有开口。

几天后同事和我说,“那孩子似乎对你相当的满意,”他说,“这个星期天四个人再上什么地方去可好?”但我适当找了个借口推脱了,再次见面本事不存在任何的什么问题,老实说我还想和她慢慢的聊一聊过去发生的一切,我也饶有兴趣的听她讲她身边发生的琐屑的小事。假如我们在别的场景遇见,我们成为很要好的朋友也未可知。问题是不管怎么说毕竟这是约会,其行为目的即物色恋人。如果连续见面的话,势必会担任一定的责任,而我不愿意以这种形式,无论那种形式的去伤害这个女孩。我只能谢绝,当然也与她再未见过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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