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输了0枚铜板

“楚叔,楚叔,府里可有十担米粮?”楚南风在府中廊园,堵住老楚,急急追问。

老楚上下打量楚南风,眉头一皱,谨慎小心,“少爷,府中米粮无多,你可不能像坏钱似的败了。府中上下,可就指望着这些米粮度日呢。”

“唉,楚叔,我想问的是,府里到底有没十担米粮,可以借出?”楚南风提了声响,坦白来意。

老楚略做思忖,回话楚南风,“没有,府中只有米粮三担,只够府中上下,吃个半月,哪来的十担?”

“怎只有这些米粮?就没多备些么?”楚南风不甚满意。

“少爷,你该知道府中今时不比以往。府中失窃,各户发放粮钱,都耗了府中不少钱财。若非府中家底厚实,只怕早就不行了。能有些库粮,已是不易。”老楚将家中内情,娓娓道来。

“那我爹呢,他可在府中?你可有见到他?”楚南风又是发问。

“老爷这两日不在楚镇。府中米粮渐空,他出门访友,寻门路去了。”老楚回禀。

“唉,怎这个时候不在楚镇?此等大事,该是他才能解决。”楚南风小声嘀咕几句,也不说个明白,径直出了府门。

老楚不解其意,在楚南风身后,一阵呼喊,“少爷,少爷,你可是遇上了什么大事?老奴可能帮得上忙?少爷,你等等,且说个明白……”

楚南风未有理睬,笄儿之事,终归要爹爹在府,才能商量明白,有个良策。而今爹爹不在,便只能自己拿主意。

府中钱粮没有着落,得寻些别的门道。楚南风打定主意,又去了金家米铺观望。

米铺之中,门可罗雀。金家伙计及掌柜,在米铺之中,也是闲散。米价高涨,一斗一两,又有多少人吃得起?半个时辰,也只有几户人家,拿着不多的碎银,买了米粮。

楚南风贼心不死,他头戴家中顺出的斗笠,凑近米铺,假意买米,“小二,这米价多少一斗啊?”

伙计在铺中猫着脑袋,在给心仪的丫鬟,写着情诗。顾客少有进门,询价的大多是买不起的穷人子弟。伙计未有抬头,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你瞎么,没看到价牌?一斗米一两,不二价。”

楚南风听言,心头一沉,果真还是那个价钱。楚南风自怀中,摸出所有的铜板,细细一数。一二三四五……一百一十四,扛了几日的麻包,也就这点钱。

楚南风想起裤管处,似乎还有些。他低头,脱了脚上的马靴,将裤腿放下,只见几块碎银嗒啦一声,掉了下来。

楚南风自地上拾起,又是一数,只有个五两。五两一百一十四文,又能买多少米粮?不过是五斗米多些罢了,离十担,还差得多呢。

楚南风无奈,脚步迈开,自金家米铺前离开。三个月十担米粮,一斗米要个一两,十担就是二百五十两。这可要到哪里,才能寻个好差事,可以三个月挣个二百五十两?他沿着清欢河畔散步,没了主意。

清欢河畔,几个脚夫鼻青脸肿,相互接耳,说着闲话。

“真是晦气,好不易赌了些银钱,又是输了回去。这下就是不亏不赢,我还以为今日赌运亨通,该是能挣个大钱。”光脚脚夫言语,心头不满。

“你快别说了。你这还是不亏不赚,我可要做了冤大头。若不是瞎跟着你下注,我也不至于输的那么惨。”圆脑袋脚夫应声。

“嘿,你这人,赢了钱时不感激我,这输了,就尽怪在我的头上,你讲不讲理?”光脚脚夫回话。

“就不讲理,输了银钱,我的心闹腾着呢,可不得赖你一赖。”圆脑袋脚夫理直气壮。

“你……我懒得理你……”光脚脚夫与之置气,不再搭理。

“好啦好啦。说不好,都是你俩不好。好端端地打个什么架?这倒好,连累我跟你们一起,被赌坊里的伙计毒打了一顿,轰了出来。我势头正盛,若是再来几局,就可以挣个几个月的粮钱,着实可惜啦。”老脚夫训教二人。

光脚脚夫叹息不赚不亏,圆脑袋脚夫埋怨输了银钱,老脚夫惋惜未挣多一点。三人静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再说话。

楚南风听言,脚步停下,心生一计。对啊,这楚镇之中,不管何处来钱,都不如赌坊来得容易。这赌坊之中,四两拨千斤,一文挣千两,何足为奇?

