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前发呆的少爷

楚南风坐在楚家百年宅院门前,两手托腮,好生无趣。

楚家仆从在府中忙活,无数辆马车在府门前停下。仆从们脸现欢喜,将马车之中一应杂物,搬入府中。

时隔半载,仆从们也没想到,还能再度搬住楚家老宅。大伙高兴,干劲十足。吆喝声、嬉笑声、打闹声,响彻府中内外。

楚宅陈设依旧,青砖红瓦,琉璃高墙。金家派人接管后,未有糟践楚宅旧物。只是屋内陈设,似是都挪了位置。院中花圃,被刨了几个大坑,像是在翻找什么。

“你轻点,那是老爷最喜欢的红檀椅,磕着、碰着了,老爷可得生气的。”陆平小声提醒。

“放心吧。这红檀椅、黑木桌,都是老爷的宝贝,我自会小心,断不会有什么闪失。难得再搬回楚家老宅。陆平,不若今晚咱后院聚一聚,吃点花生米,喝点小酒罢。”魏小满邀约。

“活都没干完,就想晚上喝酒?魏小满,你可真是怠惰得紧。”陆平取笑。

“乔迁可是大喜,这老爷没有摆一桌,还能不让咱府中仆从,聚众饮个小酒?要我说,这回可真多亏了少爷。要不是他打赢了那剑客,只怕我楚家,也难有太平。”魏小满上了马车,又是将黑木桌子,搬了下来。

“我等只是贫贱奴仆,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府中厮混,不过图几个银钱。你看看我的手,平白无故就被斩了下来。没准下次一个不慎,就是丢了一条性命。”陆平想起断臂受伤之事,略有微词,上前帮衬魏小满。

二人闲话,抬桌进府,遇得楚南风,顿显难堪。二人低头,向楚南风点头致意,低声说了句“少爷”,生怕楚南风责难。

楚南风未有应声,神色间,不悲不喜。

二人见状,未作停留,抬着黑木桌,进了府门。

进门后,魏小满小声嘀咕,“你小子,怎这么不知好歹?到底是楚家救了你一命。楚镇粮荒,我等家中皆有米粮,也是老爷恩典。咱岂能没心没肺,活的像条狗一样,胡说乱吠。”

陆平不再吱声,自知理亏,无法辩白。

楚门外来了宗族中人,楚族大长老之子楚河,带了一帮宗族弟子,前来朝贺。门前见得楚南风,楚河毕恭毕敬,以礼相待。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恭喜族长再入老宅。我就说,楚少爷你是何等人物,怎会把老宅输给金家?今日看来,该是少爷你运筹帷幄,早有谋划,摆了金家一道。楚河佩服佩服……”

“是啊是啊,权当戏耍,将金家耍得团团转。楚少爷真是好手段。”宗族鞋商楚宁,拍手称赞。

又是一帮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之徒。楚南风连抬眼都懒得抬。他打了打哈欠,伸手一指,“我爹在里边。客套的话,你们留着,跟他说去吧。”

话毕,楚南风眼睛一闭,一手托腮,打起了瞌睡。这几日搬迁老宅,已有无数宗族之人,拿着贺礼,前来庆贺道喜。也有无数的阿谀奉承,叨叙耳畔,听得人耳朵生茧。

过往的叫骂声,言犹在耳。败家仔、混蛋的称呼,还记忆犹新。这些个宗族之人,到底是势利眼。得势时恨不得攀附于你,失势时恨不得将你踩在脚下。

尽是一帮无聊之人,看着也是无趣。楚南风故作无精打采,不多做理睬。

楚河见楚南风全无礼数,也不气恼。他嘴角轻笑,毕恭毕敬,再行了礼节。而后,领了众人,端着贺礼,径直入府。

楚南风眼睛微睁,剽看众人进了楚府,心头索然。近些日子,受了宗族上下,无数夸赞。马屁声此起彼伏,延绵不绝,总觉不大真诚。不过是想依附楚家权势罢了,又何曾将楚家真正放在心上?

