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败金家刀

金府后院里一阵嬉笑,一众奴仆围住后院四周,伺候着金家少爷。金家少爷,一身锦缎绣衣,手托金丝鸟笼,逗玩着里边的金丝雀。

金丝雀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金少爷逗玩了片刻,自觉索然。他将鸟笼随性一丢,慌地奴仆箭步上前,伸手接住。奴仆心头庆幸,若是这鸟笼着了地,回头定是责罚。

金少爷在后院凉亭,待了片刻,前思后想,又是想到别的乐子。

一个玉壶被一奴仆拿到了后院。奴仆战战兢兢,看着玉壶不住规劝,“少爷,你行行好,换个别的器具罢。老爷若是知道,我拿了他的玉壶,非得剁了我的手不可。”

金少爷自另一奴仆手中,接了几枝箭羽,“你就怕我爹生气,没了手。你就不怕我生气,直接要了你的腿和脚?”

金少爷一言,惊地那奴仆跪将下来,连连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该阻拦少爷雅兴。少爷玩得尽兴就好,切莫要了小的腿脚。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家小……”

金老爷摆了摆手,不愿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真没意思,行啦,你就不用在这伺候了。”

奴仆听言,更是胆战心惊。不用在这伺候,那不就是逐出金府?金府外尽是饿殍,在府中还能混个温饱。出了府门,必定死路一条。

奴仆想得明白,急忙又是磕头认错,“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是那意思,还请少爷,千万不要将我逐出金府,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你怎么还不去死?”金少爷训斥了一句,不再理会那奴仆。

奴仆听言,额头涔涔冒汗。他自地上起身,不再言语求饶,退了下去。

金少爷懒得理睬,他拿了箭羽,顺手一丢。箭羽飞掠,直直落入壶中。一众奴仆在侧,纷纷拍手,称赞叫好。

金少爷点头,自觉不错。他自手中又是拿了三枝箭羽,再次投壶。箭落壶中,未有闪失。众奴仆又是拍手称赞。

金少爷得意,取了箭羽,又是欲投。他身旁一只大狗,毛色浑黄,一时活蹦乱跳,似是鼓掌喝彩。

“金家的,给你楚爷爷出来,别躲在府里,像条狗……”楚南风隔着院墙,一阵叫骂。

叫骂声扰了金少爷的准头。数枝箭羽,尽数落空。金少爷恼羞成怒,“哪只狗在外边吠个不停,你们随我,一同出去看看。”金少爷吆喝了一声,正欲出府。

金少爷低头一想,又觉得不妥。爹爹今日虽不在府中,但留下一言,没有他的命令,不得离府。

这可如何是好?金少爷抬眼,见得杜三,计上心来,“你,替我先去看看。若是阿猫阿狗,就给我打发了,也省得麻烦。若是好玩的角色,给我请进府来。”

杜三连连点头,应了声“是”,他那镶着的金门牙,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杜三脚步迈开,径直去了外边。

片刻后,他与楚南风一道,进了金府后院。

“进来就进来,我还能怕你金家不成?这金家人,我打了也不是一个两个,也没什么了不起。”楚南风叫骂,闯进后院。

杜三捂嘴,与金少爷低语,“挨了点疼,总算将他诓来。少爷,你可得替小的报仇雪恨啊。我这嘴里的两颗门牙,可都是这厮打掉的。”

金少爷窃笑,拍了拍杜三肩膀,“放心罢,这厮也是熟人。少爷我这就给你报仇。”

他看向楚南风,高声发问,“你在我金家的门前,吵吵嚷嚷,不知所为何事?”

楚南风寻声看去,见得金少爷,嘴巴微张,也是惊讶。这人他见过,正是街头替金家小姐出头之人。

这人,武艺平凡,几拳就倒。楚南风想起了那日情景,不觉发笑,“看来你金家真是没人了,竟会让你这不中用的当家。”

“有用没用,不是你说了算。”金少爷嘴角轻笑,神色轻蔑。

楚南风收容笑嘲,冷冷一哼,“你少与我装傻充愣。我且问你,今日可是你派人强逼笄儿阿娘,与你金家签下卖身契?”

金少爷稍作沉思,连连点头,“倒是有这事,秦管事带人办的。你妹妹看着还算勤快,明日起,她就是我金家丫鬟了。十年之期,立字为证,不容反悔。”

“什么十年之期,立字为证,不容反悔?不过吃了你金家几副药材,怎值十年为婢?你金家,不过仗势欺人罢。”楚南风厉声责难,言语犀利,没有分毫客气。

“说的有理。你既是想得明白,又何必多问?我金家行事,向来不讲道理。向来喜欢,仗势欺人。”金公子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倒也不诡辩一二

“真是卑鄙无耻,好生无赖……纵是一条狗,也活得比你们有骨气。”楚南风见得金府的大黄狗,略有联想,又是叫骂。

“对,我就是卑鄙无耻,好生无赖。你又能奈我何?这卖身契上边,白纸黑字,画得可是王氏的押。纵是你告状官府衙门,他们又能如何,你又能如何?”金公子自仆从手中,接过小笄儿的卖身契,向楚南风扬了扬。