楚南风脚步迈开,正要往金勾赌坊而去。走了几步,他又心头犹疑。害楚家没了宅院的,正是金勾赌坊木掌柜。若是赌坊再见,只怕分外眼红。

可小笄儿明日就要入府为婢,若再不趁早,只怕她进了金府,必受委屈折磨。楚南风脚步停下,略显为难。

罢了罢了,还是笄儿入府之事要紧。这楚家的颜面又有何值钱?今日已经糟践了一回,又有何顾惜?楚南风暗想,打了主意,径直往金勾赌坊而去。

楚南风抬眼,看着金勾赌坊的金字牌匾,头戴集市偷来的面具,入了赌坊。

赌坊之中,一如既往地热闹。楚镇饥荒,没拦住大伙赌钱的热情。牌九、赛龟、斗蛐蛐、赌鼠、摇骰子……金勾赌坊之中,照例花样齐全。

吆喝声自各个房间响起,赌坊之中,宾客不绝。楚南风细看,只见里边大多是普通百姓。细细一想,也是有理。楚镇无粮,米价高涨,若想得些银钱,买更多的米,可不得在这,寻条活路。

楚南风走近赛龟房中,只见伙计阿乐,正吆喝着各位下注。楚南风不愿与他碰面,自赛龟房中,退了出来,去了蛐蛐房。

斗蛐蛐房中的伙计,倒是个新伙计,楚南风从未见过。那伙计一身黑布衣,眼神狡黠,也是机灵。他衔着斗草,遛完着瓦罐中的蛐蛐,吆五喝六,没个消停。

楚南风停驻,凑上前来,低调了些许。此行金勾赌坊,断不能让赌坊的伙计认出他是楚家少爷来。不然,声名不保事小,惹来金勾赌坊一众笑嘲事大。楚家的颜面,总得顾虑周全。

“我金勾赌坊愿再以灰袍将军出战,有要战的没有?有就上前来。”伙计卖了彩头,将瓦罐放置赌桌。

楚南风近前细看,只见赌坊伙计瓦罐之中的蛐蛐,身材瘦小,大腿健硕,威风凛凛。看着战力着实不错。

“我来”,一红衣锦缎的公子,将白扇插于后背,端着他的黄眉大王,走上前来,“我这黄眉大王,断不会输给你的灰袍。”

伙计一笑,并不反驳,“来来来,先下注,先下注。灰袍战黄眉,谁输谁就没。”

“这黄眉还从没打过,必定是比这酣战多时的灰袍厉害,我押黄眉。”一老汉出声,几串铜板,落在黄眉注前。

“瞎说,这灰袍的狠劲,那可不是一般的蛐蛐比得了。这把,我还是押灰袍。他老人家,酣战良久,也不差这一回。”一壮士臂膀粗圆,一声大喝,落了几个碎银,在灰袍注前。

而后,众人七嘴八舌,纷纷下了注。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来来来,看好戏咯。”伙计将瓦罐中的灰袍将军,请入斗坛。红衣公子小心翼翼,将黄眉大王也送入了斗坛。

斗坛之中,两只蛐蛐跃跃欲试,相互试探,不多时就打将起来。二者相斗,难舍难分,惹来众人,一阵喝彩。

不多时,胜负分晓。伙计扯着嗓门,高呼宣判,“黄眉大王胜。”房中大半声响,皆是唏嘘。楚南风拳头紧握,心头一叹,方才押注的十枚铜板,已是有去无回。

“再来再来,这灰袍将军已是应战十局,接下来,再出战一局。可有对手,与之一战?”伙计又是吆喝。

“在下的绿眼妖,试上一试。”一白须老者,捧着瓦罐,近前比斗。楚南风细细看他,只见他背着一把宝剑,倒是个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也来楚镇这穷乡僻壤之处斗蛐蛐,这倒是稀奇。楚南风见他将蛐蛐呈上,那瓦罐之中的蛐蛐,眼睛确实有几分绿意。名唤绿眼妖,倒也名副其实。

“来来来,都下注啦,都下注啦……”伙计又是一阵吆喝。

众人听言,又是争辩声四起。不多时,各自买定离手,静待赌局胜败。

绿眼怪被送入斗坛,与灰袍将军相遇。二者谦逊,倒是半晌没有波澜。伙计与老者着急,各自拿了斗草,引导蛐蛐厮斗。

片刻后,绿眼怪被激怒,发了狠,与灰袍将军厮杀,将灰袍将军的长须咬下。这一咬,彻底触怒了灰袍将军。灰袍将军后发制敌,与绿眼怪酣战,将绿眼怪的前腿咬下,翅膀也咬了个半残。

绿眼怪在灰袍将军的攻势下,渐渐咽了气。赌桌旁,老者顿时哭啼,很是心伤,“我的绿眼怪,我的绿眼怪,你怎就这般死了?”老者眼角垂泪,将绿眼怪的尸身自斗坛取出,心上无尽难受。

那可是他养了半载的蛐蛐,赢了无数的赌局,就这般身陨,老者如何不痛心?老者将绿眼怪放回瓦罐,紧紧保在怀中,好像抱着自个的孩子。他骂骂咧咧,心中愤恨,离了赌坊。

楚南风又是一声叹息,好巧不巧,方才的赌局他又是压在了绿眼怪身上。他思前想后,总觉得那灰袍将军已是前途末路,不想竟能反杀。

“来来来,再来再来……”伙计又是一通吆喝。

楚南风点数着自己手中的铜板,未敢下狠手,每次都只赌十个铜板。

赌房中吆喝声响起,也不知多少回。输赢输赢,几度轮换。有人欢喜,赢了赌局。有人忧伤,输了精光。

过了半个时辰,楚南风低头看着钱袋,只见黑色钱袋中,百枚铜板只剩了最后两个。不知不觉,已是输了一百一十二个铜板。

唉,这可是来赢钱的,怎反倒输了?如此,小笄儿的十担赎身米粮,可怎么办?楚南风气积心头,神色间着急,满是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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