唉,楚南风心头一叹,抬眼看天上云朵。云朵变化多形,时而化虎,时而化龙,时而为狗,时而为狸猫。就连云朵,都这般捉摸不定,更何况这些尘世人影。楚南风自觉无趣,心头几分懊恼。

楚南风呆坐在楚门前良久,看了天上云朵,也是良久,终是听到一道,不一样的声响。

“哥哥,哥哥,听说你跟斗笠剑客生死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杀了,可是真的?你没事吧?可有受伤?”小笄儿一通小跑,向楚南风奔来。

笄儿襦裙,随风轻摆,粉嫩粉嫩,也是好看。

楚南风嘴角挂笑,身影挪动,腾出了一块风水宝地,“放心吧,你哥我是谁啊?没人能轻易要了我的命。”

小笄儿紧挨楚南风坐下,眨巴着眼睛,仔仔细细,将楚南风上下打量。

“你看我做甚?”楚南风不解。他低头,也忍不住细看周身,担心身上惹了脏污,浑然不知。

“你这又是扯谎了。你哪里是没事。你看看你的脖子上面,还有好几道伤痕呢。就知道与人拼命,受伤了还不自知。”小笄儿见得楚南风身上几处伤口,几分担心。

楚南风又是一笑,摇了摇头,“放心吧,你哥我真没事。不就是几道小伤口么,不要紧。过几日也就好了。”

“哦,是那样就最好”,小笄儿听言,心安了几许,“哥哥,听说你在楚桥叫骂金老爷了。骂得狗血淋头,他才还了我楚家老宅。可有此事?”

“那日你楚府打架,我可想去看了。可是阿娘死活不让。要不是她拦着,我定去看看那金酒坛的笑话。让他欺负我阿娘,活该被你骂……”小笄儿窃笑。说到金老爷被骂,她眉飞色舞,心头欢喜。

“你这是又从哪,听来的闲话?骂他倒是不假。可我哪有什么能耐,能逼他交出老宅?还不是他自个,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楚南风应声,不敢居功至伟。

“不过话说回来,你哥我得亏了你送的护身符。不然,只怕这会,我已经魂归地府了。”楚南风言语之间,流露几分感激。

“哼,你方才还说没事,又骗人了。”小笄儿听言不喜,嘴角撅起。心情不好时,她就想吃东西。笄儿自怀中掏了芽糖,自顾着嚼了起来。

“哟,这是又生气了?放心吧,我真没事,就是差点种了剑客的毒针。不过你哥我命大,也是你的护身符管用,替我挡下了。这可真是个宝贝,灵验着呢。”楚南风自怀中掏了护身符,不住夸赞。

小笄儿嘴里塞得鼓鼓,听得夸赞,脸上绯红,言语囫囵,“那也不看看是谁给你求的?明华寺老和尚画的符,可灵验呢。我排了好久,才替你跟我阿娘,各求了一张。自从我阿娘有了护身符,身子骨俞好,现在都快痊愈了。真没想到给你的,也是这般灵验,能护你平安。”

“妹妹费心了”,楚南风听言欢喜,站起身来,振臂一呼,“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哥哥我决定请你吃糖葫芦,管饱管够。”

小笄儿听言,眉头一皱,“才不要哩,我都说了,不要再吃糖葫芦了。说出去的话,岂能出尔反尔?”小笄儿一本正经,于糖葫芦并不心动。

“真不要啊?”楚南风言语试探,“你不是最爱吃糖葫芦的么?这就不要了?”

“本小姐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本小姐之言,向来是说一不二。”小笄儿嘴角又是上扬,满是倔犟。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那我换别的,要不,就这个罢。”楚南风灵机一动,自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而后摊开。手帕之中,一个银镯子,闪着亮光,也是精致好看。

小笄儿看呆了眼,“你这是要送我?”

“那是自然。这是我阿娘房里留下的首饰。你是我妹妹,送你自是应当。你要是不要?若是不喜欢,我就不送你了。”楚南风说道。

“要要要,我要……”,小笄儿看着楚南风手中的手镯,心头欢喜。她长那么大,还从收到这样的饰品。

楚南风见状,将手镯拾起,递给小笄儿,“要就好好收着。我阿娘说了,将它留给我,也是给我留个念想。以后你就好好戴着。将来嫁人了,就当是哥哥我送你的嫁妆。”

“我才不要嫁人哩。阿娘说,嫁人要去很远的地方。我不要离开楚镇,不要离开阿娘,也不要离开楚阳爹爹,还有哥哥你……”小笄儿倔犟。

楚南风一笑,伸手摸了摸小笄儿的头,“说什么傻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好胡赖在我们身旁?算了,也不说了,改天哥哥带你出去玩,我们出城玩去,可好?”

“好啊”,小笄儿将手镯戴着自己的右手,伸手示意,“拉勾勾,不好玩的话,你得赔我几张胡加爷爷的胡饼。”

楚南风苦笑不得,伸手右手尾指,与小笄儿拉了勾。

“得赔四张”,小笄儿盯着手中银镯子,忍不住欢喜。

“好,一言为定。”楚南风未有反驳。

经小笄儿这一闹腾,他心上豁然开朗,于宗族上下,溜须拍马之事,看得清淡,心情也顿时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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