楚南风见状,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抢。

金公子一个转身,避开了楚南风争抢的右手,“唉,好不容易拿到的宝贝,怎能轻易给你?”说着,金公子将卖身契叠好,藏在怀中。

“你想怎样?”楚南风目露凶光,恨不得上前厮斗,将卖身契夺下。

“这可不是我想怎样?你闯入我金府,我还想问你,你想怎样?”金公子瞪眼追问。

“我来,就是为了你手中的卖身契。我楚家的人,绝不做你金家奴仆。你把卖身契还我,你我两家恩怨,一笔勾销。”楚南风言辞凿凿,快言快语。

“那可不行,你说的,与我金家,没有任何好处。我为何要把卖身契给你?”金少爷慢悠悠说道。

楚南风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不若我替你出个主意吧。你我打斗一场,你若输了,跪下给我磕个头,替我做件事情。你若赢了,我就把这卖身契给你。如此可好?”金公子出了主意,发问试探。

“好,比就比。”楚南风撂下话茬,一口应承。他思量那日金公子身手,心头几分把握,料想金公子就那点能耐。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跟我比试。看我不把你打趴下。”金公子示意众奴仆散开,自一奴仆手中拿了金刀。

他快步上前,金刀出鞘,寒光乍现,立时出手。

楚南风见状,急忙拳脚尽出,上前应敌。

二人交手只是片刻,楚南风暗觉不对。这金公子,出手间刀法纯熟,步步紧逼,内力夯实,丝毫不像平庸之辈。

这厮,莫非那日隐藏身手,故意败阵?楚南风稍作思量,暗自吃惊。若是如此,这人该是用心歹毒,蓄意编造了打人的死案。

楚南风还未想得明白,已被金公子打倒在地。他脸颊处几道刀痕,胸口挨了几拳,隐隐作疼疼。楚南风在地上,一阵喘息,试图反抗,却无力还手。

高手,高手,虽逊色于爹爹,但金家公子身手,也是了得。

“原来那日,你是佯装不会武功。”楚南风厉声质问,“为何你要佯装?莫非是蓄意害我楚家?”

金公子一笑,毫不在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爹爹的话,我不得不听罢。”

他及近楚南风身前,一脚踩在楚南风胸口,好生得意,“若早被你知道我身手,又何来今日的赌局?愿赌服输,你还是乖乖地,给我磕个响头罢。”

“你……真是卑鄙……你如此赢我,胜之不武。我不服,我不服……”楚南风吼叫着,满是怨气。

一把金刀自楚南风脸侧,迅疾插地,吓得楚南风胆战心惊,误以为人头不保。

金公子轻笑,满是轻蔑,“若是不服,你我就再打一场。只是打来打去,你也不会有半分胜算。”

金公子规劝,“还是投降罢,知道自己的无能,也不丢人。你不都一直这般无能么?护着你楚家钱财时,你无能;追拿偷盗楚府钱财的窃贼时,你无能;今日保住妹妹,你也是无能……”

楚南风挣扎,欲起身再战,却丝毫无法挣脱。

“败家仔,别总一副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模样。你这样子,着实让人讨厌。做人,该低头时就得低头。不然日子也不会好过。”金公子凑近楚南风耳边,留下一言。

他身子站直,见楚南风已是屈服,这才松了气劲,脚步挪开。

楚南风脱困,自地上缓缓起身。他顾不得拍一拍身上脏污,脸色铁青,欲走出金家。

一众家丁,围将上来,将其拦下。

“做人要有人品,赌注要有赌品。好歹你也是楚家的少爷,莫让我小瞧了你。”金公子将金刀递给奴仆,高声说道。

寥寥数语,烙印楚南风心上。楚南风心头,怒火中烧,却敌不过金少爷数语攻心。他犹豫半分,段不想金家看不起。于是心上一横,一个转身,双膝及地,跪了下来。而后,沉沉闷闷,磕了一个响头。

“这还像条汉子。”金公子窃笑,几分满意,继续玩闹,“姓楚的,看在你赌品还不错的份上。你若再从那狗洞钻出我金家,我给你指条明路,救你妹妹离开金府,如何?”

“你……没得商量……头可断,血可流,如此没有骨气之事,我楚南风不干……”楚南风急急拒绝,不愿屈从。

“是么?那你可要想好。你妹妹入我金家,我可不敢保证会护她周全。她若是挨了打,受了伤,缺胳膊,少了腿,你也莫要怨我……”

“你……”,楚南风气急败坏,拳头紧握。

楚南风心头,七上八下,内心争斗。到底是心疼妹妹,他闭了眼,心头一叹,终是服了软。

“好……我……我钻……我钻……”说着,楚南风一个俯身,趴下身子,使了轻功,自那狗洞哧溜一下,滑了出去。

金府里一阵嬉笑嘲弄,大黄狗在狗洞旁狂吠,似是将他看做同类,不满他争抢地盘。一众奴仆笑得东倒西歪,这没骨气的楚南风,今日有幸一见,众人撒欢。

楚南风在金府狗洞外候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但事关小笄儿日后,他不能就这般离开。他站在原地,久候金府的消息。

嬉笑声渐然平息,高高的院墙,终是传来一道声响,“姓楚的,我给你个机会。你若能三个月内,攒个十担粮食,放在我面前,我就把这卖身契还你。”

而后另一道声响响起,“不好啦,赵肖跳井自尽啦……”声音传荡,金府之中,顿时一阵闹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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